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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燕支泪-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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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

光绪看着烛前梨花带雨的四儿,得知珍儿的死讯后,麻木的心第一次有了触动,“明月在,你就在,不许你负了我,负了明月”。

原来是这个意思!

“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他沉吟着,“可现在无论如何也难再共婵娟了!”

“谁说不能?珍姐姐现在一定在另一个地方看着这一轮明月,看着月下的你我呢!她生前便有男儿之志,想尽己之力为国效劳,您身为一国之君,要是让她失望,那才是毁了她的梦,对不起她的心啊!”四格格焦急地看着神思恍惚的光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唤醒他了。

自己又何尝不知,只是如今山河破碎,珍儿离世,一件件都来得太突然,太痛心了。痛到麻木,痛到忘了痛,忘了一切……可这样自欺欺人的逃避终能骗得了谁呢?的确,这不是珍儿想看到的,也不是自己想做到的。

“四儿,朕明白了!多谢你提点,朕,不会对不起珍儿,对不起这皇位,对不起天下子民的!”

“皇帝哥哥!珍姐姐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

……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

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

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

当月,罪己诏下,以巡抚署为行宫,与洋人议和。

十二月,太后经深思熟虑,诏议开始变法。

“自今以往,凡有奏事之责者,于朕躬之过误、政事阙失、民生之休戚,务当虽是献替,直陈无阴。”

一时间,朝野振奋,海外的康有为得知后,也成此举大快人心,是他多年努力欲达之结果。

京城谈判还在继续,清廷迫于压力,与列强一同绞杀义和团,并承诺次年八月回銮。

焦灼中一年已过,次年八月,车驾回銮。途中,李鸿章辞世的消息传来。太后命王文韶署全权大臣,袁世凯署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怒火中烧,卧薪尝胆。

十一月庚寅,重回紫禁城。

各国公使联手努力之下,大阿哥废。

雕栏玉柱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忍着痛重新休整了皇宫,只是有一处地方,凝聚了所有的痛,无论如何,也不能恢复如前了。

“亲爸爸,朕……想去景祺阁看看!”人已去,楼已空,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人都去了!也罢,你去一趟吧,别太看不开,珍儿那孩子啊,怪可怜见了,怎么就这么烈性,殉了难呢!”太后叹着气。

……

景祺阁。

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杂草丛生,阴冷潮湿,她是怎样熬过的这两年。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灰暗的墙上石头刻的字犹可辨认。轻纱曼垂,薄衾零落,人已不再。他伸手收起了这帐幔,整理了被褥,一张明黄纸卷忽然落地,“懿旨?”他打开纸卷,没有印章,这字迹倒像是瑾妃的,她来过……

与此同时,应皇后、瑾妃之请,懿旨下,“上年京师之变,仓促之中,珍妃扈从不及,即于宫闱殉难,洵属节烈可嘉,加恩著追赠贵妃,以示褒恤。”

深井里,寒骨出,入土为安。

魂归泪洒总难留(下)

瀛台,夜深。沉思往事,心字成灰。

合上刚钩注过的《各国宪法大纲》和《英国宪法论》,熄了孤灯,回身,便看到了刚换上的青纱帐,帐在人无,空留遗恨。如今,虽然变法再兴,新政又起,可却是面目全非,名不副实。奸佞之人步步为营,自己身边的贤人越来越少,朝政早已不在掌控之中。原先有知己相伴,还可互诉衷肠,聊以慰藉,如今茕茕孑立,再无倾心之人。卧薪尝胆,遍读各国经典,苦习西文言辞,韬光养晦,只盼有大展宏图之日,了却心中残梦。怕只怕天不遂人愿啊!不过听闻最近太后病情渐重,只要自己能坚持到底,胜利在望!想不到母子二人竟到如此地步,自己竟盼着她……

叹息一声,他拿起了茶杯,却是空空如也。这瀛台,越来越像是监狱了。

“王商!”他唤道。

“万岁爷,您有什么事?”一个小太监边穿着衣服边跑了过来。

“叫王商!怎么连水都没有!”

“奴才去给您斟水吧!”说着提起茶壶就走。

“等等,王商呢?”

一缕阴云扫过明月。

“呃……王谙达……太后今早叫他进宫了……还没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您叫起儿以后……”

心中一阵抽痛,模糊了双眼,“只怕是回不来了!”近来,不用说是亲信,就是与自己有一点瓜葛的人都纷纷消失了,连那个曾经修补过瀛台门窗的立山也被降罪处死,王商多年来对自己照顾有加,这个结局,是迟早的事。

“算了,不用去倒水了,朕不渴了!”

