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夫呈祥-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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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像是有意引着她往前走似的,但这样被人牵着鼻子四处蹓的感觉,显然十分糟糕。
卫嫤驻足,不再前行。
她微微凝神,慢慢将视线偏转,停在了对方消失的路口,走到这一步,她才真正笑了出来。
这些蛇毒鼠蚁都不重要,她若真要暴力突破,只需要一招即可。事实上,她也准备这样做了。
她从怀里掏出了几小管火药,并着火折子一同置于掌心。声音再响起的时候,已然不见适才的焦虑,她幽幽的语声,夹着一丝轻嘲:“就你这脑子,也想学人布阵?你出不出来,再不出来。休怪本宫不客气!”这是她第一次自称“本宫”,感觉竟不差。
对方依旧沉默着,突然又是一声笑,却以极快的速度往西移去,就在同时,卫嫤手里的火药被点燃。一道流星追着那人悉索的脚步,自空中划起一道残影。暗色织纹的长裙在树影后一闪即没。跟着火光漫开,一声巨响震醒了大地。
“轰!”无数毒物的被炸飞,空气里除了腥臭,又多了几许烧焦的味道。人影稍纵即逝,卫嫤却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捕捉到了对方逃遁的路线。是阵,还是像以前那样蹩脚的阵。
她提气。不动声色地追了过去,那暗色的衣纹隐匿在树后,很快就与布满复杂花纹的古树混成一色。卫嫤将第二枚火药点燃。随手一扔,突然改变了主意,飘向了相反的方向。跟着树影摇晃,阵形发动,无数蝙蝠越尖尖地叫着,扇着翅膀到处乱飞,她将长剑一抖,削下了一片树冠,径自抱着一丛树木往脑后甩。
被削下来的树冠像一颗新长成的树,插在了泥土里,阵形再发动,却是往相反的方向了。卫嫤冷笑一声,足下轻移,又绕向另一端,如法炮制,又取了一棵树。这一棵树不偏不移就插在了毒阵的生门上。而与此同时,西边打开了一道豁口,卫嫤终于借着燃烧的树枝,看清了阵内凝立的人。
那人戴着一张煞白的面具,衣上暗纹蔓延而上,一直延伸到面具上,那些久远的回忆又涌了上来,卫嫤却知道,她如今面对的,才是世间最残酷的真相。
“大祭司?十户锦?锦娘?”她的目光穿透重重迷雾,却依旧清晰锐利,清澈动人,那是一双与卫梦言十分肖似的凤目,单只看着这双眼睛,看不出性别,也看不出情绪。四周围的压迫感骤然增加,一股强大的气场,笼住了毒阵的上空。“果然是你……呵呵!”
她这一笑,难免有些凄凉。那个曾经疼爱她的小姐姐,终于蜕变成了完全的陌生人,原来她从懂事起,就活在这死局之中。她现在看着这个身披法袍,神情漠然的人,几乎再也想不起小时候的愿望。
那些小时候看起来比天还大的事,原本不值一提。
“你费尽心力引我来,就是想告诉我,你才是这场迷局的大赢家?又或者你会告诉我,这是我的命?是织云皇后给我安排的命运?本宫虽在大梁无足轻重,却也不是你们眼中不值一提的贱种!你的愿望,段织云的愿望,只怕要落空了!”她扬一扬眉,蓦地将手里剩余的火药都举起来,“说,箫琰在哪里?如果不说,你我就一起死在这里,反正也不过是迟了十几年,看是你后悔,还是我后悔!”
那人不作声,突然自手中捏起了一道法诀,长袍飞舞之际,露出了其下丝质的长裙,一柄乌沉的法杖落入她手中,并沿着她的手腕晃了两圈,与卫嫤对峙。
“不……殿下,你不会死的,从一开始,你就不会死,该死的是大公子,是他一再毁了宗主的念想……”面具下传来缥缈的语声,却足以掐住卫嫤的喉咙。果然是她,没想到那个算计她,折腾她,将她玩弄于股掌上的人,原不过是冷宫里那温柔能干的宫女姐姐……
“殿下,你须得清楚,大公子不过是一滴凤血,而你,还是我南禹万民的希望……他的死,全成全你,成全我们。”那声音饱含了感情,听起来却那样地恶心,卫嫤宁愿她冷漠,宁愿她平静无波,可是十户锦却用了这样激昂的语调。
箫琰只是一滴凤血?这话可真残忍……
第288章 血脉
“凤主应心系万民,不应为世情所累,大公子不过是殿下身前的绊脚石,迟早是要被踢开的,奴婢所做的,不过是份内事。殿下……不,应该唤你一声‘宗主’才对!宗主,我们等你很久了。”无数灰暗的法袍出现在视野的尽头,她们都戴着面具,只是面具上的表情与花纹各异,透过面具上的空洞,卫嫤可以读到一双双温柔且激动的眼睛,可是那样的眼睛,却让人想吐。
“把箫琰还给我!”她攥紧了手里的火药。
“宗主,你有你的使命,不得任性妄为,恕属下不能答应!”对面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
“宗主?谁是你们的宗主?你们便是叫我祖宗,我也还是那句话,将箫琰还给我!”
“宗主!”
