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者传奇:风之名-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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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石旅店里,两名男子窝在吧台一角,闷着头喝酒,以免正经地谈起恼人的消息。偌大的空荡之中,他俩刻意沉默的举动又为周遭添了一抹阴郁的寂静,两者相互杂揉,形成对比。
第三股寂静并不容易察觉。仔细聆听个一小时,你可能渐渐在脚下的木质地板,以及吧台后方粗制龟裂的酒桶上感觉到它。这股寂静同时存在于柴火熄灭许久、但余温犹存的漆黑石砌壁炉里;在以白色亚麻布沿着吧台纹理来回缓慢擦拭的动作里;也在立于那头、为灯下光可鉴人的桃花心木上蜡的男人手里。
这男人有一头火红的头发,眼眸乌黑深邃,动作熟悉灵巧,带有一种沉稳的笃定感。
他是道石旅店的老板,是第三股寂静的根源。这么说很贴切,因为三股寂静中以他为最,把其他的寂静感都笼罩于内,如秋末般深广,如河水打磨光滑的巨石般沉重,那是等候死亡的男人耐心沉潜的声音。
第一章 恶魔之地
伐日①夜,道石旅店的常客又齐聚一堂。五个人虽称不上是一大群,但如今道石能凑到五位就算多了,那年代就是那幅光景。
『注①:故事中没有「周」,只有旬。一旬共十一天,分别是旬一到旬七,接着是伐日(Felling)、夺日(Reaving)、燃日(Cendling)、悼日(Mourning)。一个月有四旬,一年有八个月加上最后七天的大悼日(High…Mourning)。』
老马还是一如往常,负责讲古、给建议,吧台边的男人啜饮着啤酒聆听。年轻的旅店老板站在门后方的暗处,微笑地听着熟悉的故事细节。
「至尊塔柏林醒来时,发现自己困在高塔中,他们没收了他的宝剑,剥夺了他的工具:钥匙、硬币、蜡烛都不见了,但那还不是最糟的……」老马刻意停顿,制造气氛:「……因为墙上的灯火竟然闪着蓝焰!」
葛拉罕、杰克、谢普自顾自地点头,这三个一起长大的朋友,向来都是听着老马讲古,也不把他的建议当回事。
老马凝视着这三名听众中最晚加入、也最专注的那位,他是铁匠的学徒。「孩子,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大家都把铁匠的学徒唤作「孩子」,尽管他比那里的每个人都高出一个手掌宽。小镇就是这样,在他长满胡子或因故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以前,他可能一直都是大家眼中的「孩子」。
那男孩慢慢地点头说:「是祁德林人。」
「没错,」老马语带赞许地说:「是祁德林人。大家都知道蓝焰是他们的标志,现在塔柏林……」
「但他们是怎么找到他的?」男孩打断老马的话:「他们有机会杀了他,为什么不下手?」
「别急着打岔,故事结束前,你就会知道一切答案。」杰克说:「就让他来说吧。」
「杰克,没必要这样。」葛拉罕说:「孩子只是好奇,你只管喝你的酒。」
「我早就喝光我的酒了!」杰克抱怨:「我需要再来一杯,但老板还窝在后头忙着剥老鼠皮。」他拉大嗓门,用空杯敲着桃花心木吧台。「喂,我们渴死了!」
旅店老板端着五碗炖肉与两条温热的圆面包走了出来,为杰克、谢普、老马添满啤酒,利落地张罗着。
这些人享用晚餐时,故事也就先搁着。老马以老光棍惯有的狼吞虎咽方式,一下就把炖肉扫得一干二净,他吃完面包,正要回头讲古时,其他人还在吹凉热腾腾的炖肉。
「现在塔柏林需要逃离这里,他环顾四周,却发现牢房没有牢门,也没有窗户,四周都是平滑的硬石,那是没人挣脱过的牢房。」
「但塔柏林知道万物之名,所以万物都听命于他。他对石头说:『碎裂!』石头就应声而碎,石墙如纸张一般撕裂。塔柏林从洞口可以看到蓝天,呼吸芬芳的春日气息。他站到墙边,往下看,毫不犹豫地踩进半空中……」
男孩瞪大双眼:「不会吧!」
老马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所以塔柏林就这样坠落了,但他没有绝望,因为他知道风的名字,所以风也听命于他。他对风发号施令,风就托起他的身子,如吹起的蓟子冠毛般,让他缓缓落地,像母亲轻拂般,轻柔地帮他站稳地面。」
「塔柏林到了地面后,摸了一下他们刺他的地方,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这可能是一时命大,」老马故意轻敲鼻翼:「又或者和他戴在衬衣下的护身符有关。」
「什么护身符?」男孩嘴里还有满口的炖肉,就迫不及待地问。
老马坐在凳子上,身体往后仰,很高兴抓到这个细说分明的机会。「几天前,塔柏林在路上遇到一个匠贩,虽然塔柏林也没有多少食粮,他还是和那老人一起分食晚餐。」
「这是明智之举,」葛拉罕低声对男孩说:「大家都知道:『匠贩会双倍报恩。』」
「不对,不对。」杰克嚷嚷着:「要这样说才对:『匠贩之见,抵双倍善念。』」
