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醉云边-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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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卫离的衣袂飘动,转过了宫门,醉红泪却心下惶惶,方才卫离和泠舟魅影的几句对话间,透露出秦谦此行吉凶未卜,而且听起来,好像秦谦是自投罗网般去当一枚棋子,醉红泪方寸已乱,刚刚把眼光投向泠舟魅影时,泠舟魅影微微垂下眼光,有意避开。
心,就是一凉。
自己到这幻雪宫也有数日,居然全然不知晓宫主泠舟魅影与卫离暗中往来,想来自己是不可能从泠舟魅影的口中打探到什么,于是又将目光投向了空桐潋滟。
空桐潋滟还挂在门环上,双手抱肩,犹如局外之人,别人死活,自然不干她事。只是醉红泪也算是她的朋友,看着醉红泪泫然欲泣的样子,空桐潋滟有些心烦,连话都懒得说,一顿莲足,转身跃上宫墙,径自无踪。
泠舟魅影刚刚道了一声醉先生,这三个字还未完全说出来,醉红泪终是难以自禁,发足狂奔,在一棚枯藤缠绕的酴醾架下,追到了卫离。
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卫离停下来,没有转身。
均匀了呼吸,稳稳心神,醉红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直愣愣地站住当地,手足无措。
轻轻摇了摇头,卫离好像有点儿失望,抬脚就要继续前行。
等等!
两个字,重如泰山一般,从醉红泪的口中冲出来。
缓缓地回过头,卫离负手而笑:“醉先生还有事垂问?”
看着卫离脸上那片赭暗的淤青,醉红泪又是羞赧又是暗恨,忽然抬手,也重重地掴了自己一掌,这一下力道也不轻,唇边溢出一丝血线,滴滴点点落到衣襟之上:“方才失手,现在还你,如果你,你觉得还不够,只管来报一掌之仇!”
醉红泪的举动,似乎没有出乎卫离的意料:“卫某与醉先生并无旧恨,何来新仇?”
未等卫离的话说完,醉红泪不耐烦地打断:“卫离,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和你说这些场面话,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我只问你,你说还是不说!”
卫离一笑:“卫某怎能猜到醉先生的心思?况且就是卫某说了,醉先生可信?”
卫离的话,绵里藏针,刺在醉红泪的心头,软软地,却有锥心之痛,此时此刻,她知道这次重逢再见,还未交手,自己竟然有输给了她,虽然心有不甘,但更惦记着秦谦的安危,心神俱疲,连声音都有些歇斯底里:“我不想听你废话,我只想要知道真相!卫离,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说?要不要我醉红泪三刀六洞向你赔罪?”
醉红泪的失态,依然没有让卫离动容:“醉先生,卫某为人,向来无利不往,经过前事,想来醉先生也能了解一二。”她说着淡淡一笑“如果醉先生不怕重蹈覆辙,可应卫某之邀,把酒小酌?”
重蹈覆辙四个字,比掴到脸上的巴掌还要重,忆起前事,醉红泪愤愤不已,她也知晓卫离深藏不露,计谋诡诈,前番吃了亏,若再打交道,自己还是不会讨到便宜,说不定又会陷入卫离设下的骗局里边,而且卫离也说得明白,跟着她去,就可能是个陷阱。
惨然一笑,醉红泪道:“该丢的人,我也丢尽了,现在我除了这条性命,也没有什么能够搭进去,卫帮主,你不会对我这条烂命感兴趣吧?”
卫离神色一肃:“醉先生,你的性命是你自己的吗?”
满嘴涩意,醉红泪不答反道:“好,喝酒就喝酒,上次在喜堂之上,你不也说和我拼酒?”
随着卫离到了一处幽僻的院落,推开门,屋子里边暖意融融,围着红彤彤的炉火,一张方桌上边,早已经摆下了菜肴和两坛酒,不过桌子上边的筷箸却是一副。
卫离对屋中的一切都很熟悉,看来这个地方,就是她在幻雪宫的下榻之处。
看着桌子上的那副筷箸,醉红泪哼了一声:“孤酒伤人,卫帮主肩负重担,怎么也不自惜?”
卫离已经坐下来,将一坛酒推给了醉红泪,笑道:“正因为孤酒伤人,所以特意骗来醉先生共饮同伤,我是借花献佛,醉先生也不需客气。”
明知道自己讨不到便宜,醉红泪方才还是忍不住讽刺卫离,现在接过了酒,堵着一口气,也不用碗,直接坛口对着樱唇,一口气灌了少半坛,立时飞霞满脸,星眸带赤,将酒坛重重墩到桌子上:“他独身一人,到底去做什么?”
卫离也没有用酒碗,鲸吸牛饮,也喝得畅快,听醉红泪问她,一手犹自托着酒坛:“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哥去倭人那儿行了一阵风。”
醉红泪的心更沉:“他是风?那谁是山雨?”
又喝了一大口酒,卫离道:“我。”
这个答案,更让醉红泪疑惑,这么说,秦谦是为了卫离才跟了倭人而去,只是秦谦此行的目的,究竟和卫离有什么关系?
又是一串晶莹的酒线,落入卫离的口中,她一气喝了半坛子酒,眉眼间也有了浅浅的桃色,犹自笑道:“红泪,你还喜欢着大哥?”
