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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锁心玉-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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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非远远地欣赏他的动作,老实不客气地模仿,也在凉亭里把自己抱成一团。

“你在搞什么?”段青衣皱眉。

颜非好玩地把宛容玉帛的姿势学了个十成十,“你不觉得大哥那个样子很可爱么?我学得像不像?”

“你快要摔下来了,不要胡闹了!”常宝纹敲了他一个响头,笑骂道,“大哥如果知道你说他‘可爱’,只怕非气死不可。”

颜非一跃而起,指着外边林子里的宛容玉帛,“喂喂喂,你们自己看,我哪里胡闹,大哥不可爱么?‘’

常宝纹白了他一眼,侧头去看。

“啊!”段青衣先低呼了一声。

那是冷漠而喜怒不形于色的宛容玉帛么?月光流离,照得他白衣如雪,朦胧发光一般,他抱着自己,蜷缩一团,看起来像一团会朦胧发光的什么东西——那感觉不是“可爱”可以形容,而是——而竟是一种渗透的淡淡哀伤的无限温柔与美丽!

“我的——天啊——”常宝纹震惊得话都说不完整,“他……他……怎么可以——”

“你不是说,不知道大哥完成心愿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段青衣一阵惊异过后,不禁微笑,“他——大概是打回原形了。”

“原来——原来——大哥本就是这样——这样的人。”

常宝纹轻轻叹息,“我竟从未了解过他。”

“啊——”颜非突然叫了起来,“有一件事忘记告诉大哥,千凰楼七公子找他,天啊天啊天啊,这已经是六天之前的事了!”他一溜烟地窜了过去。

常宝纹与段青衣相视疑惑,宛容玉帛什么时候认得这位大名鼎鼎的公子爷了?为什么从来没听他说过。

※※※※※※※※

段青衣做梦也没有想到,秦倦竟会亲自造访鹦鹉楼,他要宛容玉帛去千凰楼找他,宛容玉帛没有收到消息,秦倦竟亲自赶了过去!

当那辆雕龙绘凤,千凰张羽,雍容华贵的马车停在鹦鹉楼门口,段青衣仍以为自己在做梦。

宛容玉帛从来没有记起他与这位公子的交情,更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要紧的事,竟然劳动他自己的病体,这样赶了过来!三百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是不近啊!

四马一乘,那四匹马雪白灵秀,点漆双目显是千里良驹,而绞金钱的鞍绳,乌沉香的车壁,车壁上浮凤飞凰,那凤凰之目缀的俱是罕见的黑晶,阳光之下灿然夺目!

千凰楼的富贵可见一斑!

颜非哼了一声,要是谁劫了这一辆马车去,一生一世都受用不尽了!好奢华的人物!

车帘揭起,红影一闪,一位红衣女子当先跃了下来,身形极是婀娜,当她抬起头来,四人俱是怔了一怔。

宛容玉帛想起了无射,无射美,却是亦清亦媚的美,美得纤细风流,而这个女子只有一个字——艳!他没见过如此艳的女子,美得极盛,像一朵花开到了最盛时的艳极之美!

常宝纹一向自认生相不恶,今日见了这红衣女子,才知,这世上,“国色天香”是什么样的美,什么样的人才叫美人!看着她,她是朵艳得起火一般的花,而自己是花下的泥!

而颜非与段青衣心中只有反复四个字——名不虚传!名不虚传!七公子之妻秦筝号称美人第一,名不虚传!

“嘿,见到了她,从前的姐儿妹儿,花儿草儿,统统成了狗屁!”颜非低声自言自语。段青衣舒了一口气,“人如此美,不知七公子又是如何——”他还没说完,只见帘子里伸出一只手。

手极苍白,但偏生透出股入神入髓的秀,手指纤柔,搭在秦筝伸手欲扶的一双手上,竟是天造地设一般的契合。

绝美!段青衣一刹那心中闪过的只有这两字,连话都忘了接下去。

“小心点,叫你别出来非要出来,这下子又出了什么病什么痛,我绝不原谅你!”红衣女子的声音利落清脆,像跌碎了几颗玉珠,又像飞起了几只蝴蝶。

车里的人低笑,声音低柔,“也从没听你说原谅我什么。”说着,另一只手拂开了车帘,一个白衣人扶着秦筝的手,慢慢自马车上下来。

宛容玉帛盯着他,他一定是认得这个人的!他的魂记得这个声音,他记得这一张秀绝烟尘清如白玉的脸!但他的脑却否认这个记忆!

“你——我——”宛容玉帛闭目,调整着自己混乱的记忆,“我很抱歉,我们认识?”

另外三人早已看他看得傻了,只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倦温雅秀致的脸,看着他光华四射的黑眸,精湛而犀利的眸。

秦倦站定,微微一笑。“嗯,不算认识。”

宛容玉帛困惑的样子像个脆弱得找不到糖的孩子。

秦筝东张西望,皱眉,“可不可以进去说话?”她一皱眉,像如火的红花漾起了一层光华,旁人自是只有唯唯诺诺的分。

鹦鹉楼厅中。

“宛容公子遭人暗算,失去记忆的事我已知道了。”秦倦安然坐在鹦鹉厅的正席上,带点倦意地道:“虽然宛容公子已经不复记忆,但我答应过他的事永远作数,千凰楼的承诺是不会因为宛容公子失去记忆就此算了,我来,是为了带给他一个消息。”

常宝纹忍不住问,“你答应了他什么事?”

