响马-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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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客道:“老人家,交真正的朋友不在这个。我拿您刚说的费慕书来说吧,他是个大响马,但是他还有不少真正的朋友,您说是不?”
“好话。”瘦老头儿一点头道:“就冲你这句话,我也非交你这个朋友不可……”
顿了顿道:“我把你错当成费慕书,原是有两件事告诉你的,现在只告诉你一样也就够了。”
黑衣客道:“什么事?老人家。”
瘦老头儿道:“有人想拉你上马挂注。”
黑衣客听得一怔。讶然道。“有人要拉我上马挂注?谁?”
瘦老头儿道:“和坤的爪牙。”
黑衣客讶然道:“和坤的爪牙?”
瘦老头儿道:“就是那位上欺天子,下压满朝文武,权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握满朝文武与天下人生杀予夺之大权的和中堂。张家口马市正盛,他派人来选好马来了。”
黑衣客笑道:“既是和中堂的人,老人家怎么说他们要拉我上马挂注?”
瘦老头儿冷冷一笑,道:“只让和坤拉了去,跟上马挂注有什么两样?”
黑衣客忍不住笑了,道:“那么老人家又怎么知道他们有意思拉我?”
瘦老头儿道:“刚才你救我这个徒弟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你露那一手让他们动了心,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这个人在和坤跟前身份相当高,极富心机,为人也阴狠毒辣,他们要想拉谁,一向不择手段,你可要留神,多提防。”
黑衣客道:“多谢老人家,我会小心的,敢问老人家,那另一件事是……”
瘦老头儿摇头说道:“另一件事是关于费慕书的,跟你没有关系。”
黑衣客倏然一笑,刚要说话,忽一凝神道:“真不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
瘦老头儿师徒俩身躯一闪,灯光忽地一暗,等灯光一暗复明之后,瘦老头儿师徒俩已然不见了踪影。
黑衣客笑了笑,坐了下去。
一阵步履声由远而近,随着这阵步履声,精舍里走进了一男一女,精舍里的灯光立时为之一黯,男的是那位二爷,女的是位清丽若仙的大姑娘。
她,年可二十上下,略嫌瘦了些,但瘦不露骨,玉骨冰肌一如天仙小谪。
她,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一排整整齐齐的刘海儿,上身是件深蓝色滚花边儿,窄腰宽袖的小褂儿,下身是件深蓝色,绣着一朵富贵花的八幅裙,裙脚下露着一双绣花鞋的鞋尖儿,一个清奇秀绝,不带人间一丝儿烟火气。
张家口马蹄胡同这种地方,竟然有这种姑娘。
黑衣客看得为之一呆,他当即站了起来。二爷三脚并两步到了跟前,一哈腰赔笑说道:
“对不起,姑娘梳妆耽误了会儿工夫,您千万包涵点儿。”
黑衣客道:“姑娘们梳妆由来费工夫,不要紧,请坐。”
二爷连声称谢,小心翼翼地招呼姑娘坐下,道:“这位爷是头一回光顾,好好侍候着。”转冲黑衣客一哈腰道:“您坐着。”他哈着腰退了出去。
黑衣客拿起茶壶给姑娘倒了一杯。
姑娘欠身谢了一声,含笑道:“谢谢,应该让我来侍候您。”声音清脆幽美,煞是好听。
黑衣客道:“别客气,我不习惯让人侍候。”
姑娘一双眼波在黑衣客脸上转了转,道:“您客气,我还没请教?”
黑衣客道:“费,费独行。”
姑娘道:“原来是费爷,费爷好俊的一身功夫。”
费独行道:“姑娘夸奖了,几手防身的庄稼把式而已。”
姑娘道:“您是真客气,您那身功夫要叫庄稼把式的话,世上就没有武功这个词儿了。”
费独行道:“姑娘也会武?”
姑娘嫣然一笑,凝眸问道:“您瞧像么?”
费独行道:“真正好功夫的人每每深藏不露,是看不出来的。”
姑娘道:“这倒是真的,像您刚才要不露那一手,谁也看不出来你有这么一身功夫。”
费独行倏然一笑道:“姑娘会说话。”
姑娘道:“真的,我不敢求像您这么一身好功夫,只要会一点儿武,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来了。”
费独行道:“姑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从古至今,风尘之中出过不少侠女。”
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谢谢您。青楼女子风尘妓,由来都让人看轻,只您不以风尘见薄,我就很知足了。”
费独行道:“我忘了请教?”
姑娘道:“不敢当,我叫素君,这两个字俗得很,您别见笑。”
费独行道:“好说,姑娘清丽淡雅,这个名字取的再好不过。”
姑娘素君道:“您见笑了……”顿了顿道:“您从哪儿来,要上哪儿去?”
费独行道:“我从江南来,要上京里去,听说张家口有马市,所以投个弯儿来看看热闹。”
姑娘素君道:“马市您瞧过了没有,怎么样?”
