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天下-第3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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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笑天暗暗鄙视了他一眼,笑道:“对对,幸亏苟老板仗义提醒,叶某这就让人安排。”另一位茅姓商人凑趣道:“听闻醉香楼来了几位新人,各有拿手绝技,不如让她们一一展示。其中技艺姿色最为出众的,重重有赏!”众人纷纷叫道:“好!”“好主意!”
在青楼妓馆,有钱的便是大爷。不消一刻钟,一位黄衣霓裳,肤色白皙的丽人袅袅婷婷地步入房中,腰肢如柳,柔若无骨。她怀抱着一把琵琶,露出粉白若藕的手臂,十指纤细,顾盼间气质清幽,又似隐藏着一抹淡淡的忧郁,真是我见犹怜。她微微一福,轻声道:“奴家幽莲,今日有幸献曲,还望诸位爷怜惜。”
那苟姓商人眼冒绿光,淫笑道:“苟爷今晚定要好好怜惜你!”
幽莲含羞带嗔地飞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勾魂摄魄。当下坐在窗台边,调好音色,左手按弦,右手一划,清亮高亢的曲声骤然流淌而出,盖过了一切喧闹杂音,时缓时疾,扣人心弦。只见她面容沉静,双目微阖,弹、滚、双弹、双挑、剔、飞等指法变化万端,衔接无隙,浑身散发出纯净无暇的美感。或许在这一刻,她才会忘记所有苦难和龌龊,把自己视为未染尘泥的莲花。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苟姓商人笑着团团作揖道:“大家卖我个面子,让我一回罢。”随即将幽莲招至身边,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
第二位进来的是舞姬飞燕,青丝如瀑,肤白若雪,曲线凹凸起伏,双腿紧致修长,赤着一双洁白纤巧的玉足,脚趾俏若花瓣,足踝上系着金色的铃铛,略一移动便发出清脆的铃声。她额头高洁,鼻梁秀挺,一双水汪汪的杏花眼清澈无底,让人只想沉溺其中。
胡笑天心中一动,不知为何竟对飞燕泛起亲切之感,似曾相识。
徐鼎发侧身低笑道:“叶老弟是不是动心了?此女出身名门,诗词歌舞样样精通,乃是醉香楼悉心栽培的摇钱树之一,据说是天生媚骨,妙不可言!”
胡笑天心念电闪,好奇地道:“听徐老板言下之意,似乎对她的来历颇为了解?不知其中有何隐情?”
徐鼎发撇了撇嘴,低声道:“飞燕之父乃国子监四门馆博士郭敬之,正七品的文官,前年因故得罪了延安侯唐胜宗,被人诬告下狱,结果病死狱中……”
胡笑天如被一道霹雳当头劈中,耳廓嗡嗡作响,再听不见徐鼎发的声音,酸甜苦辣齐涌心头——郭敬之的女儿?!她居然是一别十载、青梅竹马的郭月!
第十七章 玉璧蒙尘
炎炎夏日,柳树青翠,学堂内书声琅琅。紫漆的木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水绿色绣花长裙的小姑娘跳了出来,目如点漆,天真可爱。她瞪着身前的少年,嘟起小嘴装出生气的模样,唇角却流露出一缕笑意……深埋在记忆中的画面闪电般划过脑海,对比眼前巧笑倩兮的佳人,胡笑天只觉心痛如绞,沸腾的杀意几乎控制不住,嘶吼着要破体而出。
就在这时,乐声忽起,飞燕抬臂扬腿,踏着节拍翩翩起舞,灯光透过那薄如蚕翼的衣裙,勾勒出一具曼妙绝伦的胴体。
一众商人挤眉弄眼的啧啧赞叹,个个食指大动。
胡笑天总算记起自己假冒的身份,勉强笑道:“各位老板,今晚我就点她作陪了,谁也别跟我争!”说罢大步上前,一把抱起正尽情舒展舞姿的飞燕,不顾她的尖叫抗议,直接出门而去。
房中诸人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徐鼎发抚掌笑道:“叶老弟真乃妙人,这一招霸王硬上弓常人难及。”另一人笑道:“叶老板莫非家有河东狮,已经久未开荤了?想来自今夜之后,秦淮河上又有一桩风流韵事流传了。”众商人相视大笑,继续饮酒作乐。
飞燕经过初始的慌乱后安静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霸道的男人,柔声道:“奴家的闺房下至一楼往左走,穿过长廊,沿墙边小径直行便到了。”胡笑天既痛且怒,硬邦邦地问道:“你不知自爱卖身有多久了?”飞燕娇躯轻颤,脸色转白,一双小手下意识地握紧:“飞燕堕落风尘,情非得已,望大爷垂怜。”话音方落,一位中年熟妇嗖地闪身过来,娇笑道:“叶老板,你是不是太心急了?我这女儿是卖艺不卖身的……” 胡笑天双目一瞪,沉声道:“霍妈妈,废话少说!”随手扔出几张银票,抱着人噔噔噔下楼去了。那霍妈妈暗啐了一口,忙不迭地捡起散落的银票,喜笑颜开。
飞燕的住处极为干净整洁,幽香弥漫,粉帐低垂,墙上挂了几幅临摹的字画,窗外竹影摩挲。当两人独处,飞燕心底传来一阵莫名的悸动,粉面羞红,挣扎着落地站稳,轻咬贝齿道:“叶老板,长夜漫漫,且让奴家服侍你沐浴更衣如何?”