宛容玉帛也是一脸愕然。

秦倦幽黑而不可测的眸幽幽地看着他,别有深意地道,“真的忘却了?”他摇了摇头,淡淡一字一句地道,“不是你真的忘却了,只是不愿记起——那个伤太残酷!所以不愿记起,宁愿忘却!但在你心里,终还是记着的。”他素来便洞烛一切,这些年宛容玉帛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他略略思索便料中了十之八九。

宛容玉帛默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低声回答,心底的封印像被他一句话戳入了禁地,突然疼痛起来。

秦倦却不理他,反向他人慢慢解释,“宛容公子——曾经托我助他调查一件事,我没有答应,却承诺了我虽不能替他去查,但在必要时我会帮他,就这么简单。”

“我请你调查什么?”宛容玉帛低声问。

秦倦奇异地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么?”

“我——”宛容玉帛闭嘴,他的确是不想知道的,他知道的,那必是一道伤!一道封闭了痛楚的伤!

“我不会说,”秦倦慢慢地道,“其一,你不愿知道;其二,你也从未忘记。”

气氛此刻很微妙,很玄乎。

宛容玉帛脸上闪过了温柔无奈的神色,只一刹那的,却有人看在眼里。

“钟无射人在晋阳城郊三十里芦花村,我来只要说这一句话,其他的,我不会说,他不愿听。”秦倦说完,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轻咳了两声,“筝——”

秦筝几乎立刻自怀里拿出了药,但已来不及,秦倦左手按着心口,一口鲜血吐在右袖之上,低咳不停。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才甘心么?”秦筝苍白了脸,目中是又恨又怜的苦,“你一心为了别人想,便是从来没有为我想过!你再这样——这样——是不是要我先死给你看,你才知道要珍重自己?”

“筝!”秦倦喘息未定,“你明知道我不是的,不要伤我,好不好?”

秦筝几乎立刻闭了嘴,她刚才没有泪,现在目中朦胧,良久才颤声道:“倦,对不起,你知道,我不会说话,一着急就出口伤人——”

秦倦微笑,侧目看她,犀利化作了温柔:“我知道你担心,没事的,没事的。”

秦筝不管众人在前,一把抱住了秦倦的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没事,但你病,比我病更令我苦过十分,不过你放心,我只是担心,并不是害怕。”

秦倦不以为忤,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

夫妻情深,再没有比此时更感动人了,这一对富贵尽享,名望全收的夫妻,世人只见他们的幸,却看不见他们的苦,而虽是这样让人担惊受怕,死亡病苦笼罩的爱,两人仍是爱的这般勇敢,这般幸福,这般的——无怨无悔!

“其实,你本不必亲自来的,千凰楼愿为公子出生人死的不知几许,更何况只是送信?”宛容玉帛竟受不了这样的深情似的,避开了目光。

“我来,是要逼你去找她。”秦倦语气低柔一字一句地道:“今日若不是我来,你会去找她么?你知道我来此不易,总不能让我白受这一趟的苦?我来,便是要你非去不可!”

“为什么我非去不可?难道,我竟是非见她不可?”宛容玉帛不敢看秦倦的眸,那眼神太亮,太睿智!

“不要问我,问你自己。我逼你去,是我知道你太强烈的情,那情当日创造了奇迹,今天我不想见它创造出悲剧,仅此而已。”秦倦向秦筝点头,“我们也该走了。”

秦筝扶起他,径直走向门口,这两人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无人可以阻拦,也无人可以挽留。

走到门口,秦筝脚下一顿,“宛容玉帛,你很令人失望你知不知道?你太多情又太懦弱!你爱一个女人,却从不想如何去爱她珍惜她,却只一心一意想逃而已!你怕那个女人毁了你目前安稳平静的一切,你爱了却不肯付出!只因为她是一爱了便要惊涛骇浪的那种女人么?你是个懦夫!你不敢面对爱她所要付出的苦,所以你躲在这里舔伤,你其实——希望她死多过于希望她活,她若是死,你便可以心安理得悼念你的爱;而她活着,你怕她多过于爱她吧!因为爱了她便代表了出轨!她是会飞的女人,而你只想守住目前的一切,你知道一旦爱了她你便会失去一切——首先,便不见容于宛容家!你不敢面对,不敢付出,更不愿为你的感情做出努力!所以你痛苦,我承认你也付出了太多的情,但痛苦的却是,因为你不敢为你的情去抵抗去牺牲,所以你有再多的情也永远追不上她!她为了爱你放弃了一切,你呢?你却为了一切放弃了爱她!”

秦筝说话从来不留情面,“我同情被你爱的那个女人,因为爱你,她注定了被你拖下地狱!你在这里再愁再苦一百倍一千倍也是没有用的,你若要不起那分爱,你去找她说清楚,告诉她你不配她爱,省得她一生一世陪你在地狱里受苦,至死也不能解脱!”

“筝!”秦倦低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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