费独行道:“够热闹,算是开了眼界了,我原是北方人,当初在北方的时候没机会到张家口来,没想到搬到了江南之后却有机会来了一趟张家口,真没想到。”
姑娘素君笑笑说道:“世间事十九如此,有时候想什么却偏得不到什么,不想什么它却接踵而来,人生的际遇也总是不定的。就拿我来说吧,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儿,谁又想得到我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来?”
费独行刚要接口。
姑娘素君倏然一笑,笑得有点凄凉,道:“不谈这些了,谈多了徒乱人意,您这趟到京里去,那是……”
费独行窘迫一笑道:“提起来让人惭愧,打小喜欢舞刀弄棒,书没读多少,也没个一技之长,老人家老说我没出息,怕我这样下去休说光宗耀祖,添彩门楣了,就是养家活口都不容易,老人家坚认为京里机会多,想让我凭这两手庄稼把式找个事做做,少者希望我能攒几个钱娶房媳妇儿,让他老人家早一天抱孙子,要多是碰对了地儿,运气好,说不定有一天能飞黄腾达,来个衣锦还寒家……”
姑娘素君笑了。
费独行道:“让姑娘见笑了”
姑娘素君忙道:“不。您别误会,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为人父母者哪一个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是不难体会的。我是为您高兴,凭您的人品跟这身所学,飞黄腾达应在意料之中,衣锦还家那是指日可待,只不知道您想找什么样的事儿做?”
费独行道:“姑娘问这……”
姑娘素君道:“这儿经常有京里来玩的客人,我认识的人不少,眼下又正值马市,京里来的客人更多。您要是不嫌弃,说不定我可以给您找个事儿,所以我先问问……”
费独行道:“姑娘要能给我找个事儿,那我倒要好好谢谢姑娘,姑娘知道,像我这样,只有人家挑我,我还能挑人家么?”
姑娘素君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您真是太客气了,像您这样儿的,多少地方求还求不到呢,今儿晚上正好有位京里来的大人物在这儿,他那儿无时无刻不用人,但用人唯才,要求极严,我先去探探他的口气,您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她站了起来。费独行跟着站起,抱拳道:“谢谢姑娘了,姑娘多费神。”
姑娘素君含笑瞟了他一眼,道:“您先别谢,成不成我还不敢说呢。”
她转身行了出去。
她的步履声听不见了。
费独行冲外一抱拳道:“老人家,在下恭请。”
一条瘦小人影穿门而入,正是那瘦小老头儿,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劈头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费独行道:“老人家何指?”
瘦小老头儿道:“我指的你让她给你找事儿。”
费独行讶然说道:“老人家,让她给我找事儿错了么?老人家听见了,是她愿意帮我这个忙的,我并没有先托她,人家一番好意,一付热心肠,我怎么好拒绝,那不是不识抬举么?”
瘦小老头儿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听我说,有人要拉你上马挂注,你才在她面前编那么一套瞎话说要找事儿的?”
费独行道:“不。老人家误会了,我本就是要上京里找事儿的,我说的不是瞎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怎么会听老人家告诉我有人要拉我,我才在她跟前提找事儿的事儿,我又不知她能帮我找事儿。”
瘦小老头儿冷笑一声道:“我有没有说错,你自己心里明白,你可知道她是个有心人?”
费独行道:“她是个有心人?老人家何指?”
瘦老头儿哼哼了两声道:“看不出你倒挺会装糊涂的啊,好,我告诉你,她是奉命来探你的来龙去脉的,你懂么?”
费独行道:“老人家,我这就更糊涂了,她是奉谁之命……”
“不错,你是挺会装的。”瘦老头儿道:“我刚才跟你提过谁?”
费独行想了一想,旋即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您是指和坤……”
瘦老头儿道:“您总算明白了,难得啊!”
费独行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道:“这倒很出我意料之外,他们来得还真快啊!”
瘦老头儿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你明白了?”
费独行一点头道:“是的,老人家,我明白了。”
瘦老头儿一双冷电般眼神紧紧地瞅着他道:“现在你还让她给你找事儿么?”
费独行眉锋微皱,迟疑着苦笑说道:“老人家,您不知道,我都快让家父把我逼疯了,这趟北来我是打定了主意,谁给我的钱多我就给谁干事儿,谁能让我他日飞黄腾达,衣锦还家,我就给谁卖命,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在家家父说我没出息,弄得街坊邻居也没一个看的起我的,没一个人愿意跟我说话,见了我就躲得远远儿的,有些个孩子们愿意跟我玩儿,可是一让他爹娘瞧见,马上就扯着嗓子把自己的孩子叫了回去,生似我身上有毒会过到他们孩子身上,您不知道那滋味多让人难受。现在既然有人欣赏我这两套,就是把命卖给他们也值得。”
瘦老头儿冷笑一声道:“你要是这么想,那你可就光不了宗,耀不了祖,添彩不了门楣。”
费独行道:“老人家,这个我也知道,可是,至少我能飞黄腾达,衣锦还乡,这年头儿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