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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天定风流-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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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塞进去的那一刻,他将一个石榴石牡丹花戒指,捋在了掌心。

将那坚硬而冰凉的东西死死握在掌心,他也半跪着,凝望着前方跪着不动的纳兰述的背影。

红了,眼眶。

==

三水郊外的鲜血,蔓延不到冀北大地,冀北大地上的鲜血,也只会静静浸润在黑色的泥土里。

纳兰迁深红团龙的披风,像一幕血的旗帜,以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和速度,罩住了成王府头顶的那一片天。

鲜血从静园流出,流淌向成王府任何一个角落,所有忠于成王夫妇的力量,都被纳兰迁和他带领的那一批红衣男子进行了毫不容情的剿杀。

他们踢开护卫署的门,将睡梦中的人拎起,手起刀落,满地头颅乱滚。

他们封了成王府,将所有不肯投诚的人驱赶在一间铁屋里,在外面泼上油点上火,活活将他们慢慢烤死。

他们拿了沾满小郡主血迹的纸笺,在成王妃寝宫内找到了印鉴,成王妃放印鉴的地方居然机关重重,导致他们折损了八个人,纳兰迁为此一怒之下,亲手拆了寝殿的匾额,狠狠在脚下碾成碎屑。

没有找到兵符,纳兰迁也不在意,拿着杏黄丝绢,抓来日常给成王写朝廷往来文书的书记,逼他写了传位给纳兰迁的王令和请求朝廷准许的文书,然后一刀将书记给宰了。

他们拿着纳兰迁的传位王令,当即乱哄哄给纳兰迁戴上王冠,然后“新王”写了手书,收回被成王长子纳兰还掌管的黑螭军,久经打压的黑螭军重投旧主,在天阳城呼啸纵马,得意飞扬。

他们封锁住成王之死的消息,然后以成王之令,分别传各王子回成王府,并在半道处予以截杀。

十月二十一,成王长子纳兰还,死于天阳城外三十里乐堂堡。

十月二十二,成王第三子纳兰速,死于冀北东大营外一处无名山沟。

十月二十四,成王第四子纳兰巡,死于冀北中厚县县衙内。

十月二十六,成王第五女的女婿,在冀北西大营内巡察时,被冷箭射死。

……

“新王”凭借兵符,迅速接收了冀北剩余的十五万大军,并将旧将撤换,安插上自己的亲信,也不知道纳兰迁被禁闭了一年多,哪来那么灵通的消息,他手头有专门的名单,早先黑螭军在他犯事后的种种表现,哪些人忠心不改,哪些人另投阵营,他都知道。忠心不改的当即平步青云,被派去各个大营担任各级军官,另投阵营的被用最残忍的方式处死,尸首用马拉着拖过长街,一连很多天,天阳城的街道上,都拖着锦带般的长长血迹,四周百姓一到夜里就闭紧门户,颤栗地躲在被窝里,睁大惊恐的眼,听那些风声呼啸,刀剑出鞘,无数人凄厉惨呼。

纳兰迁对整个冀北也开始了近乎严厉的监管,所有人出城进城都要有天阳府的证明路引,卯时之后不许出现在家门以外的任何地方,不允许宴客招待,不允许随意串门,不允许接待外客,不允许大声喧哗,王府足足公布了一百多条不允许,冀北百姓,尤其是天阳城百姓,被管得连撒尿都一截截地撒,神经兮兮东张西望,生怕触犯了哪个“不允许”。

忠于成王的旧部都被株连九族,天阳城的刑台每日饱饮鲜血,天阳府都来不及冲洗掉那些四处横流的血迹,以至于附近百姓家门口门槛下都积下乌黑的血垢。后来据史学家考证,因为冀北各级官吏将领大多都是天阳人,亲友也在天阳,以至于那段时间天阳城人口锐减,史上最低。

纳兰迁同时开始加重赋税,赋税比原先成王在的时候足足提高一倍,用以支付庞大的军需——他在扩军,冀北所有十五岁以上青年,除独子外,一律从军,有违抗者,杀全家。

一时间家家哭别,户户生离,冀北本就地大物博,纳兰迁不顾一切征兵,顿时将军队扩充到三十万以上,被困在尧国边境的三万军队,他也派人以王令召回,朝廷边军象征性地追杀了一阵,杀了几百个人就“得胜回朝”,向大燕朝廷交令去了。

纳兰迁同时坚壁清野,将天阳城外所有的村庄都赶走迁移,一把火烧掉了所有建筑,天阳城城墙加固,日夜兵丁巡守不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

在短短时间内,纳兰迁用最铁血的手段,窃夺了成王府以及整个冀北,在民众心中建立了最为恐怖和残暴的形象,如今他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哭。

生性暴戾,却又自幼被迫压抑的纳兰迁,好容易奋起拼命,却一朝败北。一年多的软禁,对他这样的人,根本不能起到任何修心养性的作用,只会令他在冷遇的折磨和失败的苦痛中,一日日凝练仇恨,化为心深处最毒的毒,等待着狠狠一蜇的那一天。

这也是沈梦沉用尽心机,参与了所谓“夺嫡”,却莫名其妙没有帮到底,却又不肯放弃纳兰迁的原因——他就是要纳兰迁失败,就是要他被软禁和压抑,就是要令他内心的不甘苦痛被压缩再压缩,直到时机成熟,忍无可忍,一朝爆发,永不回头。

