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佳人情倾天下:妃舞帝殇-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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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忽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咳,李亭海刻意压低的声音随即透门传来,“王妃,人已经带来了!”
萧綦一震,抬手一挥,迅疾覆上几可乱真的人皮面具,转眼间又变成了先前平平无奇的信使模样,我转身望向殿门,眉梢一挑,扬声道,“来得正好,萧綦,定州将士们有救了!”
斜月沉沉藏海雾(3)
朱漆殿门吱呀一响,开阖处,汉白玉石铺就的殿前广场寥廓深远,一眼望不到边。月色深凉如水,幽幽流泻一地,浮光跃银,照映出天际万仞宫墙,高耸直入九霄云端。
李亭海自门旁闪现,一人紧随其后,一身青袍太监装扮,瘦削面上一双黑眸精亮,隐约夹杂几分再次重逢的欣喜,身形矫健,步履无声,从无边寂寥的夜色深处渐行渐近。
抬眸一眼望见来人,虽然早有准备,心上还是一紧,我望著他,轻轻点头,“别来无恙,百里枫!”
“少……王妃!”百里枫浑身一震,抱拳单膝跪倒在地,俯首长拜不起。
听他险些唤我少主,前尘过往,历历在目,眼眶陡然湿润,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百里枫,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你一个人辛辛苦苦打理爹的产业,我却从来不闻不问,甚至始终不愿回去一趟,你……会怪我么?”
百里枫喉间紧涩,摇头道,“属下不敢,少主做些什么有少主您自己的道理,属下只知誓死效忠项家,效忠少主!”
抬头轻瞥一眼李亭海,他会意,微欠了欠身退向门口,一出大殿,随即反手将殿门带上。
“今夜叫你来,是有事相求!”
百里枫低眸,“少……王妃言重,王妃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闻言微微一笑,转身缓缓踱步至案前。萧綦自一旁无声打量我们,似是已经猜出些什么。我不说话,只低眸看向案上,沉默良久,轻道,“项家财富累积至今,应是数不胜数了吧?”
百里枫一怔,点头道,“主人经商有道,项家产业早已遍布天下,属下斗胆放言,圣朝国库与之相比,怕也渺不足道!”
“很好!”我霍然转身,“我要你号令各地项家主事暗中为我购进一批药材,品种与数量稍候我会写下来给你,你告诉他们,无论药价贵贱,无论花掉多少银子,就算是倾尽项家所有的财产,一定要在三天之内全部买齐,之后遣人将之悉数送往定州大军驻地!”
话音一落,百里枫顿时惊愕,一抬眼,正撞上我坚定不容置疑的目光,慌忙敛定心神,抱拳躬身,“属下领命!”
侧目望向萧綦,眉梢轻轻一挑,淡笑不语。萧綦初时震慑,继而感激不尽,俯身拜倒,语带哽咽,“末将替七殿下,替数十万军中将士叩谢王妃!”
伸手一把将他按住,转眸轻扫一眼百里枫,“谢我干什么,要谢也该谢我爹,为了定州,为了圣朝,相信他不会怪罪于我!”
忽而正色,“你快回去七殿下身边,三天以后,让他派人暗中接应,以免药材遇劫。你们无需担心宫里……一切尚且还能控制,眼下最要紧的,是遏止住军中的疫病。你走吧,现在就走,记得避开殿外的京畿禁卫,快走!”
萧綦虽然迟疑,面带不忍,见我一脸坚决,犹豫些许,只得转身奔出大殿,瞬间隐入深沉夜幕。
百里枫几步上前,“王妃,属下是否也立刻回去好做准备?”
“不!”我沉声道,“你只需密信他们在各地采买药材即可,嘱咐他们不要声张,一切暗中行事。锦都虽然各类药材应有尽有,然而一旦某些品种紧缺,必定惹人怀疑!此番命你秘密进宫,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托你保管,必要的时候,请你务必物尽其用!”
树欲静而风不止(1)
仁熙殿,凌元阁。
黑檀木案上堆满弹劾两军统领慕瑬景的锦夹奏章,历数其自上任以来纵容手下武将虚报军费开支,贪墨军资粮饷等等罪状,章章言辞凿凿,有证有据。
我低叹一声,合起其中一本随意丢在一旁,两鬓突突直跳,发际一时痛如针戳。
“才不过短短的三天,就被他查出这么多漏洞来,慕瑬景啊慕瑬景,枉我先前一直敬你这个大哥是条铁骨铮铮的硬汉!”
叶翌横眉讽道,“权势当头,有谁能够真正做到全然超脱物外不沾半点荤腥,这人不外如是!”
那么你呢?
抬眸瞥他一眼,抿唇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依大哥的脾气,若是逼得急了,真的举兵反了也说不定!”
叶翌拧眉,“可是汝南王还在我们手上,他……”
“你也说了,权势在握,一旦得了天下江山,还有什么是舍弃不下的?”
叶翌闻言一愣,目中精芒乍现,随即若有所思深沉看我,“照您的意思,慕瑬景是动不得了?那么四殿下那里您将如何交代?他会轻易让步?”
心中微微一沉,以手支额蹙眉闭目,我缓声道,“我能想到的他更能,他召集群臣联名上书弹劾慕瑬景,就是要逼我对大哥动手,迫使他不得不举兵反出朝廷。”
叶翌点头,接道,“慕瑬景背负谋反的罪名,就算让他得手,只怕那个位子他也无法坐得安稳,届时四殿下高举讨逆大旗,天下间必定一呼百应,从者云集。到了那时,四殿下俨然已是一个王者了,在百姓们的眼中,他甚至能够称得上是个英雄!”
