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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或者缠绵,或者诀别-第2章

小说: 或者缠绵,或者诀别 字数: 每页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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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心以为这样的日子熬到上小学就会改变。可望眼欲穿的期盼之后,面对的却是更彻底的孤独。

几乎所有的一年级新生都是七周岁,我是五周岁。对此母亲的解释简直荒谬,她觉得我没有必要上幼儿园,却应该早一点上学,女孩子毕业早,就可以在年龄上占很多优势,一旦我如期成为音乐家,就可以被当作年少有为的典范广受称扬。为此她花了很多力气和金钱打点我所上的重点小学的校长,还收了那校长的儿子做学生,尽心尽力教那个五短身材反应迟钝的矮胖小子弹钢琴。

这首先成为同学们排斥与轻视我的绝对理由。他们叫我“小嘎蹦豆儿”,尽管事实上他们自己也是二年级以上同学眼中嘴中的小嘎蹦豆儿。

同学们嘲笑我的另一个理由是我的无知。

一年级,好多同学都可以看故事书了,我认识的汉字连幼儿园中班的水平都不如。好多同学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出数学四则运算题,我却连乘法九九表都背不利索。好多同学在街上碰到说英语的外国人可以和人家对答如流,我只知道五线谱里A是A大调,a是a小调,以此排到G。关于音乐的英语字母只有这七个。好多同学知道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祖国万里河山的概况,中外名人的事迹,四大名著四大发明四大文化古迹……

我只知道哆来咪发嗦啦唏,1234567,音名是CDEFGAB。

还有一本钢琴四级证书。古筝二级证书。省少儿钢琴大赛一等奖获奖证书。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所在的重点小学为了保证和提高重点初中的升学率,音乐课从最初的每周一节到每月一节到最后的让位于数语英。我的特长一无所用,一点不能弥补我的自卑。

是的,自卑。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很自卑。

因为没有学龄前的除音乐以外的任何启蒙教育,我的学习成绩很糟糕,数学语文英语历史地理甚至手工,都很糟糕,糟糕至极。同学聊天我不知所云,语文老师的旁征博引我听不懂,课后活动小组母亲一概不许我参加,课间休息时没有同学跟我玩。因为我不会拍皮球踢键子抓羊骨扔沙包跳皮筋跨格子捉迷藏讲故事,我没有变形金刚,没看过卡通连环画,不知道圣斗士和汨罗河女儿。学习成绩一蹋糊涂。个子没有板凳高。辫子上没有好看的蝴蝶结。不美。不活泼。先后换的十几个同桌每一个都不理我,无一例外地用粉笔在小课桌中间划上三八线,N次警告我不许非法越境。

有一次我鼓足勇气对我们班的班长说带我一起玩好吗。

那个被所有老师和同学喜欢的高个子的漂亮的女孩子看都不看我,问,那么你先告诉我程旖旖,你究竟会什么呢?你能和我们玩什么呢?

我哑口无言,黯然退至一边一边再一边。

我不会任何游戏。不会任何游戏!

我像一个从山里来的孩子,完全融不进我周围的同学的世界。

极度的孤独造成我极度的自卑。

极度的自卑又造成我一度的自闭。

我开始不说任何话。沉默是我对抗世界的方式。

只是拼命学习。

放学后母亲让我练琴,我不予理睬,直到做完所有作业,温习好功课,预习完第二天的功课,然后匆匆吃一口饭,发泄一样地弹琴。

母亲再次考虑送我进音乐学院附属小学。她一直这样想,却一直舍不得让我那么小就离家住校,毕竟我才五周岁。我的班主任找她谈过两次话后她开始意识到我的问题的严重,认为把我转到音乐学院附小会好一些。我记得母亲跟我说起这个话题时我只说了四个字“我不转学”,就再不说什么。母亲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也许我当时的神情很是坚决,也许母亲实在不放心我才五岁就去住校,自己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这个念头终于没有成为实际行动。

二年,此后我用了整整二年的时间使自己的成绩追上去,由末数十名,到中等,到前三名,直至年级前十名。

很苦。真的很苦。现在想起来都会感到一丝丝苦味自胃直反到舌尖,久久难去。甚至升初中升高中升大学时都没有那个时候苦。也许是过于刻骨铭心,深化了记忆中那份苦,无论怎样,那段日子至今想起都令我不堪回首。

一边读书,一边坚持不懈毫无热情地练琴,钢琴,古筝,四年级后多了一样琵琶,变声后又开始操练声乐。还有各种名目的比赛……

一边持之以恒地与母亲对抗。

升初中时,母亲让我念音乐学院附中,我不干。我不能轻易放弃我过去五年所作的那么多努力,那么好的成绩,市重点小学的年级前十名,我吃了多少苦才换来的成绩!怎能就此放弃?无论如何不行。

然后是中考,最后是高考。

母亲一直坚持她的理想,抑或说梦想,我则一直对抗她所有的无论理想还是梦想还是幻想。

我考上重点初中,考上重点高中,考上跟音乐无关的大学,一切都不在母亲的期望之中。我一直令她失望。一直憋足劲跟她抗衡。在我还不懂什么是叛逆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叛逆,叛逆到骨头里。

