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欲碎-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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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阳已露,晨曦笼着整个小岛一片赤色霞光,芦花儿闪耀着,柳条儿闪耀着,灌木的叶儿也跟着闪耀,还有榆钱老槐,新绿的树叶全都笼罩着一层薄光。如果他们此刻回望一眼,会看到那澄碧的湖水,如今也成了一片赤色,粼粼波纹,闪着血一样的光彩。朝阳,静静地悬在天边,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着,沿着山,往上爬着。
孤山之上,树多林多花亦多,他们爬得极为不易,但随着日头越高,逐渐加快了速度。谭中柳在前,一路踩着那些灌木开路,防止有的小刺扎到身后的梅牵衣。梅牵衣已两个晚上没合眼了,一晚上没吃东西,这么折腾着,早就气喘吁吁累得不行了。
半山腰上歇了会,暖风送来,竟有丝丝腥味。谭中柳皱了皱眉,深嗅了两下,眉头锁得更紧。梅牵衣也意识到不对,起身要去看,谭中柳按住她,道:“牵衣,你在这里等我。”
梅牵衣没依他,跟在身后,朝那血腥味起始之处寻去,翻过半壁山路,再转过一个石壁,二人顿时愣住。
零落的兵刃,横七竖八的尸体,打折的树枝,压倒的灌木,还有零落的野花从尸体下面努力地探出头来。留在地上、石上、草木上的血迹已然干涸,但那留存的斑斑血迹,足以告诉他们,当时的血流。
谭中柳连忙捂住梅牵衣的眼睛,半晌不得言语。他没有走过去翻那尸体,只是很平静地陈述道:“是洛阳回刀门。”
洛阳回刀门,前一晚掌门人在此与他师兄密会,询问灵婴楼时空穿梭的问题。这一晚,他们就看到他们陈尸于此。
谭中柳喃喃道:“不知道林前辈怎样……”
“林前辈?”梅牵衣落下他落在眼上的手掌,冷静地看着这乱陈的尸体。
“洛阳回刀门掌门人的师兄,林行甫。退隐江湖二十年,原来他竟隐居在此处。”顿了顿,谭中柳突然低喝一声:“不好!”炯炯的双目对上梅牵衣,“牵衣,我们得赶紧回去!武林山庄要出事了!”
梅牵衣抬头望了那日头,心中微顿,还早啊。但由不得她多考虑,谭中柳已经拉起她,飞快地往山下跑去。他踏着轻功一路往下,梅牵衣扯了他不少后腿,到最后,他干脆一把抄起她,抱着往山下而去。刚到山下,就看到一叶扁舟急速飘来来。船头的两个人在看到他们时,双双踏足翩翩飞起,落到岸上。
“牵牵!”
梅青玄夫妇见谭中柳抱着梅牵衣跑得飞快,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大惊失色,双双上前,抢过梅牵衣。谭中柳顺势放开,然后飞身跃上他们划来的船只,回头抱拳道:“两位前辈请恕罪,晚辈先走一步。”
梅牵衣望着他撑船远去的背影,愣愣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牵牵,让娘看看,有没有事?”梅夫人拉着她上下检查着。梅牵衣脱开手,轻轻摇头,“娘,我没事。”
“臭小子,竟敢在我眼皮底下面前劫人!”梅青玄望着那一叶扁舟离去的影子,不解气地骂着,回过头来,又柔声问道:“牵牵,那小子有没有欺负你?不要怕,他敢欺负你,爹不会放过他!”
梅青玄夫妇轮流着絮絮几句,终于开始教育她女孩儿家不能跟单独跟男子在一起,更不能夜晚私会。梅牵衣一言不发,任他们说着,该说的说完,她才抢在梅青玄总结陈词之前,忽而一笑,道:“爹,娘,看,我什么事都没有呢,我们快去武林山庄吧,晚了赶不上大伙儿的比武大会了。”
梅夫人心里气恼,但又着实不忍对女儿发火,最后只道:“牵牵,以后别再偷偷往外跑了,你要去哪,娘带你去,这样偷偷跑出来,若出事了你让娘怎么办?”
梅夫人说着说着,竟又抬袖开始抹眼泪了。梅牵衣心里愧疚,只得继续安慰着:“娘,我这不是没事吗?反正我去哪娘都找得来,所以我才敢跑的。哥哥和舅舅他们呢?”
梅青玄一见妻子掉泪,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跟梅牵衣抢袖子帮她挽泪,一边又不能不顾女儿。“他们先去武林山庄了。小果儿,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乱啊。牵牵这不没事了吗?哎,都怪我这个当爹的,没把女儿护好……”
赶回武林山庄时,日头已正,暮春的阳光已有些灼眼,大片大片的树叶儿花瓣儿都跟着耀眼起来。梅牵衣一鼓作气地爬上武林山庄来,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望着那令人晕头的太阳,禁不住疑惑。
当初的太阳,有这么烈么?
武林山庄整个空荡荡的,她心中咯噔一响,寒意立时从脚底升起。梅青玄夫妇唤她名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巍巍然地回过头去。梅夫人站在门口,气急地问:“牵牵,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梅牵衣顿时握紧了拳,转身撒腿往练武场跑去。
不对,时间不对,她明明记得展凉颜出现是下午,是黄昏,是太阳温煦的时候,怎么变成了日正当午?为什么,她没有跟娘离开钱塘,没有在半路偷跑回来,却最后,依然是娘追着她上了武林山庄?为什么她已经很努力地让谭中柳带她去“那个地方”,却总是去不了?