“英雄么?”我低低重复,像是自言自语,唇角淡笑依旧,眸中透出如霜寒意,“英雄与否……咱们拭目以待!”
翌日,天还未亮,便有执事太监排队捧来大堆奏章候在殿前,我自其中随意抽出一本打开,内容果然不出所料,与前日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改了署笔日期,而这堆奏章里头,竟然还多了不少地方官员的上疏。
眼望之下,除了冷笑再无其它,随即命执事太监将这些与昨日的堆在一起,吩咐他们对外只说,帝师为了避嫌将奏章呈给皇上亲批,皇上看了之后,一概留中不发。
从那日佚始,几乎每个清晨都会有大批奏章被源源不断地送进仁熙殿,执事太监在退出大殿的同时顺道也带走前一天的,一堆一堆犹自散发着墨香的奏章已然全部成了废纸。
直到有一次,李亭海大呼小叫责令几名小太监气喘吁吁拖着已经轧成纸堆的奏章“不小心”经过勤政殿前的广场,正在办公的众文臣史官顿时目瞪口呆。
不稍片时,有关那堆已经不成形的“废纸”的描述便已传遍内庭外野,宫中随即谣言纷起,其中最令人信服且竞相传播的莫过于,“锦都内有慕瑬景控制京畿神策两军,外有慕瑬云挟持天子总揽圣朝兵权,这江山没多久就要成姓慕的江山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2)
夜色阑珊,更漏将残。寝殿只燃数支红蜡,幽幽几点烛火随着镂空窗棱间侵入的夜风摇曳轻舞。
殿内忽明忽暗,明黄帷幔随风激荡而起,层层翻卷如云。耳畔不时传来烛花哔剥爆响,本就空旷无人的内寝殿,越发显得死气沉沉。
宣武帝躺在云母屏风后头昏睡着,呼吸钝重,泛白发丝凌乱洒落枕畔,面颊已然呈现出一种枯槁的死灰。毒已穿肠入骨,病重若此,剩下的不过捱时间而已。
隔着屏风静静看他,思绪飘零,几度沉浮。即便身处在万民景仰的高高庙堂之上,权倾天下,俯瞰众生,又如何?终抵不过岁月无情人无情。他朝身故,一世荣光悉数化作过眼云烟,唯留一具冰冷身躯,孑然躺进坟墓。繁华落尽,刹那寂灭,灵魂化雾,白骨成灰。
荆远额际渗出薄汗,手上一刻不停,金针一根一根刺入周身要穴,待到双手移至宣武帝的头部,忽而顿住,转身定定看我,“你决定了,当真要这么做?”
眸心一缩,冲他轻轻点头,“是,师傅,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绕过屏风缓缓走近榻前,拧眉看向榻上那人,面上淡漠如霜,“对他来说,稍后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罢了。”
梦醒了,曲终了,戏散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天明时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和衣趴在案上,紫玉狼毫笔滚落一旁,面前大摞大摞锦夹奏章堆成了小山,抬头时险些看不见前方。
殿外隐约响起杂沓脚步及争论声,声音越来越近,忽听刀剑出鞘,一片锵然触碰声响,不知是谁一声厉斥,“慕瑬景,你这是要造反吗?竟敢在皇上寝殿门前拔刀,简直大逆不道!你们究竟把皇上怎样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他?皇上,皇上,臣等救驾来迟,让您受惊了……慕瑬景,有本事你把我们全都杀了……”
耳听呼应之声此起彼伏,继而便是李亭海的颤声高喊,“大人们请止步,刀剑无眼,莫伤着了!皇上正在休息,他没事。慕公的下场你们都看见了,逆旨不尊之罪非同小可,听老奴一句话,大家还是回去吧!”
“闭嘴,你这阉货,皇上待你恩宠有加,你却偏偏助纣为虐,不亲手杀你实难解我等心头之恨!”
李亭海急得直跺脚,“哎呦呦,这话从何说起呀,你们……你们……”
话音未落,众人忽见玉阶尽处,大殿殿门“吱轧轧”缓缓自两边拉开,一时惊怔,一应争执骤停,尽皆屏了呼吸抬眼望来。
晓露微寒,殿外云低雾轻,晨风扑面,卷起碧水衣带猎猎飞扬,抬眸一眼淡淡扫过阶下众人,眼底倏忽掠过一星寒芒,转瞬即逝。
“慕瑬云,你挟持皇上妄图逼宫篡位,是想扶眼前这个粗蛮武夫上位不成?什么大义灭亲,委实可笑!你们这出苦肉计演得不错啊,老夫算是看走了眼了,那汝南王根本早就心存野心,却偏要假装清高,故作姿态,我呸,恶心!颀王风姿卓绝,名动天下,怎会看上你这么样一个妖女,定是你在暗中使了什么狐媚法子迷惑了他!前日军中信使送来定州军报,之后其人消失无踪,定州大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藏着掖着不公开?你害得太子殿下被剥夺军权,之后被贬去看守皇陵不说,眼下还要接着再害王爷跟七殿下吗?难道这圣朝第一女帝师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还妄想做圣朝第一女皇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