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缠绵,或者诀别-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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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吻他一下。
他安静站立,让我擦干净他脸上额头的汗。默默与我对视。瞳仁乌黑。眼白清澈。只有喉结一上一下告诉我他也有紧张。
我去给你煮粥。他推开我,粗声说。
他汗水濡湿的纸巾,我紧紧攥在手心里,喜慰忐忑惆怅莫名。
也许这颗封存已久的心,注定了要给这个十八岁的小男孩轻松撕掉封条,暴露于世。
谁能告诉我,年龄的界限是不是真的可以消除?
女大男小的感情,好像从来都是悲剧收场。
身边活生生一个实例,就是莫漠,那个她一心痴爱的男人,就比她小。两岁。
当大女人一切都已定型的时候,小男人的世界还没开始。太多的未知数,太多的不确定。太多成长过程中的烦恼与变数。有一天小男人长成大男人,会最终发现,当初的爱情也许只是缘于一份本能的母性崇拜。用弗洛伊德理论解释,就是“俄底甫斯”情结。全部是冲动。他们最最想要的其实还是一个天真活泼需要他呵护娇宠的小女孩。
最终黯然销魂悄然隐去的总是女人。大女人。
粥煲在锅里。他进来,手里是绞好的包着冰的我的毛巾。
躺下。他命令。
我顺从。
他探一下我额头,说,还有一点发烧。
到底什么病?我问。
扁桃腺发炎引起的高烧和重度昏迷。
我吁一口气,有点难以置信。就那样一根不起眼的小小腺体,险险要了我的命。生命真的很脆弱。
他把蚕丝被抖开盖在我身上。出去拿来扫帚簸箕清理地上的小熊台灯碎屑,然后端来一盆水,蹲在地上,用抹布,一寸地,一寸地,细细擦拭。
我擦好了。你别干。我有点着急的说。
他头都不抬,有碎屑怎办?扎了脚还得我伺候你。还是擦干净点放心。
我看着他,弓背弯腰,单手撑地,裤腿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神情专注,十指纤长。感激化成热泪,一波一波涌上来,我尽力把眼皮睁得很开,不让泪水流下。
安谙。我轻声叫他的名字。
什么?他抬头,呼出一大口气,满脸汗水,一滴一滴滴到地上。
喉咙哽住,我张着嘴,想说声谢谢,却口吃得说不出话。
唉别捣乱没见我这忙着呢嘛!他继续埋头擦地,玩笑道,想说谢谢是吧?告诉你我不爱听。就知道玩嘴皮子。不来点真格的。
我笑笑,你想要什么真格的?
他撩起眼皮扫我一眼,说了你也不会给,不如不说。
我心里一震。那种能够具体感知的震颤。似乎还听得到“嗡—”一声闷响在耳边炸开。他不是开玩笑。他是很认真的口气。很认真地暗示。
别介!你想要什么你就说呗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装傻充愣的跟他开玩笑。
他拿鼻子哼我一声,站起身,端盆出去。
我靠在床上,蓦地感到落水的无力与忧伤。
粥煮好了。我痛不欲生地吃。还有六必居酱菜。每咽一口,从喉咙到胸口都撕裂般疼,绝对具体的感知食道的存在。吃不出任何味道。味蕾完全坏掉。我苦着脸说不吃了好吧?他说,不行。你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不吃东西就没有抵抗力,不能增强免疫力。
我把一口粥在嘴里嚼呀嚼,半天没有勇气下咽。他看着我,摸摸我头发说,乖,就当是吃药吧。我说,那我宁愿选择静脉注射葡萄糖或生理盐水。他一下子笑出来,从我手里接过碗匙,说,我喂你还不成吗?舀了一小匙粥,真就喂到我嘴边。我大窘。长这么大,打记事起,还从没人这么喂过我呢。我妈也没有。
我扭开头说,不用。他笑说,没事呵。就当练习吧,以后有了小孩喂起来会比较有经验。我推他一把说,去你的。他把嘴巴张大说,啊——。我笑说,干嘛啊?他说,我看人家喂小孩都是这样的,先示范一下,宝宝就会知道应该把嘴巴张开。我说,少来了你。你妈就是这么喂你的吧?他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呀,我忘了买一样东西。我说什么?他说娃哈哈呀。不是说吃了娃哈哈吃饭就是香嘛。怪不得你不爱吃,原来是没有娃哈哈。喏,等你吃完了,我马上就去给你买,好啵?我笑说,不,我现在就要。他说真的?我点点头,真的。他放下碗,说,好,你等着。转身就往外跑。我说,哎,你干嘛去?他一边开门一边说,给你买娃哈哈去!我急叫,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呀。门“咣—”一声被带上,楼道里步声咚咚,他早跑下去了。
我靠着床头,看着碗里的粥,感动渐次漾开,融化春雪。
很快他回来,气喘吁吁,大汗淋淋,手里捧着一箱娃哈哈,进屋拆开,拿出一瓶,插好吸管递到我嘴边,说,来,小磨人精,喝吧。我说,你刚刚叫我什么?他微微一笑,说,没叫什么呀。我说,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有过。我说,你是不是总那么叫人家?他笑笑说,不告诉你。
我接过娃哈哈,浅啜一口,尝不出任何味道的液体缓慢划过咽喉,如同咽下一捧玻璃屑。
他问,好喝吗?