我无数次地告诉母亲我绝不要按照她的设计走我未来的路,才能也好,天赋也好,几十本音乐大赛获奖证书,钢琴十级,古筝十级,我不在乎,我全不在乎。我要离音乐越远越好。我说不出我是否真的讨厌音乐,还是热爱音乐。我遵命每天练琴,即使在中考和高考前夕那么紧张的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时刻,母亲让我练琴,我也从没违背过她的命令。可我不要音乐。离音乐越远越好。

叛逆到骨头里。

或者是另一种报复。

孩提时代深刻于心的痛苦与孤独,从来不曾被成长抹煞。后来的我是自信的,过于自信,但那不能取代什么。什么也不能取代。我音乐上的造诣与可造性越强,我的叛逆越彻底,母亲的失望与痛苦也越刺心。这让我快意。我从没有意识到那种快意,可那种快意一直一直一直在我心里,脑子里,潜意识里。一直都在。

我是个坏孩子,十恶不赫,不肖,忤逆,卯足了劲让母亲难过。

受诅咒的该是我。

然而我怎样都没想到,在危难关头,最终帮我的却是一直被我摒弃与不屑的音乐。

伤情故乡(三)

母亲病后,她所在的师范学院只给报销百分之六十的医药费,因为改革后的医疗制度就是这样规定的。而这百分之六十的医药费里不包括各种质优价高的自费药。

母亲一天的住院费医药费是一千二百元,这一千二百元里我最少需承担六百二十元。

我每晚跑五个场子唱歌演奏,不包括小费每晚能挣五百元钱。即使这样,仍不够维持母亲救命所需的全部费用。我卖了我们的房子、家具、钢琴及一切能卖的。

还剩下我自己。我冰清玉洁的身体和我冰清玉洁的心。如果需要,我也只好卖了。

为了母亲,我相依为命的母亲,我什么都能放弃。

我原是那个种下孽因的孽子,活该吃尽人间所有的苦,万劫不复。

这个时候。快要失去母亲了。我不敢承认不敢想不敢面对,可是我知道,我要失去母亲了。迟早。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不知道哪一天。不会太远,不会太久。我要失去母亲了。我才发现,我才意识到,我爱母亲胜过爱自己的生命。

抛开愧疚,这么多年对她的辜负,懊悔——那足够撕碎我,抛开这些,我爱母亲胜过爱我自己的所有。到我快要失去她了,我才知道。

被撕碎后我仍然逃不过毁灭。注定的。

医生查房的时候,我被叫醒了。

每天凌晨四点以后,母亲的状况会好一些。我便坐在椅子里把头伏在母亲床边眯上一会。从四点到八点,我趴在母亲的床头,睡我一天中唯一的觉。每次都会做梦。每次梦中的我都在绝望地奔跑。

不知道为什么奔跑,不知道要跑向何处,不知道要跑到何时。

只是跑,只是跑,只是跑……

每次醒来,都疲乏欲死。

医生把我叫进办公室,怜悯地看着我,告诉我,以母亲现在的状况看,三天注射一支进口白蛋白已不够维持她的生命,她需要每天注射一支。进口白蛋白一支四百二十元,这意味着我每天将承担一千零四十元的医药费。

我的大脑一下子空了。

这么多钱,我上哪去搞?

这么多钱,我又必须搞到!

我想起了那个男人。

如果他能够为我垫付一部分药费——我是说我仍然会去唱歌演奏,不足的部分他帮我垫付,等母亲病好或者不再需要这么多钱时,我再慢慢挣钱还给他。而利息就是——

我自己。

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我的耳边还响着医生的话,他说母亲不会有任何好的可能和希望,打再好的药都回天乏术。不如就用一些一般性的药,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能维持到什么程度是什么程度。

我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出来。

我知道医生也是出于好意。可我不能放弃。即使没有任何希望我仍然要咬牙坚持。

坚持到最后一刻。

走进病房,邻床那个老太太的儿媳正在大声抱怨药品价格居高不下,住院整个就是往无底洞里扔钱,比扔水里都不如,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这倒好,钱白白扔出去,病却一点不见好,只是花钱等死罢咧。老太太瘦成一具干尸,躺在那已毫无知觉,什么时候拔掉氧气管什么时候断气。他儿子和媳妇都是下岗工人,靠摆小摊维持生计,为了老太太的病四处举债,能坚持到现在还不放弃实在不容易。那儿媳妇心倒是不坏,就是嘴臭。费力不讨好。

我坐在母亲病床前。母亲看着我,一声声咳嗽,一口口吐着血沫子。癌细胞已经从她的肺转移到脑,使得母亲的眼睛可怕的向外鼓凸,黑眼球斜向一边,白眼球混沌沌一片,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狰狞。母亲急促地喘息着,却说不出任何话。病魔已经掠夺了母亲说话的能力。除了呼吸,她的嘴既不能说话也不能吃喝。

我看着母亲变形的眼睛,那眼睛里仍能流露出我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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