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传-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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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朱鹮的眼睛说:“只可惜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朱鹮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什么,却也说不出话来。
飞沙突然微微一笑:“我其实只想问问,这位老匠头不知有没有传人,能不能帮忙做几个烟花耍耍而已。”
朱鹮本能地摇头道:“没有……我们朱家已经禁止任何人再做烟花了……”
飞沙故作惊奇:“这却是为何?”
朱鹮看着飞沙那人畜无害的笑容,却好像看到高家兄弟那个级别的狐狸。她支吾着说了半天说不上理由。
飞沙突然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道:“朱姨,其实我一直觉得段府四将里,朱家是最单纯忠于段王爷的……你不是高、罗、侯他们那样的人,不要想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朱鹮默默地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飞沙道:“朱姨,辛苦你一大早赶来了。你且下去休息,想到什么需要补充的,再来说与我听,可好?”
朱鹮应了一声,浑浑噩噩地站起身,一路走下楼去,都好像失了魂一般,脚步如踩在棉絮上深一脚浅一脚的。
飞沙托着下巴看着朱鹮的脚步若有所思。
“这个臭小沙,又卖弄深沉……不过这样也很帅……”鸮蔓学着飞沙的样子拖着下巴,一脸花痴样地看着他。刚才朱鹮说的东西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飞沙想了一会,大概猜到了一些什么,其中几个关节还没大明白。还是听了其他人的话再说吧。
他向楼下看去,高节和侯邡还是虎视眈眈地对视着不肯想让。
飞沙扬声道:“高三爷……”
高节顿时喜上眉梢。
飞沙道:“高三爷,您是这里的东道,便让侯爷先来如何?”
高节脸色立刻变成一团漆黑。
侯邡也不客气,看了几眼跌跌撞撞离开的朱鹮,便抬腿上了楼来。
第十六章
作为侍奉段府最久的一家,侯氏一脉一直觉得自己地位应该是最高的。但实际上,他们却一直被其他三家当做段府看门狗看待。
此次出兵,名义上作为中军护卫,其实不过就是个闲职而已。
会议上罗白的口气尤为难听,丝毫不掩饰随便让你蹭点功劳打发打发叫花子的意思。若不是顾及王爷这段时间来的操劳,侯邡肯定当场便拔剑让对方血流五步了。
从会议厅出来,侯邡一直觉得太阳穴在扑通扑通地跳,额头上的青筋条条暴起。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将祭祀期间的防卫一条条安排下去。这种时刻,不知多少人的眼睛盯着自己,千万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除了府外的军营,无论外中内三院,防卫任务都是由侯邡手下亲信负责,只有几个关键点是交给段家人自己把守的。段府守卫基本都是侯门的弟子,主要头目更是侯邡的亲传弟子。
侯邡满意地看着手下各自就位,自己便跟随段王爷进了内院。
段氏宗祠每次祭祀,侯邡都会把守在门口。
今天却不知为何,罗白那鄙夷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心头打转,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声的“看门狗”……
祭祀未半,段家长子小王爷段言走了出来,脸色很是不好看。
侯邡关切地问候了两句,段言只说感觉气闷,想在湖边走走。
对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不了太多的小王爷,侯邡有种亦弟亦友的感觉。两人平时里也常切磋一下武艺,对小王爷的悟性,侯邡十分佩服。他深信段言日后必然可以将段氏家业发扬光大。
洱海一望无际,湖面波澜不惊,怎么看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异状,侯邡便将注意力从段言身上收了回来。
他在心中模拟出一位对手,各执一剑,与自己旗鼓相当地斗个不休。这是他减轻压力的最好方法。只有一剑在手,他才能找到自我存在的意义。
就在侯邡已经渐渐进入忘我境界之时,湖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立刻收了遐思转身看去,只见小王爷正向地上倒去,一个老苗子带着一个年轻苗女正在一旁。
侯邡不及多想,拔出长剑便迎了上去。
可是他只挡下了一招,便被那老者一杖戳入了胸口。幸亏他凭借多年的功力,在最后一刻将身子扭了一下,那竹杖才没戳到心脏。但是侯邡却就此晕倒过去……
看着侯邡拉开衣服,露出胸口上那一道旧伤疤,飞沙心头一片感慨。
鸮蔓悄悄地把自己的竹杖往身后藏了藏。谁知道这根是不是就是师公当年用过的呢?
“那么……照例我要问几个问题。”飞沙道。
侯邡点头称是,将衣服重新穿好。
飞沙问道:“在你发现段秀才……小王爷倒在地上之前,有没有发现其他地方有什么异常?”
侯邡努力思索了一阵,摇摇头:“当时我太沉迷剑法,根本没留意周围动静……实在惭愧。”
飞沙道:“你的手下呢?他们也没发现什么吗?”
侯邡道:“没有,事后仍活着的,无论哪个院子的,我都逐个询问过了。”
飞沙再没说什么,便让他下去,换了高节上来。
侯邡刚离开,鸮蔓便忍不住问:“小沙,他们每个人说的不都是一样的事么?你问来问去的干什么?”
