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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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鹦鹉见姚晴抬头,又叫一声:“小姐……”姚晴恍然大悟,惊喜道:“白珍珠。白珍珠……”边叫边招手,谁知那鹦鹉却不理睬,姚晴一阵愕然,蓦地回过神来,笑骂道:“这惫懒东西!”当下将左手小指含在口内,细细打了一个呼哨,右手捏成兰花形状。白珍珠见了,扑地展翅,从树上落到姚晴掌心,纤细嫩红的小爪攥住那根雪凝玉铸的中指,连声叫道:“小姐,小姐……”
白珍珠是姚晴从小养大,能识故主,姚晴幼时惟恐泄露机密,驭鸟甚严,鹦鹉来去,均有特定信号,方才的口哨手印,便是唤鸟入掌的意思,若无这个姿态,白珍珠便是认出主人,也不敢轻易靠近。
姚晴见这鸟儿尚能认得自己手势,当真悲喜交集,再听鹦鹉叫唤,心头酥软,少年时的光景历历浮上心头,恍然如昨,不由得眼圈儿一红,泪水点点,滴在雪白鸟羽之上。
忽然一阵狂风,巨鹤从天而落,向白珍珠咕咕有声,白珍珠紧贴在姚晴胸口,露出畏缩神气。原来陆渐南来之时,走到半途,想到白珍珠弱小无能,一旦离了主人,必成猛禽爪下美餐,当下折回故居,将它也带在身边,只是人鸟殊途,一天一地,不能时常照应。巨鹤忠心耿耿,虽瞧不起这小东西懦弱无能,但主人既然看重,便挺身而出,日夜呵护。这两只鸟儿,一个雄伟傲气,一个小巧精乖,一路上相伴而行,发生了许多趣事。
此时巨鹤见白珍珠投入姚晴掌中,念到守护之责,便飞了下来,出声警示。姚晴见它神气骄傲,便生不悦,一手叉腰,冷笑道:“你这只傻大个儿,想欺负我的白珍珠么?有胆的,过来试试。”
巨鹤吃过她的苦头,颇为忌惮,又见白珍珠和她亲密无间,心中大为困惑,歪头看了姚晴和白珍珠半晌,到底是鸟非人,参不透其中奥妙,眼见白珍珠无甚危险,便踱了几步,展翅飞走。姚晴见状,心头一动:“傻大个儿是傻小子的跟班,我随着它,说不定就能遇上傻小子,可是,可是我以前对他那么心狠,这次见了他,又该说什么好呢……”
心中犹豫,双腿却不由得动起来,向那巨鹤去处走了百余步,忽听隔墙人语,其中一人正是陆渐。姚晴只觉得心跳变快,心虚脚软,停在墙边,既不敢向前,又不愿退后,只是竖起耳朵,屏息聆听。
但听陆渐叹一口气,说道:“妈,我当真没事,时辰不早,您歇息去吧。”
墙那边沉寂片刻,忽听商清影说道:“渐儿,你若没事,怎么还是愁眉不展的?”陆渐道:“我只是想到外面的百姓。我们在庄里,衣食无忧,江南百姓,粒米难得,都在受苦呢。”
商清影道:“感情你是担忧百姓,我还当,还当……”陆渐道:“还当什么?”商清影道:“我还当你仍为那姚姑娘犯愁呢。不过,你担忧百姓,那是很好。你爹去世后,留了一些财物,你不妨变卖了,拿去赈济百姓。若还不够,这座‘得一山庄’值一些钱,也卖了吧。”
陆渐高叫道:“那怎么成。倘若卖了,您岂不是没了住处?孩儿无论怎地,也不能让您受苦。”商清影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流落江湖的时候,被仇家逼得紧了,我和神通还讨过饭呢。富贵的日子么,就像云中鹤,水中花,看看也就罢了;穷日子么,只要是和最亲最爱的人在一起,也能叫人心中喜乐。只要你和缜儿在身边,妈过什么日子,也觉欢喜。”
陆渐道:“妈,我,我……”还没说完,嗓子已然微微哽咽。商清影笑道:“傻孩子,又哭什么?唉,你这性子真不像你爹,倒有些像我。”言下似乎颇为欣慰,顿了顿,又道,“渐儿,妈也没别的念想,只盼你欢欢喜喜,不要这么犯愁。你的心事,我也明白。天涯何处无芳草,天底下贤良淑德的好女子多得很,改天我定给你挑个好的……”
姚晴听到这里,忽地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上来,烧得双颊发烫,不由靠着围墙,浑身发抖,手攥胸口,几乎儿喘不过气来。
却听沉寂时许,陆渐说道:“不劳妈费心,孩儿已想好了,就这么孤独一世,终身不娶。”姚晴听得一惊,但听商清影啊了一声,说道:“渐儿,婚姻大事……”陆渐长叹道:“妈,我意已决,终此一生,不再谈论婚姻之事……”商清影道:“若是姚小姐……”陆渐道:“她不成的。今天在后堂,我与她相距不过几尺,心却隔了千里万里。妈,我这一辈子浑浑噩噩的,总猜不透女孩的心思,等到做完那件大事,我便寻一个僻静处,一心侍奉母亲爷爷,至于别的,与我全无干系……”
姚晴听到这里,只觉鼻酸眼热,气息不稳,忍不住吐出一口大气。陆渐何等神通,立时知觉,喝道:“是谁?”姚晴正想屏息离开,不料白珍珠忽地叫道:“小姐,小姐。”
叫声方落,前方人影一闪,陆渐已拦在前面,见是姚晴,不禁愕然。姚晴气涌上来,狠狠一下将他推开,大声道:“好呀,你孤独一世,那就任你去了。我姚晴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我若再见你,便不姓姚。”说到这里,眼圈儿泛红,眼泪也要流下来,只恐被陆渐看到,步履如飞,向庄外奔去。