一切都在算计中。

纳兰迁内心里长久的压抑一旦喷薄,那将是熔岩铁汁,滚热而可怕,整个冀北,都被浇铸在了他近乎变态的仇恨里。

冀北笼罩着肃杀紧张的气氛,只剩下一处地方,温软绮靡,歌舞升平。

成王府。

现在的冀北,也只有纳兰迁目光下的成王府,还敢宴客。

暖阁里瑞脑香气韵悠长,四面珠玉琳琅,杏黄帷幕下席面精致而华贵,对坐却只有两人。

纳兰迁,沈梦沉。

“还没谢沈相一年多来相助关照之恩。”纳兰迁亲自给沈梦沉斟酒,年轻英俊的男子,短短时日已经恢复雍容之态,只是眉目更厉,杀气凛然。

含笑的眼角流荡着星光夜色,沈梦沉宽大的衣袖拂过席面,接过了纳兰迁的酒,却没有立即喝,只将酒杯在掌心轻轻转着,“这个称呼便免了吧,我已经不是朝廷右相,如今我是青平郡守。”

“郡守大人不在本郡牧守一方,却在我这里盘桓,大人不怕朝廷怪罪?”纳兰迁斜着眼角,似笑非笑。

“青平本就临近冀北,我在这里,凭王爷的手段,如果不想给别人知道,那是谁也不能知道的。”沈梦沉淡淡一笑,“不过刚才王爷说要谢我相助之恩,我倒觉得受之有愧,当初我没能助上王爷,害王爷受一年许软禁之苦,至今想起,依旧深有不安。”

“说起这事。”纳兰迁垂下眼去夹菜,“本王却是不知道大人的心思呢!”

“能有什么心思?”沈梦沉微喟,“当时我本想助你杀掉君珂,却不料被铁钧发现,无奈之下我只能远走,想再潜回来和你商议下一步举措,谁知纳兰述回来得那么快,我看着不好,只能先离开,慢慢地再救你,所幸,终于苦尽甘来。想来王爷天命所授,便是一时磨难,也不妨碍的。”

“那如今为何又倾力助我,不惜动用你的隐秘力量?”

“我自然是有要求的。”沈梦沉抬头注视咄咄逼人的纳兰迁,目光坦然,“纳兰述在燕京使诈,夺取了我红门教的名单,使我隐伏多年的计划功亏一篑,燕京属下实力受损,险些出不了燕京,这等深仇,怎可不报?所以我要和王爷合作,才能留在冀北,等他自投罗网,再报了那偷袭使诈之仇。”

“仅此而已吗?”纳兰迁举杯,挑眉,“沈兄为何不饮,难道是怕本王这酒有毒?”

“当然不仅此而已。”沈梦沉将酒杯转转,对着灯光照了照,才笑道,“这等清冽的酒色,王爷要想下毒可不容易,在下不过是旧疾复发,轻易不饮酒而已,不过王爷好酒,怎能谢辞?”说完一饮而尽,举杯一照,才又道,“梦沉不惜拨出属下相助王爷,是因为梦沉想和王爷合作。”

“哦?怎生合作?”

“王爷雄兵在握,梦沉则略有韬略。夺天下也,一为武力,一为智计,两者俱全,江山唾手可得。王爷胸藏甲兵,志在天下,梦沉掌握红门,谋士无数。你我联手,何愁大业不成?”

纳兰迁目光闪动,蓦然一仰首,纵声大笑。

“沈兄好口才,只是沈兄助我得成大业,于沈兄自己有什么好处?你如今虽遭贬斥,但你沈家依旧是大燕第一外戚,以你年纪才干,重回右相之位是迟早的事,同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又何必绕这么大周折,费这么大力气,来和我合作?”

“谁说王爷大业得成,梦沉便要在你麾下为官?”沈梦沉不惊不怒,淡淡一笑,“我要的,也是这天下。”

“你——”纳兰迁霍然捏紧酒杯,眼神狞厉。

“王爷不会以为,凭你这三十万甲兵,还有十余万是未经战场锤炼的新兵,就能当真和大燕抗衡吧?”沈梦沉推杯而起,宽大的莲青色衣袖在轻风里拂出层层水漾般的波纹,他的声音也柔和如水,“王爷大概还不知道,就在前天,鲁南王被杀,他麾下女将周桃,献鲁南王首级向朝廷投诚,被封镇国将军,驻守鲁南冀北交界一线,鲁南必将成为冀北南下的阻碍。就算不提鲁南,朝廷边军六十万,这几年在边疆轮换实战,战力不弱,一旦开战,冀北真正能拿得出来的战士不过十五万左右。十五对六十,又是远途征伐;一地对一国,还未得民心相助——胜算何在?”

纳兰迁手指狠狠一握,银杯“嘎巴”一声,在他手中捏成扁扁一块,抬头怒道:“冀军剽悍,岂是九蒙那些衰颓子弟可比!”

“王爷虽然驳我,内心里其实还是明白的,不是吗?”沈梦沉若无其事,拿起酒壶自己斟了一杯酒,当先饮了,又唤人拿了银杯,给纳兰迁斟了一杯,长长的衣袖垂下来,在桌面上轻轻一拂。

“王爷心中所想,梦沉也略知一二,王爷在实力未足之时,只想牢据冀北,然后吞并鲁南,天下两大藩尽在你手,疆土之广,已经超过周边诸国。只是王爷有没有想过,你单独割据大燕北疆,四面大燕诸郡又怎么能放过你?冀北鲁南两地没有天然屏障,你身前是大燕疆域,身后是仇敌尧国,到时你必然四面楚歌,孤悬一地,永无休止被诸军围困侵扰,能自保就算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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