一路走来,胡笑天心中激荡的情绪已逐渐平息,瞧着她任君采撷的娇媚神情,忍不住叹息一声,悠悠问道:“你还记得南山学堂吗?”当年他家贫而好学,便是到南山学堂偷听郭敬之授课。后来郭敬之被他求学之志打动,破例收录他为弟子,算是他的启蒙恩师。
飞燕浑身一震,面若死灰,失声道:“你是南山学堂的弟子?不,不可能!霍妈妈说你是扬州富商啊!”眼中涌起羞恼戒备之色,颤声道:“莫非你与我爹爹有仇,今日故意来羞辱我折磨我?”
胡笑天苦笑道:“月儿你听清楚了,我是胡小毛!”
“你是小毛哥?”飞燕满眼的不可思议,仿佛见到了传说的妖怪,指着他叫道:“你是在骗我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是小毛哥呢?你的年龄、相貌、身份来历统统不符。我不信,我绝不相信!”
胡笑天柔声道:“月儿,你别激动。只因我要躲避仇家,不得不施展异术改变了相貌,借着扬州富商的身份掩盖行迹。我记得你从前爱偷抹师母的胭脂水粉,爱吃烤鱼,爱捉弄人,不喜欢枯坐练字,不喜欢穿红色衣裳,最怕的却是水蛇和蜘蛛,对吗?”
郭月香肩颤抖,眼中噙满了泪水,忍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扑进他的怀中粉拳乱捶,泣不成声道:“是你,真的是你!你这大坏蛋,为什么狠心一别十年?你知不知道人家有多伤心多难过?我爹死了,我娘病重在床,人家孤苦无依,求助无门,纵然想一死以保清白都做不到,你明白我的难处吗?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我恨你,我恨你!”
胡笑天鼻尖发酸,百感交集,轻拍着她的脊背说道:“月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你冷静回想一下,老师为何得罪了延安侯,又是被谁害死狱中?这个仇咱们不能不报!”
原来郭月天生丽质,活泼开朗,常去参加诸如踏青、赏灯、游园等活动。有一回去何园赏菊,意外碰见唐胜宗之子唐骢,遭其骚扰调戏,后来全赖友人维护方得以脱身。谁知唐骢贼心不死,第二天便派了媒婆追至郭家,许下厚礼,要将她娶回府做第十二房小妾。郭敬之外和内刚,自有文人风骨,岂会卖女求荣?当下把媒婆痛斥一番,将其扫地出门。那媒婆因此怀恨在心,在唐骢面前煽风点火,指桑骂槐。唐骢乃是眼高于顶的纨绔公子,哪里受得了这般撩拨,恼怒下带人直闯郭家,企图把郭月强行架走。郭敬之怒发冲冠,混乱中操起一方砚台砸去,恰好击中唐大公子的额头,血流如注。唐骢毫无父辈的血勇,竟被吓得当场昏迷,不得不黯然退走。
又过了数日,御史郑霄忽然上奏,指责郭敬之在授课时“胡言妄语,擅自揣摩上意,”且评论诗词时,“对前朝多有溢美之词,疑似旧主难忘。”朱元璋勃然大怒,诏令锦衣卫擒拿郭敬之入狱,严加拷问。这下祸从天降,郭氏母女惊慌失措,尽起积蓄打点疏通门路,结果却是石沉大海。仅过了三日,郭敬之就在狱中“暴病身亡”。当死讯传来,郭夫人终日以泪洗脸,不久便一病不起。到了这时,唐骢再次粉墨登场,露出了狰狞面目。他以郭夫人的生死为要挟,轻轻松松夺去了郭月的贞洁,并强迫她进入青楼,卖身救母!
胡笑天额头青筋直跳,杀机盈胸,恨不得立时把那唐骢剁成肉酱,语气森冷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发誓必杀尽这些恶毒卑劣的小人,以仇人之血洗净恩师的屈辱!”
郭月听闻他要替父报仇,不仅没有丝毫雀跃感激,相反满是惶恐惧意,拼命摇头道:“不,不要!唐骢乃侯爵之子,财大气粗,出入均有高手守护,岂是说杀便杀的?金陵乃皇城所在,绝不允许私人械斗,违犯者甚至要被当场处斩!你若执意杀人复仇,与送死何异?”
胡笑天不屑道:“哪怕是贵如侯爵,我欲杀之如探囊取物尔!”
郭月哪里肯信:“唐骢之流死不足惜,但你何苦要和他同归于尽?小毛哥,你千万不要冲动好不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爹爹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鲁莽行事,枉送性命。”在她看来,胡笑天即使富可敌国,也根本不能与侯爵府抗衡。民与官斗,焉有胜算?
胡笑天苦恼地挠挠头,毕竟郭月并非武林中人,要想解释清楚得大费口舌,干脆避重就轻道:“你尽管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不会贸然赴死的。”
郭月松了一口气:“你说话算话,不许骗我!”
胡笑天正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月儿,既然上天注定你我重逢,你可不要拒绝我的好意。过了今夜,我会替你赎身,然后派人护送你和师母去扬州,远离这伤心是非之地,好吗?”
郭月点点头,低声道:“你救我脱离苦海,我自然求之不得。你在扬州娶妻成亲了吗?嫂子是否是易于相处之人?”
胡笑天笑道:“其实我对扬州一点都不熟悉。不过扬州是我三姐的地盘,她重情重义,定会将你当成亲妹妹看待。”曾瑛已经站稳了脚跟,实力大涨,照料郭氏母女当是小菜一碟。
有了胡笑天的承诺,郭月如同卸去了千斤枷锁,轻松之余柔情暗涌,嗅着那浓烈阳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