飞沙道:“不……其实他们每个人说的都不同,而且有很大差别……哼哼……且等听完了高家的故事再说。”
高节的故事却极之简单,简单到鸮蔓一杯茶只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我们哥仨一直在清点粮草,还是守卫来告诉我们,才知道出事了。期间我们半步都没出过粮库的门。”
鸮蔓眼巴巴地盯着高节看了半天,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将茶水吞了下去。
飞沙便也笑笑,一个问题也不问。
高节道:“我知道有人肯定会给我们兄弟抹黑。不瞒飞少,其它事上,我们坑蒙拐骗没少干。我们本就是生意人嘛,有钱不赚那是孙子!但是天地良心,那天……那天……我们兄弟真的什么也没干啊……我两位兄长,还在那天被姓侯的和姓罗的打伤了内腑,至今无法恢复啊……”
说着便伏地嚎啕大哭。
飞沙也不扶他,抓着下巴仔细思量着他这两句话。
如果说这四家人说的话里谁的最不可信,那肯定就是眼前这个死胖子。无论从哪一个角度了解到的消息,这家伙都是最为狡猾的老狐狸,而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尽管说出去都没人相信,但是无论是罗、朱还是侯家,无论从哪一家的供词来看,这姓高的家伙都是清白到如同处女一般。
反常即为妖。
飞沙虚扶了一把,高节便顺势爬了起来,两只眼睛揉得通红。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虚套的东西做做场面,心知肚明就行。
随便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飞沙便送了高节离开。他独自坐在走廊上,看着下面的院子。
鸮蔓捧出一套精美的茶具来。
自从知道飞沙曾在段秀才那里演过茶道,鸮蔓便常缠着他给自己也耍一次。对于鸮蔓这种将艺术当做杂耍的态度,飞沙……无奈投降了。反正他学茶艺本来也就是拿来在美女面前耍帅的,泡谁不是泡?
喝过一次飞沙亲手烹煮的茶后,鸮蔓就彻底迷上了此道。此时见飞沙闲了,便又让他表演给自己看。
飞沙正觉得头脑里思绪万千一片混乱,便借着演茶好好整理一番。
如今连段秀才说的也算上,飞沙已经听过了五个不同的角度描述同一日的事。每个故事大体相仿,但细节上却略有一点点差异。然而这点差异却让他觉得似乎抓到了一条隐藏着的线索。
在段秀才的故事里,出现了一样其他所有人的版本里都没有出现的东西。
烟花。
惨绿色的烟花。
如果段秀才没有骗他的话,飞沙几乎可以确定,这枚烟花便是由朱家巧匠老匠头在朱家工坊制作的。因为材料用了附近的水源,渗进了含铜的杂质,因此才会有让段秀才记忆深刻的那抹鬼火般的惨绿。
中院升起的一枚烟花,引来了湖上的刺客……
可是在四大家的口供里,却无一人提到这枚烟花。甚至在飞沙一再提示下,也没有人承认。这是很蹊跷的一件事。
除非段秀才说谎,可偏偏段秀才是最没有理由说谎的一个。
目前来看,在中院的朱鹮,实在是嫌疑最重的人,而且她的表现也的确很不正常。
是不是要想点什么法子再试探一下呢?
飞沙胡思乱想着,手中却已调好了一碗茶。
他低头一看,自己先乐了起来。
茶碗内,碧绿的茶汤面上浮着一幅图画。
烟花图。
一个小儿正在拍手看着天空绽放的烟花,背后是模糊的楼阁牌坊。
飞沙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带着一众手下拿了烟花在街上玩耍的情景。那些穷苦家的孩子,哪里能抵抗得了烟花的诱惑,每次都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连烧过的纸屑都被人抢了回去珍藏。
鸮蔓捧着茶碗,看了半天不舍得喝。
“小沙,烟花到底是怎么样的啊?”鸮蔓看着茶碗里的图问道。
飞沙说:“烟花啊……高府是这里首府,家中怎么也会有点存货吧。回头找他敲诈两个来玩玩。”
鸮蔓道:“要不你现在去问他要了,我拿在手里也好……”
看来还要再仔细调查一番啊。
不过,在那之前,飞沙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做,那便是去找高节为鸮蔓敲诈烟花,当然是打着少主段鱼的旗号去的。
听说有烟花可以玩,段鱼立刻自告奋勇一马当先,原本狐假虎威的行为立刻便成了真正的奉旨行事。
就连小蛋听到这个消息,两只眼睛都放出了光芒。
高节听了飞沙的要求,又看到段鱼那一脸的期盼,立刻二话不说,让手下捧来了一大堆的烟花,送回了他们居住的小院。
“我们来放一个吧……”鸮蔓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飞沙说。
“现在外面大太阳的,放了也看不到什么。”飞沙说,“这东西得等晚上才好看。”
小花凑过来闻了又闻,似乎想试一下烟花这东西好吃不好吃。鸮蔓立刻提溜着它的耳朵把它赶到院子里祸害花花草草去了。
飞沙将所有烟花扔在一楼楼梯下,便不再管它,自己独自泡着茶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