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冥之青渊-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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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落一季幽香,伤碎三千若水。”
拂指之间,温柔天“凝情三剑”一手“凄然季”已然先于剑势挥出,霎时打破的这个夜间仅存的那一丝安宁感。眼前原本静谧的湖岸月色平添萧索,仿佛有虚幻的红雪,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封闭了霖苒一切攻击的路途,也封闭了一切窥探那男子内心的可能——那个世界只属于一人,没有其他人可以侵犯那个圣域,而侵入者——
必死!
霖苒移动的身形在半空中生生一顿,随后以她极强的控制力退离,终究免于被剑意覆灭之灾,同时心中已生出寒意——“溺情”功,“凝情”剑,二艺兼得之人在温柔天也是屈指可数……加上那柄该是名为“忆君”的冰蓝短剑——男子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滑落地面的同时,霖苒已经惊异叫道:“你是千剑飞!温柔天少主人!?”
“你说呢?”对面相距不过六、七尺的男子温和一笑,那样让人迷离的温柔中,剑意已然弥散……
第七章 寒夜…天下寂寞之剑(二)
“香消月冷残尽夜,一川冰雪风未眠。”
男子温柔如情人般的低吟里,“凝情三剑”中最为决绝的“断肠夜”在无锋之剑滑过的轨迹里洒落,割破了湖岸该有的月色。霖苒手中的锋芒与“忆君”剑相触的一刻,千剑飞脸上的神色突然转寒,霖苒心神为之微微一惑,身形被转向湖面,剑上传来的深深寒意猛然爆发开来,竟逼得她在湖面上连退数十丈,险些忘记施法浮空。
原来“凝情”之剑,并非全是温和。“情”之一道,既可以是爱,也可以是恨;既可以是喜,也可以是愁。在那温和的外表下,凝聚的却是更加强烈的仇恨与怨怒……一旦那样的感情爆发出来,也就没有多少人可以承受它的侵袭。
“断肠夜”剑意未绝之时,千剑飞脸上的神色再变,手中“忆君”回转,竟像是刺向自己的脖颈——若是说“断肠”的夜里,尤可以低吟一首凄凉之词的话,那么这“凝情三剑”中最后的一式“鸳灭”已经不可以用词句来形容。
无锋的“忆君”挥动的时刻,霖苒与千剑飞间刚刚拉出的距离被伤碎心肺的寒意覆盖。千剑飞刺向脖颈的一剑,让霖苒产生了一种迷乱的错觉——似乎那是自己最心爱的男子,真正的诀别,又像是无比珍惜的一个梦境,即将破碎——她心中竟泛起一种几乎无法扼制的为千剑飞挡下这一剑的冲动。
千剑飞连挥的三式,每一招都没有使到极点,但明显没有一瞬时间的错失。“鸳灭”出手时候,正是逼迫霖苒的“断肠夜”的剑意开始削弱的一刹那,招式原本不足的威力与漏洞顿时被那没有一丝空闲的“快”补全,也几乎杜绝了霖苒在两招间反击的可能性——这样的攻击方式,才是完全脱离了一般见招拆招的绝杀,也是刹那间布就的杀局。
电光火石般的三招内,千剑飞背对霖苒,手中的“忆君”已然从虚幻诡异的角度刺向她的心脏。而霖苒此时的表情里,有着迷惑的迟疑,旋即转变为凄然一笑——这一剑,自己替他挡了吧……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又有什么不能付出的?
恰在此时,月色中突然有淡淡小提琴的凄调,幽怨摇曳。
千剑飞一气贯之的剑势猛地一窒,俊逸的脸庞上竟有恐慌般的神情,手中“忆君”一旋平击在霖苒胸前,触及的瞬间便收回。而后,他迅速拉远于霖苒的距离,仿佛此刻的霖苒变成了什么吃人的猛兽,连半空中的剑意也被那琴音割断,洒落在湖面上全是冰蓝的影。
霖苒受那一击却是完全没有回避。剑上在刹那聚集的巨大冲击力顿时将她击飞,跨越了数十丈的湖面,撞入湖岸另外一侧的密林中,惊起一群宿鸟,而后是极远处的山壁上,传来物体撞击产生的轰然沉闷的声响。那群不知名的鸟儿在半空中盘旋了数圈,时聚时散,一切平静之后再次回归林内。
千剑飞飘落在湖面的波纹里,在水上不动。“凝情三剑”损耗的灵力虽少,但却要付出胜过常人百倍的情感,任谁付出了那样多的感情,心神上也会在一段时间内无法承受,所以即使是身为“温柔天”少主的他也不能立即恢复过来。更何况,方才他是被那琴音突然扰乱了所有心神……
微微回头,千剑飞心中一黯——那个人终究是来了吗?