这时,旅店老板当晚第一回出声,「其实你们都少说了一大半。」他站在吧台后方的门口说。
匠贩有债必偿,有恩必报,
简单交换,一来一往,
大方施舍,双倍以还,
傲慢侮辱,三番回堵。
吧台边的人看到寇特站在那里都很讶异。这几个月以来,他们每个伐日夜晚都来道石旅店,之前寇特从不插话,其实他也插不上什么话,他搬来镇上才一年左右,跟大伙儿还不熟。铁匠的学徒从十一岁就住在这里,大家每次提到他,还是会说「那个雷尼许的小孩」,仿佛雷尼许是某个海外国度似的,而不是三十里外的小镇。
「我就听过那么一次。」寇特显然很尴尬,刻意说点话打破沉寂。
老马点点头又清清嗓子,继续说故事:「这个护身符价值多达一桶皇家金币,但匠贩因塔柏林的善举,只象征性地收他铁币、铜币、银币各一。那护身符如冬夜般漆黑,摸起来如冰霜般冰冷,但只要挂在塔柏林的脖子上,就可幸免于恶魔等邪恶事物的伤害。」
「现在我也肯花大钱买那样的东西。」谢普郁郁不满地说。今晚聚会中,他喝得最多,但话最少。大家都知道上个燃日夜晚他的农场出事了,但大伙儿是好朋友,他们都知道别逼问他详情比较好,至少别那么早问,等大家喝茫一点再说。
「是啊,谁不想呢?」老马谨慎地说,喝下一大口酒。
「我不知道祁德林人是恶魔,」男孩说:「我听说……」
「他们不是恶魔,」杰克坚定地说:「他们是最初拒绝泰鲁所选路径的六个人,他诅咒他们只能在绝境中徘徊……」
「杰克·沃克,现在是换你讲古吗?」老马严声责问:「如果是换你讲,我就让你讲个够。」
两人怒目而视好一会儿,后来杰克终于移开眼神,低声喃喃几句应该是道歉之类的话。
老马回头回应孩子:「那就是祁德林人神秘的地方,」他解释:「他们来自何方?他们做了罪大恶极的事后又往何处去?他们是出卖自己灵魂的人吗?是恶魔?还是幽灵?没人知道。」老马轻蔑地看了杰克一眼:「虽然傻瓜都宣称他们知道……」
这时故事引发了更多的争论,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祁德林人的本性、机灵者会注意到他们存在的哪些征兆、护身符能不能帮塔柏林防范强盗、恶犬或落马等等。话题愈聊愈热络时,前门砰地一声大开。
杰克往门那边看过去。「卡特,你来的正是时候,快来告诉这个傻瓜,恶魔与狗的差异,大家都知……」杰克话说一半就停了,他冲到门口,「我的老天,你怎么了?」
卡特站到灯下,脸色惨白,身上血迹斑斑,胸前紧抱着老旧的鞍毡,鞍毡的样子看起来很怪,仿佛捆着一堆生柴。
几个朋友看到都连忙跳下椅凳、冲了过去。「我没事,」他一边说,一边慢慢走向交谊厅,他瞪大着眼,眼神惊魂未定,仿如受惊的马匹,连声说:「我没事,没事。」
他把整捆鞍毡放在最近的桌子上,鞍毡重重地碰撞桌面,好像里面装满石头一样。他的衣服交错着又直又长的切痕,灰色上衣除了塞进裤子里的部分以外,都裂成松散的碎布垂挂着,还沾染了暗红色的血渍。
葛拉罕试着扶他就座:「老天,卡特,坐下来吧,你怎么了?先坐下。」
卡特硬是不肯,他摇头说:「我说过,我没事,我没伤得那么重。」
「他们有几人?」葛拉罕问。
「一个,」卡特说:「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妈的,卡特,我跟你说过了,」老马既愤怒又惊慌,以那种只有至交好友才会激起的反应脱口而出:「这几个月我一直警告你,不要单独外出,连到贝登都不行,外头不安全。」杰克抓住老马的手臂,要他冷静。
「你就坐下来吧,」葛拉罕说,他还是想让卡特就座:「我们帮你换下那件衬衫,清洗一下。」
卡特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割伤,那大部分都是奈莉的血迹,它扑到奈莉身上,在小镇两里外,过了老石桥的地方杀了她。」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静了下来,铁匠的学徒同情地把手搭在卡特的肩上,「太可怜了,奈莉温驯得跟羊一样,你带她来装马蹄铁时,她不咬人也不乱踢,是镇上最听话的马,真要命,我……」他声音渐弱:「真要命,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无助地望向四周。
老马终于设法挣脱杰克,「我警告过你,」他重复说道,手指着卡特:「最近有些人为了一点钱就会要你的命,更别说是马匹与马车了,你现在要怎么办?自己拉车吗?」
气氛变得有点僵,杰克和老马两人怒目而视,其他人则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安慰朋友。
在一片寂静中,旅店老板的举止也格外小心。他两手端满东西,利落地绕过谢普,开始在附近的桌上摆放物品:一盆热水、一把大剪刀、一些干净的纱布、几个玻璃瓶、缝合伤口的针线。
「他早听我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老马嘟哝着,杰克试着让他平息下来,但老马对他置之不理。「我只是实话实说,奈莉死了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