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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四海鹰扬-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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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庄主和一些一等一的高手名宿,都是内功各有专精的行家,全都认为他练了正宗内功,却不知他练有另一种神奇的练气绝学。

那是一种可以保住心脉,收敛元气,不戳破心脉绝对死不了的奇功,玄门弟子成道的根基。

四更正,斗转星移。

但地牢中是无法确知时刻的,必须从看守换班的情形作估计。

那位看守离开了桌后的长凳,开始走动提神,信步巡视一排四间囚室。酒杯粗的铁栅,间隙不会少于半尺,可以一目瞭然看清每一个囚犯。

张允中被囚在第一间,只有他一个人。

看守看清他蜷缩在后面的壁根下,似乎已经僵死多时了,用不着细察,信步巡向第二间。

第三间,第四间……

张允中像一条软体的虫,也像一只田鼠,不可思议地蠕动着,挤弄着,竟然从不足半尺的栅缝中挤出。

他的头骨,似乎可以叠合。即将出生的婴儿,头骨是可以叠合的,但一出娘胎不久,便永远不能变动了。

一只粗有三寸体径的田鼠,可以轻而异举地挤过三四分宽的地隙。

人是不可能回复胎儿阶段的,人也不是田鼠。

他,确是挤出来了。

看守刚看完第四间囚室内的两个囚人,刚要转身,脑门便挨了一记重击,腰间的一串锁匙被取走了。

放出六位难友,他从刑室取来了几个绳索,几件可作兵刃使用的刑具。

“诸位谙水性吗?”他向六位难友问:“能浮起来就成了,我们要从临江一面跳水脱身。”

六位难友都是江南人,水性都过得去。

“唯一能辨方向的是天空,诸位认识紫微星吗?”他又问:“紫微在北天垣,庄北面临江。”

“老弟,为何不从庄门杀出去?”一位中年人问。

“只有庄北连着庄墙,地牢在后庄。往前走,出了庄也冲不过奇门埋伏。在下目前只剩下两成元气,连一个二流高手也对付不了。”

“我赞成跳水。”一个年约半百的人说:“咱们这几人,多少受过一些刑受了一些伤,冲不出去的。”

“诸位必须记住:要全力逃生。假使心中愤怨难消,逞强发狠报复,一被缠上,一切都完了。”他郑重地说:“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诸位务必记住,全力逃生,有多快就走多快,除非到了生死关头,决不可与人拚搏。现在,准备走。”

天险不可恃,三山别庄把临江一面看成天险,警戒难免疏忽了些。加以天将发白,负责警戒的人戒意松懈,发现庄内有人冲出,已来不及集中全力堵截了。

七头疯虎出柙,全力狂奔,仅在后庄墙的墙头,与三名警哨遭遇。

警锣声狂鸣,仓皇赶到的高手们,只能望江兴叹,逃走的人已经鸿飞杳杳了。

镇江方面又赶到三艘船,绝剑秦国良已经获得大援,八艘大船泊在一起,岸上搭起了帐幕,把附近当为禁地。

看样子,绝剑要和三山别庄澈底了断。

闻风赶来看风色的人,散伏在附近等候好戏上场。

一连三天,双方皆在紧锣密鼓准备,双方赶来助阵的好友络绎于途,风雨欲来,情势日渐险恶。

张允中潜返府城养伤,府城反而是最安全的藏身处。

他身无分文,从接引人魔船上搜得的金银珍饰,已经被公孙英兄弟没收了。好在府城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名园胜境,里面正好藏身。

人穷志短,他只好横下心,走上了穷途末路的江湖人不得不走的邪路:向大户人家偷窃。食物需钱,买药需要钱,一钱逼死英雄汉,不偷不抢,又没有朋友周转接济,非饿死不可。

他已经感受到金钱的压力,感觉出金钱的重要。闯荡江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搞不好就会焦头烂额,满腹辛酸,甚至送掉性命。

他想到三山别庄那笔皇贡,那三十斤南海珍珠。

珍珠在珍宝店是论颗卖的,皇贡的确不同凡响,论斤算,帝国王权家天下,确是写意得很。他为何不将珍宝夺来?

目下他已有了最佳的藉口。

他在非人所能忍受的酷刑中活过来,从鬼门关里闯出来,九死一生的仇恨种子,深埋在他的心底。

三天一过,他大踏步迈入复原的坦途,心底仇恨的种子,也开始萌芽、茁长。

接引人魔、飞天豹那些人,胁诱他的仇恨,已被三山别庄那群人迫害他的仇恨所取代。

三山别庄,三山别庄……

地牢酷刑的仇恨,还有那卅斤珍珠!

三山别庄人多势众,高手如云,而他,孤家寡人一个,唯一的同伴黑煞女魅也不知下落,她的遭遇目下如何?

他真的不愿去想,不敢想。

也许,这风流美艳的江湖浪女,已经被公孙兄弟杀死了吧?

