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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绅士盗贼拉莫瑞-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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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士官说,“但刚才有信号传来。仁慈的诸神啊,他们要把这黄澄澄的臭婊子击沉。”

明亮的橙色光点开始在渣滓区周边出现。每座投石机塔上都有紧急油灯,当人员就位,做好发射准备后,就会把它点亮。鼓点声在兵工厂区响起。哨音从城市对面传来,压过了换季日狂欢者们的喧嚣。

岸边的一架投石机突然发射,碰撞声不住回荡。巨石在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黑影,落在轻帆船右舷几码远的地方,溅起一片白色水花。

第二台投石机随即发射,橙白色火焰划出的弧线挂在空中,仿佛一面火光的旗帜。南部针林的卫兵们敬畏地看着它砸在满足号的甲板上,向四面八方爆出炽烈的触须。水手们疯狂逃窜,有些身上明显着了火。有个人跃过船舷,跳入海中,就像一段燃烧的炭棒被扔进水洼。

“诸神啊,那是火油,”年轻的卫兵说道,“就算那人跳进海里,它也不会停止燃烧。”

“哦,就连鲨鱼也喜欢烤好的熟肉,”士官呵呵笑着说,“这群可怜虫。”

一颗巨石击中轻帆船侧舷,砸断了木质围栏,碎片四下飞溅。水手们四散奔逃,惊叫声不绝于耳,很多人从甲板上落入水中。尽管水手们竭尽全力用沙土控制火势,但火舌还是舔上了船帆和缆索。又一枚火弹在后甲板爆炸,船舵附近的男男女女都被呼啸而过的白炽火团一口吞没。他们甚至没有时间发出尖叫。

飞石砸碎船壳,撕裂了几张尚自飘动的船帆。失去控制的火头在船首、船尾和中央蔓延。橙色、红色和白色的火苗在甲板上跃动,直冲云天,几种颜色的烟雾也随之升起。位于十几架投石机的攻击范围之内,这艘毫无武装,又几乎静止的轻帆船根本没有机会。五分钟后,消息通过信号灯传回凌鸦塔,满足号成了一片火葬堆——红白相间的火焰形成的山峰,从水面向上延伸。旧港海面上泛起阵阵波澜,如同一块红色镜面,衬托在即将沉没的船壳下方。

弓箭手站在岸边,时刻准备着射杀任何试图游上岸的幸存者,但他们并未出现。有火焰、海水和潜藏在旧港深处的猛兽存在,根本就用不着弓箭。

8

灰王、卡莫尔大佬、整个家族最后的幸存者卢希亚诺·安纳多流斯,独自站在浮坟上甲板,头顶的丝质遮阳篷在刽子手风中飘摆,黑沉的天空反射着伪光的妖异萤火。瑞沙站在这里,看着满足号熊熊燃烧。

他望着西方,双眼眨都不眨一下,红色火光在瞳孔中跃动。他又看向北方光彩熠熠的凌鸦塔,蓝色和红色的闪光清晰可见,并没有奶白色的烟云升上天空。

大佬独自站在浮坟的甲板上,并没有哭泣。但此时此刻他心如死灰,真想痛哭一场。

他对自己说,史利莎和雷莎肯定不会哭,妈妈和爸爸肯定不会哭。当巴萨维的人在午夜时分踢开他家大门时,他们都没哭。他父亲到死都在抵抗,试图为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让吉塞拉把他和小双胞胎从后门带走。

满足号在他眼前燃烧,但瑞沙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十三岁时的情景。他在黑暗的花园中奔跑,在熟悉的花径间跌跌撞撞,枝条抽打着他的面庞,热泪从眼中流淌。在他们身后的别墅里,利刃起起落落,一个小孩哭叫着要找妈妈——但叫声嘎然而止。

“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搭船前往塔里沙玛,在那黑漆漆的船舱中,雷莎对他说,“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对吗,卢希亚诺?”

她的小手在他掌中攥得很紧。史利莎睡在他的另一侧,不安地扭着身子,嘴里不住嘟囔,在睡梦中哭出声来。

“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回答道,“我们会回来的。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

瑞沙大佬站在卡莫尔城的巴萨维要塞甲板上,看着满足号付出毁灭的代价,将旧港海面染成一片血红,但他却完全无能为力。

“瑞沙大佬?”

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人从通往下方大厅的廊道走了上来。是个朗姆狗帮的小子,刚才还在晋见厅的大赌局中纵情豪赌。瑞沙缓缓转过身。

“瑞沙大佬,刚有人把这东西送了过来……一个伪光割喉者的伙计,陛下。他说有人在落尘区给了他一枚泰卢,让他把这东西立刻给您送来。”

男人递上一个粗麻布袋。上面潦草地写了“瑞沙”两个大字。墨水还没有干透。

卢希亚诺接过麻袋,挥挥手让那人退下。朗姆狗帮众跑向回廊,随即消失不见。主子眼中的神色令他不寒而栗。

卡莫尔大佬打开麻袋,发现里面装着一只蝎鹰——一具无头的蝎鹰尸体。他把袋子调转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向甲板。维斯崔思的脑袋和身体砰的一声落在木板地上。一张浸了血污、叠了几折的羊皮纸卷也随之飘落出来。瑞沙抓过纸卷,@文·人·书·屋@把它展开。

