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光明甲-第2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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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异不喜读书人,也看不惯官老爷,但林鹤是林荫道的父亲,而且一见面就大礼相谢,最难得是,喝酒很豪爽,并无官老爷的架子,也无读书人的迂腐,于异顿时就高兴了,不过喝着喝着于异还是发现了不同,林鹤很会掌握酒桌上的节奏,虽然豪爽,却不急燥,不紧不慢地喝着,不冷场,也不争灌,到是话比酒多,而且他不板着脸说一些大话套话,选的话题,大抵是人情风物之类,他尤其对下界江湖上的事情感兴趣,于异跟着狼屠子闯荡江湖,见得多,听到得更多,边说边聊,到是别有兴味,对比起来,无论是跟柳道元还是白道明或者宋祖根他们在一起,都没有跟林鹤聊得这么开心,这个其实很正常,柳道元白道明一个师父一个师叔,要摆一个架子,而宋祖根虽是草根人物,但他在于异面前又自觉地位低下,还是有些放不开,再说他眼界也不太宽广,而林鹤呢,读天下书,知天下事,却又久掌权柄多经人事,自然是满腔自信收放自如,只要他愿意,可以轻易的掌握节奏,自然能让人心怀开放如沐春风,因此半天酒喝下来,于异即觉得畅快,却又没有喝醉,而前面喝酒,无论是与苗刀头林荫道在一起,还是加上后面的白骨神巫,总是灌来灌去,没半日就烂醉如泥,两下对比,实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喝到午后,林鹤说醉了,先行告辞,虽然林荫道苗刀头还在,于异突然就没了酒兴了,未必再灌几杯把自己灌醉?他喝酒是喝个兴,而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的人喝闷酒,乱灌醉有什么意思?心中无聊,到记起郁重秋的事来,道:“老寨主林公子你两个喝着,我去苗州城里跑一趟。”说走就走,放下杯子,出门把风翅一振,腾身就起。
千把里路,也就是大半个时辰的事情,远远看到苗州城,太阳还没落山呢,空中看下去,城中人密如蚁,到处酒旗招展,好不热闹,于异顿时又来兴了,他就是看着人多就开心,不过也知道这时的苗州城不同往日,扯起反旗了啊!巡逻的眼线必多,到不是怕,但他不想扰了酒兴,远远地便咒了自己影子,化一只苍鹰,飞到城头后,找一个无人处,复化回人身,虽是本来相貌,这却是没有关系的,不可能有人认识他,兴头头一路街逛下去,找了家大酒楼,便又喝上了,酒客中骂他的仍然很多,也有说到战事的,郁重秋召集了百万乡兵,两路出兵,一打成州一打青州,居然是势如破竹,于异不懂军事,对地理形势也从来弄不明白,不过酒客中自有很多自以为是又喜欢卖嘴的人,分晰形势,说得头头是道,于异到了听了个七八分。
苗州挨着的,就是成州和青州,郁重秋要造天帝的反,从青州一路打过去就行,天界的青州和人界的青州虽然同名,但地形相差却非常大,下界的青州多山多河,而天界的青州却几乎是一马平川,若无战事,那是人人垂涎的膏舆之地,然而一旦发生战争,却是无险可守的一块肥肉,郁重秋若有心,铁流千里,要直到铁瓦关下,才能止住。
成州则不同,成州与苗州差不多,山多水多,地广而瘠,野旷人稀,打下来,即没有多少收益,进军却又颇多阻碍,那郁重秋为什么要打成州呢,因为成州与苗州之间,有一道仙人岭,是成州通往苗州的交通要道,无论是郁重秋要打成州,还是天帝从成州及西面调兵打苗州,仙人岭都是必经之地,成州地瘠,郁重秋打下来没什么用,但只要打下仙人岭,却可以护住自己的侧翼,可以放心往青州打,不要担心天帝另从成州出一路兵掏他的老窝,所以郁重秋造反以来,对青州逼迫得不是太紧,反是调重兵先打成州,前后不过十数日,就打到了仙人岭下,并且打下了岭上的仙人关。
“仙人岭一下,进,成州唾手可得,退,仙人关铁门一关,西南侧翼,稳如山岳。”
“要成州做什么,那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打发给叫化子都不要。”
“就是,直捣青州,打破铁瓦关,直逼昊天城下,把天帝身边的奸贼全都杀了,那时才收兵。”
“要依我说,索性就把昊天城打破了,废了天帝,我们大都督来做天帝。”
“对,就请大都督来做天帝。”
一众酒客奋拳捋袖,越说越兴奋,于异听得好不开心——这人,就是这般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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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喝得午夜时分,酒客尽数散了,酒楼也要关门了,于异这才丢一块银子在桌上,也不走大门,就从窗口一跃而出,腾身而起,不想那小二是个实诚的,一看于异扔在桌子上的银子有老大一块,他急巴星火就急了:“这位老客,找你银子。”
话说于异扔的还不是个元宝呢,不过也有七八两一块,他虽然吃得多,但苗州相对稳定富裕,一两银子,一般人家能舒舒服服吃一个月有余呢,就酒楼上吃一顿,他又不是特别点的席面,就是大鸡大鱼几盘子熟牛肉,那值个什么钱,自然得要找他。
于异喝得有七八醉意了,在空中还有些摇摇晃晃,到也不是站不稳,这是醉酒的人的习惯,好象晃着舒服似的,闻声就站住了,扭头笑道:“不要找了,赏你吧!”