小提琴的弦音却依旧,犹如同样挥散不去的月光,似有无形的束缚,笼罩在千剑飞不动的肩头。银色的独角兽安静地立在一旁水边,或许在它那单纯的意识里,对于方才没有丝毫杀气的争斗是毫无所觉的——它怎么会理解,人类的爱与恨,可以成为超越了杀戮、争斗与生存本身的存在,是比其更加惨烈的一种毁灭……
残破的半边马车上,叶天然半倚在内,托着月凝香的身体,恍惚间突有所觉似的抬了下头。他眼中的光华却是清亮的,清晰的像这一夜湖中倒映的月。那清明中的一缕忧伤,却渐渐随着夜间寒气的淡化而散去。
天边天阳国的群山上,终于出现那属于破晓的鱼肚白,层次分明的变化,侵染着天边夜的羽翼,同样方向上那天罡城汹涌的大火,也随之稀薄了。
“终于卸去你的那些伪装吗?”小提琴的声音突转,从他身后传来。达到忧伤的顶点后,扬起的旋律便渐渐压抑了下去,终究归于宁静。叶天然回头的一瞬间,他的眼前有些朦胧。
身后的那个男子,一头白发低垂及地,手中提着把银白色的小提琴,一身白色的燕尾服,全然不似这个死后的世界的装束。他站在马车残留的车厢边缘,时空的差异便似乎被那一身纯白抹消。这个人,是叶天然所熟悉的,却又是他所陌生的。
说熟悉,因为那分明是自己“生前”的好友迟月的面容,而陌生,是因为那个男子身上有种粉碎一切虚伪的压抑感,森森如冰,威严如神。除此以外,还有的最后那一丝感觉,名叫亲切……这个人他似乎是认识的,而且认识很久了。
“你是谁?”叶天然问的问题,是每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问的。
白衣男子并不回答,瞳中却有着最深的寂寞。
他抬头看了一眼湖面上的千剑飞,千剑飞神色尴尬一动,眉间微挑,转身掠向方才霖苒飞出的方向。他心中疑问——想来已有七数息的时间,以霖苒的实力早该回过气来,到现在没有反应实在是异常……不过既然这个人都来到了这里,还有必要对霖苒赶尽杀绝吗?
白衣男子旋即低头,望向叶天然的眼神中那寂寞却缓缓散去,低语无声:“算起来你我有数百年未见,现在见面,还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呢……”他的话叶天然完全没有听见。
目光在那身白衣上凝固了数秒,叶天然突然道:“你是雪山巅峰的人!?”
白衣男子摇了摇头,嘴角轻扯出数分落寞的笑容,口中的话并非回答:“你想要你怀里的女子复活么?”他的声音也是缥缈的,即使此刻刻意对叶天然说话,声音还是极低沉。
叶天然心中一跳,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你也知道我不过是在伪装……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吗?”他突然觉得感伤,原来人类终究是最善于遗忘的生命,无论那个时候的痛有多深,时光流过,一切悲伤也随即被淹没了……自己有这样差劲的性格,想要的那个故事,似乎永远不可能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我只问你,你想要你怀里的女子复活么?”白衣男子的笑容里多了诡异。
像是早知道叶天然的答案,他接着就继续道:“你该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所谓的肉体的存在的,所以人死去的时候,一切都会分解为构成这个世界的灵力粒子,没有人可以例外……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信仰,支撑着这个女子的身体,让她没有随风散去。”
叶天然坐在原位,扭身望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却发觉在他的身上渐渐有什么特质分离出来……低头看了看怀里平静如同安眠着的月凝香,叶天然嘴角微动:“你能给我那样的力量么?或者说,你愿意给我那样的力量么?”
“触摸我的心是没有用的,因为……它根本不在这里。”白衣男子笑容越发诡异,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四周突然有灵力的波动显现,叶天然第一次觉得自己运行“天清幻心”的触探被纯粹的灵力所阻挡了,没有一丝一毫侵入的可能。
男子的身体却渐渐出现风化般的裂纹,那一头银色的漫长发丝纷扬落下,恍若午夜最后的祭奠,神性般的光辉随之迈向消逝:“复活这种东西,终究是违逆宇宙最基本的法则的,你该告诉我的是……你愿意为之付出多少的代价呢?用你全部的灵力来交换,用你所有的力量来交换……如何?”
“如果我还有那种力量的话,你拿走好了。”叶天然的语气略带疑虑,旋即释然。在他的意识中,自己身上所谓的那些力量没有一种是自己努力所得来的……那样的力量无法控制,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甚至去伤害自己最重要的……要之又有何意义?!
于是,那样被晨曦缓缓抹尽的月色下,纯白色的男子寂寞一笑,周身的裂纹加速蔓延到脸庞上,如同琉璃破碎的声响从肌肤下流出,最终所有的银白纷纷碎裂,凝化为叶天然以前从未见过的景致……仿佛是褪去的像石膏却更清澈的一层外壳,耶妮娜稚气的脸庞却在飞舞的银白色中显露,缓缓坠落地面。瞬间有模糊的月色凝成衣衫,覆盖到那未成熟的躯体上。
湖面激荡的月华之中,梵婀玲的琴音再次流淌,却是远离。刹那叶天然觉出体内有某种活着的东西,随着那琴音的远去不断的抽离他的身体,最后,残留的那种属于碧波国夜晚独有的寒意浸透了他失去灵力守护的灵魂……
四肢渐渐变得无力,灵魂渐渐觉得空虚,叶天然眼前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模糊起来,原本能看清的,全都看不清楚了……
耳畔,隐隐有男子的低语回荡:“等到你拿得起寒夜的时候,我在绝无宫等你……那个时候,我就还给你超越生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