奔了一程,遥遥看到仙太奴和温黛在池边赏鱼。二人见姚晴神色凄惶,飞奔而来,温黛不由诧道:“晴儿,怎么啦?”姚晴如见亲人,扑入温黛怀里,嘤嘤哭道:“师父,你带我走吧,留在这儿,平白惹人讨厌。”
温黛见她眉梢眼角,伤心之意多过愤怒,举目望去,但见陆渐立在远处,逡巡不浅,温黛素来护犊,闻言暗恼,当即扬声道:“陆部主,是你欺侮小徒么?”陆渐涨红了脸:“我,我……”温黛闻言方要细问,却听姚晴涩声道:“师父,别理他,我一辈子也不想见他。”
温带不知二人间究竟发生何事,却知姚晴心眼最多,这少年却有几分憨直,故而缘由十九在这女弟子身上,只得叹一口气,安慰道:“好,好,我们走了就是。”说罢拉着姚晴,与丈夫径自向庄外走去。
来到庄门,忽见道上行来一人一骑,马匹颇为疲瘦,骑者却极应为,布衣麻鞋,不掩眉间凛然之气。仙太奴精于相人,见得来人,不自觉暗暗喝了一声彩:“好个将帅之才。”
那骑士来到庄前,翻身下马,望着门前那副楹联,微微出神。这是忽听有人欢喜叫道:“大哥。”姚晴闻言身子一颤,回头望去,只见陆渐疾步出庄,挽住那个布衣汉子,满面喜色。
姚晴见状,越发气恼:“好小子,这当你还高兴得起来?”拉着温黛,步子更快。
原来陆渐始终跟在三人身后,心中郁闷,欲辩忘言,送到庄前,忽见布衣汉子,当真惊喜不胜,烦虑尽消,一个箭步,赶将上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戚继光,看到陆渐,也是惊喜,把着他臂,笑道:“二弟,你怎的在这里?”陆渐道:“一言难尽。大哥,你怎么来了。”
戚继光道:“我有事入京,听说沈先生殁了。沈先生与我有恩,故来祭奠。”陆渐默默点头,转眼望去,只见温黛一行已然去远,只余三条淡影,当下叹了口气,向戚继光说道:“大哥,庄内请。”
戚继光来到灵堂,拈香拜祭,商清影此时已回到灵堂,也回拜致礼。双方拜毕,陆渐将戚继光引入内堂,二人同经患难,陆渐将戚继光视如亲生父兄,当下也不瞒他,将自己身世托盘相告。戚继光听得惊奇,连连嗟叹,说道:“兄弟,不料你身世竟然如此坎坷,更不料你竟是沈先生的嫡亲儿子,看来也是天意,沈先生的志向,说不定要着落在你的身上。”
陆渐道:“什么志向?”戚继光道:“你没留意庄前那副对联么?”陆渐不觉哑然,那对联他略略瞧过,此时却已记不起来,这时间,忽听有人笑道:“天得一则清,地得一则宁。横批可是‘四海澹然’?”
二人回头望去,谷缜冠带潇洒,逍遥而至。戚继光起身拱手:“又见足下。”谷缜也笑道:“戚大将军安好?”戚继光笑道:“将军二字愧不敢当,那日南京城头,若非足下美言,戚某尸骨早就烂在总督府的大牢里了。”
谷缜微微一愣,笑道:“将军听谁说的?”戚继光道:“自然是沈先生了。”谷缜颇感诧异,心道:“沈舟虚竟没隐瞒此事?真是奇怪。”他平生料敌无算,此时此刻,却对那已死的大仇人颇有些捉摸不透。
陆渐按捺不住,问道:“大哥,那楹联与志向有什么干系?”戚继光道:“李太白有一句诗,叫做:‘天地皆得一,澹然四海清’,沈先生志向远大,将山庄取名‘得一’,正有扫残除秽、安靖我大明海疆的意思。好兄弟,令尊壮志未酬,不幸身故,他的遗志,岂不要落在你的身上?”
陆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中大为感慨:“父亲这一生,是正是邪,真是难说的很。”一念至此,问道:“大哥,南京一战后,四大寇尽都丧命,难道还有倭寇肆虐吗?”
戚继光叹道:“汪直死后,倭寇里又出了一个新首脑,叫什么‘仓先生’,年纪不大,手段却很厉害,打着为四大寇报仇的旗号,声势比起四大寇的时候还要浩大。更可虑的是,我军精兵,多在苏浙二省,倭寇避实就虚。常在闽省两粤出没,无恶不作,我军一旦赴援,它又乘船直扑浙江,如此声东击西,闹得沿海诸城十室九空,人人自危。”
陆渐与谷缜对视一眼,已猜到“仓先生”的来历,深悔当日一念之仁,放过宁不空,当下问道:“大哥和这支倭寇交过锋么?”
沧海25 东西商战之卷 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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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道:“我近日在外练兵,兵没练成,未能出站。”顿了顿,又道,“二第,你还记得当日我兵败之后,与你说的话么?”陆渐道:“记得。你说了外省兵多有弊端,要根除倭寇,非得本乡本土的父子兵不可。”
“然也。”戚继光笑道,“承蒙胡总督与沈先生采纳此策,近日与我钱粮,前往义乌召集本乡百姓,训练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