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乘风-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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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刘瑾恃宠贪虐,罪恶如山,引出一个忠臣来,做出一段奇奇怪怪的事迹,留下一段轰轰烈烈的话柄,一时身死,万古名扬。
那人姓卢,名炼,别号青霞,浙江绍兴人氏。其人有文经武纬之才,济世安民之志,从幼慕诸葛孔明之为人。孔明文集上有《前出师表》《后出师表》。卢炼平日爱诵之,手自抄录数百篇,室中到处粘壁,每逢酒后,便高
声背诵;念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往往长叹数声,大哭而罢,以此为常。人都叫他是狂人。正德戊戌年中了进士,除授知县之职。他共做了三处知县。哪三处?溧阳,荏平,清丰。这三任官做得好。真个是:吏肃惟遵法,官清不受钱。豪强皆敛手,百姓尽安眠。
因他生性抗直,不肯阿奉上官,左迁锦衣卫经历。一到京师,看见刘家赃秽狼借,心中甚怒。忽一日值公宴,见刘瑾义子刘伯强倨傲之状,已是九分不乐。饮至中间,只见刘伯强狂呼乱叫,旁若无人,索巨觥飞酒,饮不尽者罚之。这巨觥约容酒十余盅,坐客惧伯强威势,无人敢不吃。只有一个司空给事,天性绝饮,伯强故意将巨觥飞到他面前。司空给事再三告免,伯强不许。司空给事略沾唇,面便发赤,眉头打结,愁苦不胜。伯强自走下席,亲手揪了他的耳朵,将巨觥灌之。那给事出于无奈,闷着气,一连几口吃尽;不吃也罢,才吃下时,觉得天在下,地在上,墙壁都团团转动,头重脚轻,站立不住。伯强拍手呵呵大笑。
卢炼一肚子不平之气,忽然揎袖而起,抢起那只巨觥在手,斟得满满的,走到伯强面前,说道:“司空铭老先生已沾醉不能为礼,下官代他酬先生一杯。”伯强愕然。方欲举手推辞,只见卢炼声色俱厉道:“此杯别人吃得,你也吃得!别人怕着你,我卢炼不怕你!”也揪了伯强的耳朵灌去。伯强一饮而尽。卢炼掷杯于案,一般拍手呵呵大笑。唬得众官员面如土色,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则声。伯强假醉,先辞而去。卢炼也不送,坐在椅上叹道:“咳!‘汉贼不两立!’‘汉贼不两立!’”一连念了七八句。这句书也是“出师表”上的说话,他把刘家比着曹操父子。众人只怕伯强听见,倒替他捏两把汗。
卢炼全不为意,又取酒连饮几杯,尽醉方散;睡到五更醒来,想道:“刘伯强这厮,被我使气逼他饮酒,他必然记恨来暗算我。一不做,二不休,有心只是一怪,不如先下手为强。我想刘瑾父子之恶,神人怨怒,只因朝延宠信甚固,我官卑职小,言而无益。欲待觑个机会,方才下手,如今等不及了,只当做张子房在博浪沙中椎击秦始皇,虽然击他不中,也好与众人做个榜样。”就枕上思想疏稿,想到天明已就,起身焚香盥手,写起奏疏。疏中备说刘瑾父子招权纳贿,穷凶极恶,欺君误国十大罪,乞诛之,以谢天下。圣旨下道:“卢炼谤讪大臣,沽名钓誉,着锦衣卫重打一百,发去蓝州为民。”
刘伯强差人分付锦衣卫官校,定要将卢炼打死。亏得堂上官是个有主意的人。那人姓陆,名羽,字鸿渐,平时极敬重卢公气节;况且又是属官,相处得合,因此反加周全,好生打个出头棍儿,不甚利害。
第三十一章【回忆】
卢炼带着棍疮,即日收拾行李,带领儿子卢献涛,雇着一乘车儿,出了京城,往蓝州进发。满朝文武,惧怕刘家,没一个敢来送行。
一路上辛苦,自不必说。且说到了蓝州地方。那蓝州属宣府,是个边远地方,不比内地繁华,异乡风景,举目凄凉;况兼连日阴雨,天昏地黑,倍加惨戚。欲赁间民房居住,又无相识指引,不知何处安身是好。
正在徬徨之际,只见一人,打着小伞前来,看见路旁行李,又见卢炼一表非俗,立住脚,相了一回,问道:“官人尊姓?何处来的?”
卢炼道:“姓卢,从京师来。”
那人道:“小人闻得京中有个卢官上本,要杀刘瑾父子,莫非官人就是他么?”
卢炼道:“正是。”
那人道:“仰慕多时,幸得相会。此非说话之处。寒家离此不远,便请携眷同行,到寒家权下,再作区处。”
卢炼见他十分殷勤,只得从命;行不多路,便到了;看那人家,虽不是个大大宅院,却也精雅。那人揖卢炼至于中堂,纳头便拜。卢炼慌忙答礼,问道:“足下是谁?何故如此相爱?”
那人道:“小人姓袁名中道,是宣府卫一个舍人。哥哥是本卫千户,先年身故无子,小人应袭。为刘贼当权,袭职者都要重赂,小人不愿为官,托赖祖荫,有数亩薄田,务农度日。数日前闻阁下弹劾刘氏,此乃天下忠臣义士也。又闻编管在此,小人渴欲一见,不意天遣相遇,三生有幸。”说罢,又拜下去。
卢公再三扶起,便教卢献涛与袁中道相见。袁中道教夫人接卢献涛到内宅安置,交卸了行李,打发车夫等去了,分付庄客宰猪整酒,款待卢公一家。袁中道有一子,名袁帅。袁帅此在外舅家,未回。这卢献涛是知道的。
袁中道道:“这等雨天,料阁下也无处去,只好在寒家安歇了。请安心多饮几杯,以宽劳顿。”
卢炼谢道:“萍水相逢,便成厚款,何以当此?”