“嗻……”小太监茫茫然摸了摸后脑,退了出来。

独自寝在青纱帐中,月影依依,遥想当年,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初见时的娇羞,佳节里的狂欢,暗夜中的相伴,分离后的相思,|Qī…shū…ωǎng|种种件件,如潮水般再一次涌上心头,辗转难眠。今夜,她会在梦中与我相会吗……

宁寿宫,太后泄泻不止,卧床难起,已有数月,群医无策,众臣惶恐。

“小李子啊……”太后从帐中颤巍巍伸出手来。

“奴才在!”李莲英扶起那只手,掀开帐子,“太后,您要什么?”

“把荣禄的那封奏折拿给我。”

“太后啊,您……您就歇一歇吧!等大好了再看不迟啊!”李莲英劝道。

“唉!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回啊,恐怕是好不了了,能看多少看多少吧!”

“太后……”李莲英抽泣着,将奏折拿了过来。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我这不还没死呢吗,我就是走,也得把这些事,这些人,都安排妥当喽!”灰黄的脸颊突然阴冷怕人。

“太后啊,您可别这么想,您要是走了,我们这些誓死追随您的人可怎么办哪!”李莲英一面拭着泪,一面向上瞟着太后。

“我自有安排,不会亏待你们的!”太后低头看着奏折,突然抬头问道,“皇上最近可好?”

“嗯,还是老样子,倒是很爱看书,前儿还跟德龄格格学洋文来着……”

“哼!他倒是不负光阴啊!”

“奴才还听说……呃,奴才不敢说!”

“说!婆婆妈妈!”

“万岁爷得知您身子不好后,面有喜色,还……还说……”

“说什么?”

“说‘苍天有眼,朕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放肆!”太后将奏折摔在地上,脸色青黑,浑身战栗不止,猛咳起来。

李莲英见状,立马跪下,为太后锤着背,“奴……奴才该死,可……奴才所言,句句属实啊!”

太后捂着胸口,咬紧嘴唇,“我就知道,他盼着我死呢!哼,不过,谁先上西天还不一定呢!”太后尽力平静下来,那酝酿已久的毒计看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小李子,瀛台人手不足,明日起,你把这边交代清楚了,就过去侍候吧!”

“太后,奴才不愿离开太后,奴才……”李莲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听不懂吗?我让你去侍候皇上!”太后喝道。

恍然大悟,李莲英却被惊出了冷汗,一个寒战,随即叩拜在地,“奴才,明白了,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侍候好皇上,不负太后所托!”

自打李莲英来了之后,皇上的病日渐加重,明白人,糊涂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谁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管别人的家事。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初十日,圣寿节又至。

强撑病体,率百官晨贺太后万寿,行至德昌门外,正舒展筋骨,准备跪拜行礼,倏忽懿旨降:“皇帝卧病在床,免率百官行礼,辍侍班。”

其意昭然若揭,大臣们低着头,瑟瑟发抖。

自己明明站在这,什么是“卧病在床”?她居心何在?

“亲爸爸,朕无病啊!”他向着殿内喊道。

“皇上,您请回吧!太后让您好好养病呢!”李莲英和另外一个小太监几乎是拖着他向外走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朕无病!不用你们侍候!”

“皇上,太后正歇着呢,您别惊扰了她,还是回去吧!”

几日之后,太后病重。

瀛台。

看着这越吃病越重的汤药,趁人不备,又倒进了痰盂。只觉神思恍惚,气喘无力,食物作闷,耳响堵闷,筋骨顿痛。可尚能强撑走动,凭了坚持到底的信念,绝不放弃。

“皇上,这是老佛爷赏的塌喇,您喝了吧!”李莲英端着一碗东西走近,将盘放在桌上,“老佛爷听说您茶饭不思,特地叫御膳房做了这个(奇*书*网。整*理*提*供),给您开胃的!”

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她什么时候关心起自己的饮食来了。这酸奶,不会是……

李莲英看光绪眉间疑云浮现,立即堆笑道:“老佛爷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了,她这几天总念着皇上呢,到底是血肉亲情啊,怎么说也胜过那些不相干的人!”

光绪听着,她只怕是黄泉路近了,难道她真的在最后时刻想起了骨肉亲情,即便不是,她也该不会太过绝情吧……

李莲英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唉,想当初珍主子最爱喝塌喇了,可惜如今啊!”

“珍儿!”他抬起头,走至桌前,端着碗,“是啊,她最爱吃这些东西!”送至嘴边,酸甜依旧,宛若那一抹永恒的微笑。

十月十八日夜,光绪忽觉腹中作绞肠之痛,大汗淋漓,在床上翻滚不止。侍从见状大惊,忙传太医。

屈桂庭进殿,见光绪面色发黑,舌苔焦黄,心中便已明了,其间是非曲折,不敢涉足,匆匆应对,仓皇而逃。

三日后,气息奄奄,枢神涣散,他望着飘渺的青纱帐,握紧了手中的金坠子。终是如此,自己还是错估了她的无情!

珍儿,朕只怕要负了你了!

一阵清风吹进,窗外流星划过夜空,带走了半边天的绚烂。

溃烂的五脏六腑竟然不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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