我们来了。

卢希亚诺盯着字条看了片刻。时间可能只有五秒,也可能足有五分钟。他用双手将字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纸卷在甲板上滚了两下,最终停在维斯崔思呆滞无神的双眼旁。

如果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吧。等他把最后一笔个人债务清偿干净后,仍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他经由廊道,走入下方船舱,置身于狂热庆典的喧嚣和光亮之中。烟草和酒精的气味在空中弥漫,他快步走下楼梯,脚下的木板吱嘎作响。

他从玩纸牌和骰子的人群中走过,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有些人冲他挥手致意,喊出问候和敬语。但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反应。瑞沙大佬打开通往(之前曾属于巴萨维的)私人套房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再度出现时换上了灰王的服饰,身披过去那套烟灰色皮马甲和长裤,足蹬装有磨砂银带扣的灰色鲨鱼皮靴,两只剑客灰手套因为长期使用,关节处满是皱痕。当然还有他的灰罩衫和灰披风,兜帽也被拉起。他大步向前走来,斗篷在身后飘飞,出鞘的刺剑锋刃在浮坟的灯盏下闪烁寒光。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

“滚出去,”瑞沙说,“滚出去不要回来。把所有大门敞开。撤走卫兵。在我还没改变主意前,都滚出去。”

纸牌飞旋而落,在甲板上掉了一地,骰子在木板上滚动,发出杂乱声响。人们纷纷跳起身来,拉上醉醺醺的同伴,匆忙向外跑去,瓶子滚落在地,洒出一摊摊酒水。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浮坟中央就只剩下灰王一人。

瑞沙缓步走到老帆船的右舷,那里有几条银丝线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他拉动其中一条,灯台上的白光立即熄灭,他拉动另外一条,几扇大窗上的窗帘随即合拢,让夜色降临在晋见厅中。拉动第三条银绳,装在墙上壁龛中的红色炼金灯球迸出光亮,木要塞的核心变成了溢满红光的洞窟。

他坐上宝座,将刺剑平放在腿上,兜帽遮蔽下的双眸在灯火中闪出两点红光。

瑞沙坐上宝座,等待最后的两名绅士盗贼找上门来。

9

夜里十点过半,洛克·拉莫瑞走入觐见室,站在大厅中央。他右手握住刺剑剑柄,凝视着静悄悄坐在三十码外的灰王。洛克呼吸沉重,当然不仅是因为这段南行的旅程。他偷了匹马,是一路跑过来的。

握着雷纳特的刺剑剑柄,一时间恐惧和狂喜的情绪在洛克心中夹杂。他知道自己在正面交锋中可能处于劣势,但体内早已热血沸腾。洛克幻想着怒火、速度和希望会帮他撑过接下来的战斗。他清了清嗓子。

“灰王,”洛克说。

“卡莫尔荆刺。”

“我很欣慰,”洛克说,“我本以为你可能已经溜走了。但是很抱歉……你需要那艘轻帆船,不是吗?我请一位好朋友,也就是琥珀晶女伯爵把它送进了该死的旧港海底。”

“过不了几分钟,”灰王用疲惫的口吻说,“这件事就会变得索然无味,我向你保证。金·坦纳在哪儿?”

“还在路上,”洛克说,“还在路上。”

洛克·拉莫瑞慢慢向前走来,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半。

“我警告过驯鹰人,别把坦纳当作儿戏,”灰王说,“显然这个忠告他没听进去。你们不可思议的恢复力令我十分敬佩,但恐怕我要帮你个忙,在盟契法师们展开报复前送你们上路。”

“你认为驯鹰人已经死了,”洛克说,“但你错了。他还有口气在,只是,哦,只是没法再演奏任何乐器了。”

“有意思。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些事的?为何死亡女神不屑于像吹蜡烛一样把你吹灭?我真希望能问个明白。”

“让你的希望见鬼去吧。你为何要对绅士盗贼团下手,卢希亚诺?你为何不能试着同我们诚恳合作?这一点是有可能办到的。”

“‘可能’,”灰王说,“我的字典里没有‘可能’这两个字,拉莫瑞先生。只有我的需要。你有我需要的东西,等我把它抢到手后,再让你们活着就会变得过于危险——你的所作所为足以证明这一点。”

“但你为何不满足于把钱抢走,”洛克说,“我愿意交出所有钱,换取卡罗、盖多和小虫儿的性命。我愿意交出所有钱,只要你跟我把话讲清楚。”

“有哪个盗贼会把自己的财富拱手相让?”

“只要他有更重要的东西,”洛克说,“对我们来说,偷盗的意义比拥有更大。如果我们那么在乎所拥有的财富,早就找些见鬼的方法把它们花掉了。”

“事后放空话总是那么容易,”灰王叹道,“如果他们还活着,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们从贵族手中偷钱,你这狗杂种。我们只从他们手里偷钱。有那么多人可以欺骗……你试图把我们干掉,等于帮了贵族们的忙。你送了你最痛恨的人一个天大的礼物。”

“也就是说你在帮他们摆脱金钱的烦恼,拉莫瑞先生,在行动中还谨小慎微地不肯伤及性命……我应该为此鼓掌喝彩吗?我应该称你为并肩作战的兄弟吗?他们总有更多的钱可赚。光靠偷盗无法让他们尝到本该尝到的教训。”

“你怎么能这么做,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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