我摇摇头,喝不出来。
他泄气道,多少给点赞美啊,你真太不可爱了。
我轻轻摇晃手里的小瓶子,看着瓶中奶色的液体,说,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喝这种东西。
他吃惊地说,怎么会?小时候你姆妈从来没给你买过?
我轻轻说,我小的时候哪有这种东西?你以为是现在的小孩啊。事实上,除了应季的水果,我妈从不给我买任何小食品。
他说,那你也没吃过喜之郎开心果品客薯片妙脆角……
我摇摇头,小时候没吃过,大了也就想不起来买点尝尝。
他说,天,你过的是怎样一个童年呵?
我沉默。
跟他这样的孩子比,跟大多数孩子比,我的童年的确是苍白而不可思议的。可是直到母亲去世后,我才知道,她是对的,我的母亲是对的。她没有给我任何娇惯和宠爱,极其严苛的教给我一身足可赖以谋生的本领。她没说过什么大道理,却用她始终如一的洁身自爱告诉我何以为人。她不给我买零食,让我尽可能的远离任何女孩子都难以抗拒的华服美食流行时尚,也就让我远离了许许多多的诱惑。她所给予我的,是我一生都受用不尽的。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你怎么啦?不高兴了吗?我随口说说的。
我说,没什么,只是嗓子真的很疼,真的咽不下去。
他耸耸肩,无奈道,那就算了吧。
我把娃哈哈放在床头柜上,他拿起来又放在我手里,说,我去洗个澡,你再挣扎着喝几口吧。
我说,我也想洗澡,一身的汗和医院的味道,难受死了。
他说,那怎么行?烧还没退,不能折腾,不能凉着。忽然跳起来,又惊又喜的问,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洗?
我欠起身子打他一下,去你的!
他呼出一口气说,我说你不会那么大方嘛。又嘻皮笑脸加一句,不要紧,不洗也没关系,我不嫌你。
我气得大叫,要死呀你!
他哈哈笑着跳出去洗澡了。
我下床,在衣柜里翻拣睡衣。我身上还穿着两天前没来得及换下的衣服,满是汗渍和医院的味道。还好是这样。不然穿着睡衣给他抱进抱出,实在是难以想像的尴尬。
挑了一件娃娃服款式的棉布睡袍,粉色碎花,小圆领,半袖。迅速换上。我看着衣柜中挂着的睡衣,水莲红,仙踪绿,蝴蝶紫,鸢尾蓝……一种色彩代表一种心情。轻软的质料,柔若无物。浪漫的蕾丝,旖旎如梦。有黛安芬的,曼妮芳的,体会的,安莉芳的……有打折时买的,也有实在喜欢一咬牙就买了的。我的手指在它们身上一一掠过。内衣于我,不仅是我对所谓时尚的唯一热衷,也是藏在我心底,只给自己展开,欣赏,品玩的梦。
一个人住时,每每中夜无眠,明月高悬,我会穿上它们,在客厅,打开窗,迎着风,抚一曲筝。夜色如水,古韵如禅,我看着遥远的夜空,告诉自己,让自己相信,斯时斯刻,正有一颗星对我温柔注视。那是母亲。她在看着我。我坚信不疑。
我要——
让她看着我,看着这样的我,躯体略现的我,完美干净的我,独一无二的我。她杰出的作品!
我要——
让她知道,在她去后,我可以独立自尊的生活,坚强不屈的生活,自珍自爱的生活,美丽如花的生活。
我要——
告诉她,她的牺牲和成全,我都明白。不会辜负。
我喜欢你
安谙的声音在耳边蓦然响起,“哗,这么多睡衣,好漂亮!怎么你都不穿?”
我关上衣柜门,笑一下,“不是穿给别人看的。”
客厅里飘扬起“神秘园”的乐声。我躺回床上,闭目聆听。
他拣起我换下的搭在床边的脏衣服走出去,“我刚好洗衣服,一起洗了吧。”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听浴室里水声泠泠如乐,真想立刻跳下床,冲出去,抱住他,从背后环抱住他,告诉他,我喜欢他。
“内衣也脱下来一起洗吧?”安谙突然探头进来说。
“不用不用。谢谢谢谢!”我几乎要语无伦次。
“嘿,你紧张什么?”他笑着看我。我这才发现自己竟下意识地双手抱胸,缩在床角。
他一笑出去。我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很丢脸。
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久,一个青年女子,一个少年男子,总会遇到一些小小的尴尬。比如洗过的内衣裤,最初我是用毛巾严严实实覆住挂在阳台的晾衣绳上,第二次如法炮制以后,他留了一张条子给我,告诉我内衣裤一定要接受阳光的直接照射,才能杀菌,穿着舒适。并且要我相信他的承受能力。那时我们只见过一次面,我没有给他煮过面,他没有买空调,我们还不是很熟。我拿着他的留言条,走到阳台,发现盖在我内衣裤上的毛巾已被他掀掉搭在一边,再一边,是他的内裤和背心。我看着晾衣绳上用衣挂挑着的我的和他的内衣裤,并列飘扬,沐浴阳光,不由哑然失笑。那个时候,我突然有种宛若梦境般的不真实感,仿佛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