复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蛇神牛鬼打听消息。

奔走了一天,他心中一宽。

接引人魔的大援已到,双方正相持不下,风雨将临,大火并正在积极酝酿中。

各地闻风而来看风色的高手名宿,络绎于途。

黑煞女魅已成为三山别庄的人,消息上说,她已经投效三山别庄,做了大少庄主公孙英的侍女。

公孙英兄弟俩的声望,突然直线上升,果然一鸣惊人。

这些消息不会影响他的情绪,只有黑煞女魅仍然健在的消息令他心宽,毕竟彼此同过患难,同食同寝感情滋长,只要能活着,便足感安慰了。

当然,他不相信黑煞女魅肯甘心被人当作侍女来奴役,定然是受到公孙英兄弟的煎逼,不得不忍辱苟延残喘。

他有了第二个向三山别庄寻仇的理由。

日上三竿,他出现在南门外的桥南虎踞桥市。

虎踞桥跨运河,是南下苏州的陆路大道要津,桥南形成市街,设有简陋的码头,自用的交通船艇可以停泊。

市面相当繁荣,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得到,包括雇请几个地棍,杀仇家三两刀。

街中段的三山栈,是三山别庄设在府城的别业,藉开设栈号掩护,其实是连络站。

江湖上有任何风吹草动的声息,都由这里快速地传往廿里外的三山别庄,所以公孙庄主消息灵通,高枕无忧。

栈房在后面,占地甚广,南北百货堆满六座栈库。门面有三间,金字招牌三山栈三个字十分醒目。

起货的时光已过,店堂渐静,三五个栈丁店伙正在收拾清理店堂,柜上两个师爷正在埋头结账。

他大踏步进入店堂,并未引起店伙的注意,皆因他穿得寒酸,比店伙好不了多少。

事先已打听清楚三山栈的底细,三山栈也不瞒江湖人。

他走近柜台,这才引起一名店伙的注意。店伙以为他要探看两位师爷结账,同时也看出他不是自己人。

“喂!你干什么?”店伙气势汹汹逼近他厉声问,像一位天神向小鬼问话。

“来拆店的。”他也气势汹汹:“拆你这鸟栈号,有什么不对吗?”

话说得粗野,五六名店伙立即放下活计,急步涌至,把他堵在柜口,一个个像是凶神恶煞,气氛一紧。

“该死的东西!”店伙怒火上冲:“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吃了豹子心老虎胆敢来撒野?”

“这里不是三山栈吗?”他大声反问。

“不错。”

“三山栈是三山别庄的栈号。”

“不错。”

“三山别庄的庄主公孙龙那老王八……”

店伙勃然大怒,猛地一掌掴出。

他左手闪电似的架住来掌,卜一声响,右掌已同时在店伙的小腹上着肉。

“呃……”店伙抱着小腹踉跄急退。

一不做二不休,他大吼一声,后退、侧旋、飞腿、前冲、横扫……眨眼工夫,他拳、掌、肘、腿有如狂风暴雨,把六名店伙打得鬼叫连天,仆而又起。刹那间的痛击,最后六个人摔翻了一地,爬不起来了。

一名师爷吃了一惊,手一按抬面跃出店堂。

“你干什么?”师爷骇然问,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六个店伙都是孔武有力,武功根基不差的好手,怎么眨眼间六个人全倒了?这怎么可能?

“在下再说一次,来拆店的。”他双手叉腰,摆出泼皮面孔,气势汹汹。

“拆店?有何理由?”

“公孙庄主欠了在下一笔债。”

“什么?敝庄主是亿万富豪,欠了你的债?”师爷惑然问,生意人本能地想到钱财债。

“一点也不错。”他说:“亿万富豪欠的债更多,包括各式各样的债。有些债可以赖,也可以还,但有些债是赖不掉也还不了。”

“你是说……”

“比方说,人命债。”

“胡说八道。”

“在下字字皆真。”

“你的债是……”

“在下没有债,而是公孙庄主父子欠了在下我的债,人命债,十分严重,赖不掉,也还不了。”

师爷这才会过意来,脸色一变,原来是上门寻仇的,说讨债并没错。

这时,里面的打手纷纷抢出,六个被打倒的人,除了两个昏了的,全都连滚带爬避至一旁哼哼哈哈。

他又陷入十二名打手的重围。

“三山别庄从不赖债。”师爷沉声说:“尊驾既然来了,自会还尊驾的公道。”

“对,在下就是为公道而来。”

“区区姓杨,杨伯达,才疏学浅,在本栈充任账房夫子,尸位素餐。请教。”

“在下姓张,张允中,相信阁下决不会陌生。”

杨伯达大吃一惊,包围他的十二个人更是脸色大变。

途经镇江的江湖人,对张允中一点也不陌生。他从三山别庄地牢受了致命酷刑逃出,这件事以奇速向江湖轰传。被三山别庄弄入地牢的人,从来就没有逃出来的例子,所以他才真的是一鸣惊人。

三山别庄的人,正加紧追查他的下落。公孙庄主要求朋友襄助搏杀他的函件,已经送出千里外了。

再愚蠢的人也不会估科他仍在镇江逗留;更没料到他竟然胆大包天,打上三山栈讨债。

张允中三个字,像一声春雷。

“你……你你……”杨伯达几乎语不成声,惊恐地后退。

十二名店伙,有一半抢入内堂取兵刃。

“我来了,我该来。”他冷冷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杨夫子,你怎么说?”

“我……”

“我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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