“不——过——是——”
忽闻声音朗朗如乾坤一般,像自四面八方同时而起。梅牵衣脚步陡然停住。嘈杂的人声突然静了下来,鸟雀反惊叫地纷飞乱窜,叽叽喳喳。
“乌——合——之——众——”
一字一字,轻轻慢慢,不疾不徐。由远及近,仿佛从遥远的山谷,循着那震荡的回音,逐渐回溯到最初的声源处。空寥幽远,又如近在耳边。
驻足四下张望,漫山绿意点红,周遭回音不绝,却始终循不到那声音的源头。
“也——敢——称——”
突然,她看见那红飘绿染中,有一点花骨朵儿好像突然接到了春日的第一缕暖阳,以苏醒之姿,慢慢绽放开来。一瓣一瓣的花瓣,缓缓绽开,一点点,由远及近,由小变大,那如血一样的鲜红花瓣,绚丽无比。她看她,在视线里,像放慢了镜头一般,慢慢地舒展开来。
“江——湖——豪——杰——”
那声音仍未断绝,那血样的花朵已完全绽放,倏尔化为一道火焰冲向空中,如云一般地,遮住了那耀眼的日头,太阳在那如血如火的云霞里,瞬间失去了应有的光芒与热烈。须臾,那火焰一样的红云,缓缓降落,阳光在他身后成了背景,替他镶上了一层金红的轮廓。
这是梅牵衣第一次见到展凉颜的情景。他若烟花绽放一般,从漫山的红飞碧舞中盛开,在天际怒放,又如金甲雷神临世一般,落在八角亭巅。红袍迎风吹得翻滚,发出汩汩荡荡的声音,像血海沸腾。她忘了眨眼,忘了呼吸,忘了心跳,忘了周遭的一切,只知道自个儿左胸处咚咚咚咚地吵个不停。
然后,她听到他说:“这是什么江,又是什么湖,不过积一堆糊不上墙的烂泥。”
他一身宽大的红袍,如血织一般,妖冶绮丽,脸上戴着一张银月色的面具,掩住了他的全部五官。满头的青丝一根未落地束在白玉色的发冠里,冠后两条银丝带恣意地舞在风中。
她总算明白,为何记忆里,与他的初见,是在日色渐薄的黄昏。
11杀人的展凉颜
练武场上的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梅牵衣反前进一步,肩膀随即被按住,一声低唤入耳。
“牵牵。”
梅牵衣回过头去,梅青玄拉着她护在身后,交给后面的梅夫人。梅夫人跟着继续把她往身后护:“这里危险,跟娘先下山去。”
梅牵衣挣了一下,听到谭笑书沉稳的嗓音喝着:“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武林山庄!”
展凉颜道:“红云瞬息展,歃血因凉颜。谭庄主,听好了,本座乃灵婴楼第十七代楼主,武林山庄要来便来,谁能阻我?”
一听他报上身份,场上群雄顿时沸腾了起来。梅夫人在听到“灵婴楼”时,脸色顿时煞白,声音陡然生硬了些,用力扯着梅牵衣。“牵牵,跟娘下山!”
梅牵衣拖着梅青玄,赖道:“娘,再等等,等等嘛。”
“牵牵,现在不是好奇任性的时候,这里危险!”
“就是危险才要不能走哇。娘,爹说的,做人要讲义气,怎么能在有危险的时候,自个儿跑了呢。别人会笑话我们的。”
梅牵衣抗议的声音过大,还好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展凉颜与谭笑书吸引去了,并没有多注意。倒是场中的展凉颜,微微侧首,似有若无地朝她这里瞟了一眼。梅牵衣心中突突一跳,那眼光却又飘走了,只听他道:“本座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爹,娘。”梅疏凝从后面靠近,金谷川一家三口也同他在一起。
梅青玄一见金谷川,连忙问道:“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金谷川道:“青玄,照谭庄主前日所言,灵婴楼藐视中原武林,如今中原各大门派齐聚武林山,他们便来挑衅,点明索要武林山庄的小公子。”
梅青玄沉吟片刻,回望了一眼场上,谭笑书与展凉颜对话仍在进行,他紧皱起眉头,把欲往前挤的梅牵衣拉回身旁。“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牵牵要讲江湖义气,大哥,疏凝,我们留着尽这份义气吧。趁着现在情势还在控制之中,大嫂和小果儿带着牵牵与小金鱼先走。”
众人如何不知梅青玄心意,真正必须要离开的是梅牵衣。
“不,我要留下。”金雨朵当即反对,“娘和姑姑带着牵牵走。”梅疏凝不允,让她跟着一起先走。
梅牵衣见他们争执不下,道:“灵婴楼要的是小公子,我们的去留他根本不在乎。再说,灵婴楼能闯上山来,山下又岂能平静?爹,娘,你们都不用担心我,我很好,不会有事的。”
梅牵衣细想着当初,展凉颜要的是小公子谭止戈,谭止戈一抢到,他跟着就撤了。在此之前,倒霉的只有场上那些穿黑衣的人。展凉颜憎恶黑色,在他有杀意的时候穿黑色的衣服,无异于往他剑刃上撞,他向来不会手软。连……对他自己的孩子都是如此。但所幸因昨日武林山庄紫凤小丫头那一番话,今日场上,无一人身着黑衣。
再看展凉颜,他依然与谭笑书两人你来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