于异这一桌,不到一两银子,结了酒钱,至少能有六七两银子到手,换了其他人,只怕就乐翻了,可这小二脑子里却好象少根弦,听了于异这话,不拿桌上银子,却盯着于异道:“你是外乡口音,这大半夜的又腾云驾雾的,想要做什么,敢莫是奸细?”
这还真是有趣了,于异本来就酒兴上头,听得这话,更是哈哈大笑:“奸细?没错,我就是于异,听清了没有,于异,就是我,哈哈哈哈!”
这样的人,这样的话,又明摆着是喝醉了地,换了其他人,绝对不会信,至少也半信半疑是吧!可这小二脑子里真是少根弦,竟然真就信了,顿时就尖叫起来:“大奸贼于异在这里啊!快来人啊!快报官啊!抓住他啊!”
最有趣的是,他不仅是叫,还捞了旁边的窗撑子,照着于异又打又戳,口中还一片声叫:“打死你,有本事你下来,打死你个大奸贼。”
这时那店东也上来了,却是个半老头儿,忙就来扯他:“你有病啊!疯了啊你。”一把扯那小二,一面对于异陪笑:“客官莫怪,我这小二脑子有些拗,错认了客官,小老儿这厢陪罪了,陪罪了。”
“没有错认,没有错认。”于异却指着他鼻子大笑:“我就是于异,老汉,还不报官,好象听说我的脑袋值一万银子呢,快,快,再不报官我就走了。”
他摇摇晃晃的,一脸酒气,店东哪里会信他,只一脸笑:“客官开玩笑了,小老儿陪罪,你老走好,走好。”随手扯小二耳朵:“还不去收拾桌子。”返身再对于异陪个笑脸,索性把窗子也放了下来——不再跟你这醉鬼胡扯了。
这就没劲了,于异大感奥丧:“我明明说我就是于异啊!怎么就没人信呢。”摇摇晃晃飞起来,虽然酒意上头,但这会儿不开心了,到不想睡,便往郁重秋的大都督府来。
远远看见如意塔下,灯火一片,于异越发的酒意上头。他最初的想法,咒个影身,狗也好猫也好,甚至儿变成巡夜的士兵,一路悄悄的摸进去,摸准了郁老贼所在,找个机会,突然出手,以他身手,事起突然,只要找得到机会,完全有可能成功,然而这会儿酒意上涌,冲动起来,一翅飞到如意塔上,在塔顶落下,往大都督府里一看,灯光隐隐,曲声幽幽,大都督府大,人也多,这要找人,实在有些不耐烦,酒意上头,他猛地双手叉腰,厉声喝道:“于异在此,郁老贼,快快现身受死。”
居然这么摆明车马要郁重秋现身,这纯粹就是发酒疯了,却说这塔下寺庙中,也是有和尚住持的,内中那方丈名唤法明的,却也有些修为,还在坐禅,听得山后于异叫声,他从禅房出来,腾身来看,见一个少年,十七八岁年纪,大冬天的,敝开衣服,站在塔顶上乱喊乱叫,那塔尖是飞椽带瓦的,这少年就站在椽尖处,身子还摇摇晃晃的,这法明到有几分慈悲心怀,不免有些担心,喊道:“兀那少年,快快下来,当心摔下来,快快下来。”
于异往下一看,咦,一个老和尚,他有些醉了,到没留神听法明说的什么,他心里还记着先前酒楼的旧话呢,在胸脯上拍了一拍,道:“那秃驴,且听真了,本少爷我便是于异,特来捉拿郁重秋老贼,你可速去通知郁老贼,乖乖束手就缚,叩头来拜,本少爷便饶他不死。”
居然当面叫秃驴,法明可就恼了,但听到后面,却哑然失笑,于异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的,可打死他也不相信,塔上这人便是于异,呵呵笑道:“你是于异?”
于异到是一喜,咦,这和尚还是有眼光嘛!又把胸脯一拍:“正是小爷,你这和尚叫什么名字,替小爷我跑个腿儿,通知那郁老贼来受死,呆会小爷有赏。”
他还来劲了,法明怒极反笑:“你若是于异,我便是佛祖。”
于异喝得二麻二麻的,脑子反应便有些迟钝,转了半天眼珠子才想明白了,顿时就瞪眼了:“你不信我是于异?”
法明冷哼一声:“你不信我是佛祖。”
“你当然不是佛祖。”
“你自然不是于异。”
于异本为善与人辨嘴巴子,这会儿喝得半醉,脑子糊涂,更是心迟嘴拙,这么一绕,脑子里绕成了一团乱麻,肚中燥火翻天,偏偏嘴上不知道要怎么说,没个法子可以证明啊!一时间抓耳挠腮,这时郁重秋府中却有巡夜的,远远听到山上叫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眼尖的看见法明站在半空中,便叫道:“法明方丈,何事喧哗?”
这如意塔是郁重秋给夭折的小儿子专意修的,庙也是一样,算是郁家的家庙,所以郁家护卫什么的都认识法明,也就因为法明在,所以他们才只远远的问一声,否则就直接冲上山来了。
法明听到问,回身宣了声佛号,道:“是个二混子,喝醉了酒,到打扰了大都督,我马上就打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