“你们不答应是么?那好啊,很好,你们大概不知道逆着我是什么样的下场……是不是想见识见识?”卫嫤咬着牙,上前一步,那些面具人却都知情识趣地退后了几步,卫嫤蓦地笑了,罕见地掺了几许疯狂。血色的迷雾飘起来,遮住了她的视线,鼻端飘过一丝异香,她的身子晃了晃,却没有倒下,眼睛里还是笑的,可是却透着嗜血的深红。“很好很好,你们居然敢对我用蛊毒……那我也不必与你们客气!”
曾经付出过的情感,怎么可能收得回?那些相濡以沫的过往,在脑海里昙花一现,最后,却是疯狂与愤怒占了上风。卫嫤从不知道自己也会变得面目狞狰。
那个温柔的小姐姐,那个在深夜里爬起来为自己烧开水煮红糖的好锦娘,那个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与她并肩躺在客栈里望着房梁谈天说笑的好同门,那个偷偷望着予聆一边绞着帕子一边轻声细语的可人儿……都是假的!
不管多少人说她的不是,不管多少人怀疑卓桦之死是锦娘蓄意为之,卫嫤都不在意不相信。因为她不曾亲见,不曾当面求证。
五颜六色的蛊毒越来越浓郁,可是她却没有避开的意思。反倒是将身上的药一颗颗摸出来,放进了嘴里。世间并没有能解百蛊的蛊王,但却能将人变得傀儡。卫嫤的头发被激流冲散,俏丽的小脸半明半暗,她提着剑,慢慢地迎着浓雾前行。剑尖在石砾上刮出轻响,她将自我意识压缩成最小的一点。却是作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箫琰可以活两三个月,她活两三年……三年之于三月,实上太长了,她不想等那么久。如果女帝之位要用箫琰的性命来换,她宁愿毁诺,成为他一生的遗憾。南禹巫族。就是靠着这座山里的毒物炼蛊,她们用各种各样的蛊毒,控制着其它族民。尤其是族中的男人。这比漠北人将女子视作牺口更可恨。
“十三年,我觉得我已经活得太久了,十三年前,皇兄弟我丢出宫门的时候,我就不应该再苟活于世,免得害人害己。”卫嫤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里,剑光闪动之际,不住有血光浮现,沉甸甸的血珠,在蛊雾之中特别艳丽。
“宗主!”
“我不是你们的宗主!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要坐这个位子!”
她的轻功承袭于箫琰,剑法却是来自于予聆,一者箫氏,一者段氏,配合得天衣无缝,单就武功而言,她绝对是当今天下武林最完美的艺术品,可惜,她姓暴,孤绝,无心于天下。
火药在空中炸开了花,无法火星投入丛林之中,有树木燃烧起来,吐出丈余高的火焰,在丛林庇护下的毒物四散奔跑,却仍旧被烧死了一大片。烧焦的味道,随风扩散,鼓动着热量,将每个人的脸上都煎出了一层油。
锦娘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才发现她们所期待的凤主,再一次无可救药地走上了前任凤主的老路。世上因缘,凡人又能勘破多少?谁能想到当初教习玉宁公主写字的炎哥哥,最后竟会变成宗主的结发人?
“锵!”法杖与长剑撞击,擦出一道灼亮的火花,南禹巫族一边打一边退,一直退到了神坛的边缘。卫嫤终于有机会看见这座高台,可心里却没有半分惊艳,或者慨叹,她觉得好笑。看着那神坛之上,漂亮的男子雕像,她不由地翘起了嘴唇。
她借着法杖荡开的势头,飞身上了神坛,想走近一点,看得清楚一点,可是脑子里的万千影响,却像是被马蹄粉碎,齐齐灌进了混乱的回忆。她的嘴角流出了一丝血线,伸袖好好地擦了一擦,却流出了更多。她感觉不到痛,但却知道,气息在五脏六肺打转,好似通往四肢的脉络都被打上了死结。
“宗主不可!”凤王是巫族唯一祭拜的神,他能使巫族昌盛,各族平安,可是这一时,她们辛苦等来的凤主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凑近了凤王那张英俊的脸。那张脸平和安静,温柔仁慈,却像是包含了世间最凛冽的虚伪与最刻毒的谎言。
“你自己是男人,为什么却那样讨厌男人?为什么你要先女人做凤主?又为什么……要用蛊毒还控制男人?你为什么千方百计要将凤主嫁给大梁的皇帝?又为什么要自私地切断南禹百姓所有的姻缘?你到底是神……还是魔鬼?你既是神,可为什么,又要戴上这恶心的面具?你知道我小时候多怕它?”
卫嫤从怀里拖出一张惨白的软皮,覆在了脸上,她能够想象自己那诡异的样子,笑起来,一定也像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样鬼魅。原来她在梦境里看到的,害怕的,不过是她自己。再装出蛮横的样子,也掩饰不了无助的本质,再活得热闹,而装点不了孤独的灵魂。
她欺上前去,似并未意识到什么,可是神坛下的面具人都惊呆了。她们看见南禹新一任的宗主,紧紧地贴着凤王的身子,踮起了脚。凤王的雕像比卫嫤高了一头。她踮起脚,绷起脚尖优美的弧度,用一种近乎恶意的试擦,慢慢吻上了那冰冷的雕像。
鲜血在凤王的白玉雕像上沁出一道残虹,她却突然掐住了雕像的脖子,用力一掰。
“不……”锦娘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卫嫤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