醉红泪脸色骤变。
卫离笑道:“智者急流勇退,痴者百折不回,情之一事,原来也没有对错可言,只是明知不可为而强之,伤人伤己,却是何苦?”
几句话,又让醉红泪神色黯然:“卫离,你敢说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卫离一笑:“情动与否,岁久年深,便水过无痕了。曾有人向家师求聘,家师也曾应允,卫离虽然不是智者,也不愿做个痴人。终身既定,不做他想。”
她的这几句话,更令醉红泪愕然不已:“你,定了?就这样让你师父决定了?你不会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卫离不答,反道:“大哥新添弄瓦之喜,我已经备下贺礼,你也是做姑姑的,不会吝啬到心疼那点儿贺礼吧?”
心里,已经被卫离的话,折磨得五味杂陈,变得一片木然,醉红泪只是追问:“他到底去做什么?”
卫离轻叹一声:“你跟着去了,便知道了。”
愈发感觉坠入五里雾中,醉红泪还欲再问,外边听到一个小鬟的声音:“夜叉剑之圣者来宫中请还艾子小姐,宫主请两位前往正厅。”
卫离起身,冲着醉红泪一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走吧。”她停顿了一下,又低声道:“除了他,我还需要你的眼泪。”
36
36、各揣心机入江湖 。。。
众目睽睽之下,那道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内功深厚的人,看得出来夹风扑过去的,是一个身材纤小的人,刚刚迈出府门的那个人自然猝不及防,眼见着有人自己向怀中撞来,要躲闪哪里还来得及,情不自禁地哎呦一声,娇滴滴地惊呼更是令人咋舌。
人们原以为迎出来的这个人,是童城廖五峰,大多数人都晓得,廖五峰是青锋剑赵公易的结拜兄弟,如今依然年逾五旬,和赵公易的妻妾成群不同,廖五峰喜欢玄学,对于声色犬马之事,毫无兴趣,虽然身在红尘,却以道家装束示人,而且终身未娶,连府邸之中,也没有一个丫鬟仆妇之属。
正因如此,这样一个专以清修为念的廖五峰,居然广发请柬,聚三山五岳的江湖人士,要推选江湖第一美人,实在诡异之极。
没有女人的廖府,出来一个声若莺簧的女子,的确让人瞠目结舌。
围在府门外的众人都围拢过来,只是还没有看清楚出来的这个女子是什么模样,她就被冲过来的
这道疾风扑倒,她固然惊讶,那个冲撞过来的人更是惊讶,也哎呦了一声,两个人撞了个结实,都站立不住,一起摔倒在地。
一片哄笑之声,立时从人群中散开。
哎,列云枫在人群之外,只听到那一声娇啼,便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看来自己隐隐猜测的不无道理,寿龄长公主居然先他一步到了童城,还进入廖五峰的府中。
寿龄长公主尚施会的那几手功夫,未必强得过敬敏小公主榕儿,还包括另一位沁阳长公主尚婄也都是师从德佑皇后列云惜。只是这几个女子都是金枝玉叶,列云惜所授之技,也不过是防身健体而已,自然不能按照江湖上收授门徒那般规矩行事,彼此天资各异,所学多寡自不相同。
此时的情状,惊动了车厢里边的人,林折繁早就探出头来,正好看到府门口那两个人摔倒一处的尴尬,他一眼就认出那个冲撞过来的人,正是沐天涯的侄儿沐珥,虽然有几年没见,但是沐珥还未长成,眉眼模样和身段体态,没有太大的变化,不由得嘻嘻笑起来:“果然是个猴儿急的孩子,我就说沐天涯是个天性呆,好好地弄个妞儿陪伴沐珥干嘛,这一定是从摇曳那儿尝到了甜头,只是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见人就扑。石凉土冻,也不怕硌破了美人儿皮儿。”
只是他的话一说出来,自己又不免吐了下舌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一下,卓小妖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车外面无表情的印无忧,偶尔走神儿的时候,也是看向跟随在马车后边的终黎西枫,斜倚在车厢壁上的澹台梦,倦容怠怠地才睁开眼睛。
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林折繁骂了自己一句:言多必失,嘴贱招凶,林折繁,你小心点儿。
不过幸好沐天涯不在身旁,不然若是听到自己的话,岂不是会心生嫌隙?
沐天涯别处置宅的事儿,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那宅院中雇些什么人,沐天涯并未和兆梦山庄的任何人提起过,自己若显得凡事都了然在胸,这消息缘何而来,便不言而喻。
听到方才那一声惊呼后,澹台梦才睁开眼睛,稍稍探了□子,试探地唤了一声:“枫儿?”
车辕上的列云枫淡淡一笑:“赤壁沉沙折戟,严滩垂钓忘机。孰为鹬蚌孰为渔,旁观冷眼且觑。”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要冷眼旁观,今天的事情,本来就够蹊跷,现在又搅合进来寿龄长公主尚施,可谓赤壁之战一般,尚未分得清曹魏吴刘,也不能确定谁在幕后操纵,他们自然不急于去趟这趟浑水。
听了列云枫的话,澹台梦又微微合上眼睛,似笑非笑地:“自诩偶开天眼,谁知早入红尘。生前身后自纷纭,无知无觉无嗔。”
寥寥数语,似说禅机,只是澹台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