袁中道道:“农庄粗粝,休嫌简慢。”当日宾主酬酢,无非说些感慨时事的说话。两边说得情投意合,只恨相见之晚。
过了一宿,次早,卢炼起身,向袁中道说道:“我要寻所房子,安顿家小,有烦舍人指引。”
袁中道道:“要什么样的房子?”
卢炼道:“只像宅上这一所,十分足意了。租价但凭尊教。”
袁中道道:“不妨事。”出去踅了一回,
转来道:“凭房尽多,只是龌龊低洼,急切难得中意。阁下不若就在草舍权住几时。小人领着家小,自到外家去住。等阁下还朝,小人回来。可不稳便?”
卢炼道:“虽承厚爱,岂敢占舍人之宅?此事决不可。”
袁中道道:“小人虽是村农,颇识好歹。慕阁下忠义之士,想要执鞭随镫,尚且不能,今日天幸降临,权让这几间草房与阁下作寓,也表我小人一点敬贤之心,不须推逊。”话毕,即忙分付庄客,推个车儿,牵个马儿,带个驴儿,一伙子将细软家私搬去,其余家常都留与卢公日用。
卢炼见他慨爽,甚不过意,愿与他结义为兄弟。袁中道道:“小人一介村农,怎敢僭扳贵宦。”
卢炼道:“大丈夫意气相投,那有贵贱?”袁中道小卢炼五岁,就拜卢炼为兄。卢炼教卢献涛拜袁中道为义叔。袁中道也唤妻子出来,都相见了,做了一家亲戚。袁中道陪过卢炼吃饭已毕,便引着妻子到外舅贾家去讫。自此卢炼只在袁中道宅子内居住。
却说蓝州父老闻知卢炼为上本参刘瑾,贬斥到此,人人敬仰,都来拜望,争识其面,也有运柴运米相助的,也有携酒肴来请卢公吃的,又有遣子弟拜于门下求教的。卢炼每日间与地方人等讲论忠孝大节,及古来忠臣义士的故事;说到伤心处,有时毛发倒竖,拍案大叫,有时悲歌长叹,涕泪交流。地方若老若少,无不耸听欢喜。或时唾骂刘贼,地方人等齐声附和。其中若有不开口的,众人就骂他是不仁不义。一时高兴,以后率以为常。又闻得卢炼文武全才,都来合他去射箭。
卢炼教把稻草扎成三个偶人,用布包裹,一写“唐奸相李林甫”,一写“宋奸相秦桧”,一为“明奸相刘瑾”。把那三个偶人,做个射鹄。假如要射李林甫的,便高声骂道:“李贼看箭!”秦贼、刘贼都是如此。北方人性直,被卢炼聒得热闹了,全不虑及刘瑾得知。
自古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间只有权势之家,报新闻的极多。早有人将此事报知刘瑾父子。刘瑾父子深以为恨,商议要杀却卢炼,方免其患。
在此期间,卢献涛却常受当地恶霸欺侮,誓要报之。
刘瑾父子联系杀手杀之,血衣盟出手,黑价一千辆白银。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杀手出动,卢炼一家,除卢献涛外,全数消失于中原。
卢献涛被人顺带救走了,因为那人见卢献涛是练武之材。至此,经过非人的训练,卢献涛正式成为紫衣楼的一员。
第三十二章【行行复行行】
(一)蓝州
蓝州城属偏远地,并不富裕,但物者尽有。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具全”。
卢献涛乘马车在蓝州城的蓝图客栈住下,袁帅在天字三号房疗伤,卢献涛住在天字四号房。
倒带中……
“你爹还好吗?”卢献涛问。
“我爹死了。”
“怎么死的?”
“不久前,我在豫州看见一官家少爷欺男霸女,忍不住便出手了。怎想连累了家人。”袁帅咳了一声继续道,“刚才那个崔磊恐怕就是他们请来的。”
“这个人是谁?”
“豫州城少城主三少爷唐缺。”
“我帮你报仇。”
“幻剑大哥,这是……为什么?”
“你爹跟你说过卢炼这个人没有?”
“义叔?!!”
“那是我爹!”
“卢献涛……卢大哥?”
“我是卢献涛。”
“大哥……”
(二)江风冷
九龙城外,金乌西坠,暮色苍茫。汨罗江岸渺无人迹,一片荒凉。
河湾口,一个渔翁坐在船头垂钓,头上斗笠遮去了大半个面孔,犹如面壁人定的憎人,一动不动。他不在河湾里下钓,却偏偏在湾口处挡道,未免有些怪诞不经。
此刻,一条快船逆流而上,船头迎风飘颤着一面黑底金龙三角旗,两个船夫一前一后送桨操舟,船如飞矢却平稳而不摇晃,足见操桨者功力不凡。
不多会儿,船便驶近河湾,前头船夫一眼瞥见了垂钓的渔翁,不由一惊嚷出声来:“咦――蓝衣无痕!”
听见呼声,舱帘一掀,钻出个三十上下的精壮汉子,蓝衣无痕居然有雅兴来这荒芜河段钓鱼,实在叫人难以相信,莫非他是有为而来?这使壮汉惴惴不安。
“是李大侠么?木子帮湘西总巡事柳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