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别-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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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已心烦至极,自然无暇理会她,当下便要抽身离开,却忽听她道:“唉,你别走,我找你有要紧事啊!”
沈未已不耐道:“什么事?”因多日跋涉,嗓音竟较往日更为低沉暗哑,硬是将萧瑟瑟惊了一惊,才呐呐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翎儿哥哥啊?”
沈未已听到唐翎姓名,更是莫名冒火,愤愤道:“没有!”说完大步迈开,萧瑟瑟忙上前抓他衣袖,蹙眉道:“等等等等!我要说的要紧事不是这个的!”
沈未已不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萧瑟瑟松开他道:“南山哥哥受伤了,很重很重的伤,这两个月来都没见好!怕是……怕是就要死了!你快点跟我去救他好不好?”
沈未已蓦然变色:“南山受伤了?”先前颓靡面色稍微散开,转为担忧道:“他在哪里?”
萧瑟瑟忙道:“在冀州城外的桐树林里!”
沈未已眸色微变,看着萧瑟瑟身后的季珩,道:“让你的人帮我查一件事,我便随你去。”
萧瑟瑟喜道:“这好办,你尽管说!”
沈未已道:“替我查出霍木兰的下落,还有,青城山秘籍失窃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瑟瑟怔道:“这……这是两件事啊。”
沈未已皱眉道:“你查是不查?”
萧瑟瑟向来怕他那诡怪武功,这厢自然不敢惹他生气,用力点头道:“查,我查!”掉头看向季珩,吩咐道:“珩珩,快带人去查!我们在桐树林会合!”
当下众人兵分两路,季珩带领身后弟子出山调查,萧瑟瑟和沈未已准备就绪,赶往冀州,然萧瑟瑟甫一提气飞起,却听身后久无动静,当下又落足返身走回来,对沈未已道:“神医哥哥,你怎么不走?”
沈未已眸色清寒,牵着树下的缰绳,道:“我骑马,你若忙,自己先走。”说着用左臂按住马鞍,有些艰难地翻身上马。
萧瑟瑟看后一怔,盯着他垂直而下的右袖,狐疑道:“神医哥哥,你的右手怎么了?”
沈未已微微一颤,进而肃面道:“与你无关。”
萧瑟瑟努一努嘴,背着双手蹦过来道:“你心情这样不好,不会是跟木兰姐姐吵架了吧?”一面笑说,一面偷偷溜到沈未已身边,血爪突袭擒他右臂。
沈未已武功被废,纵然眼疾察觉,却也闪避不及,当下给萧瑟瑟浸血指甲划破右袖,白皙臂膀上堪堪掠起三道轻痕。
萧瑟瑟大惊道:“神医哥哥!”放下手来,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右臂,惶遽道:“你的手……”
沈未已神色淡漠,不发一言,静默转过身去,在渺茫夜雾中策马而远。
78长相思(一)
时近八月末,北方景色俨然已有秋味;走进城外桐树林后;这韵味更是浓郁十足,举目满空金黄落叶;在微风里辗转翩飞,如似盘绕在山谷中舞动的枯叶蝶,春去秋来;生生不息。
萧瑟瑟领着沈未已深入林中;来到一条小河畔;河边木楼耸立;青灯在檐,竟和渝州城外的竹楼构建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沈未已略略一惊;下马走近木楼,然还未及木梯,便听屋中传来一声大呼,进而又是哈哈笑声,不过少顷,忽有一人酒气熏天,从楼上走廊处翻栏摔下,噗一声砸在地上,震起几瓣纷纷桐叶。
穆南山拿着酒壶,躺在地面,看着飞舞在眼前的落叶,嘿然笑道:“哈哈……黄色,鹅黄色!小竹初次见我时,穿的衣衫便是这个颜色!……我记得!”说完打了个酒嗝,憨然神色微微一滞,继而又失声大笑起来,整个人形似疯癫。
沈未已大步走到他面前来,一把拽起他,然穆南山却用力往地上一躺。
沈未已恼怒道:“起来!”
穆南山哈哈一笑,双腮醉红,模样憨傻。沈未已看着他这幅嘴脸,更是火冒三丈,便要朝他胸膛一脚踹去,萧瑟瑟忽赶过来道:“南山哥哥胸口有伤,神医哥哥你别揍他!”
沈未已一怔,蹲下…身去,这才看到穆南山衣襟内湿红一片,显然是伤口裂开,且又因酗酒而引发炎症,导致此刻全身滚烫不已。
沈未已不敢懈怠,正要下手细看伤处,却给穆南山推到一边道:“走开!你不是小竹!这伤是要等小竹来替我包的!”双目泛红,踉踉跄跄地爬起身来,向对面一处走去,喃喃道:“小竹在河边洗碗……我,我去叫她回来!”
沈未已脸色一变,继而快步抢上,将他向地上一拽,厉声道:“人死才懂珍惜,有用么?!”
穆南山登时摔倒在地,红着眼睛看向沈未已道:“你说什么?”棕眸一虚,森然道:“你说谁死了?”
沈未已淡漠道:“谁死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穆南山面容一僵,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未已,半晌后失声一笑,哈哈道:“对!她死了!她要不死……她要是不死!”默不作声低下头去,摸着一地枯萎的桐树叶,闭上双眼道:“我穆南山还真不知道我有这么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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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明月初升,光秃秃的树枝再遮蔽不住月色,一地堆积的落叶映着清辉,连着夜幕尽头,向一条通往天国的大道。
沈未已给穆南山处理完伤势后,拿着他剩下的酒,一个人来到林中独坐。虽然深秋时分,万物凋落,但他还是安静地观赏着四周的夜景。他曾想过要和霍木兰一起看尽各处的山水,哪怕只是在蜀中随意一逛,但眼下看来,这个愿望是难以实现了。
他轻轻叹息,垂睫摸来地面上的几瓣枯叶,喃喃道:“已经快九月了……”想到霍木兰仅剩的半年生命如这满林桐树一般,昼夜不息地凋残去,心中登时沉重如铁,难以呼吸。
夜风吹林,哗啦啦的落叶纷坠声响彻耳边,一阵脚步自身后轻轻走来,停在沈未已肩旁,坐下来道:“偷人酒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沈未已默不作声放下酒壶,抿一抿唇瓣上沾着的酒渍,淡道:“寡淡无味,不偷也罢。”说着把酒壶扔给旁边那人。
穆南山伸手一接,仰头饮尽,垂眸时掩盖住目中别样神色,轻声笑道:“这味道,想来是只有我能品出来了。”
沈未已嗤的一笑,却并不看他,只望着树林尽头道:“不装疯卖傻了?”
穆南山笑容微滞,继而唇角一勾道:“爷我玩腻了。”说完又哈哈大笑一声,仰头在地面上睡下来,望着天幕星月没有说话。
沈未已安静地坐着,一样是看着一处景致静默无言,思绪随着翩飞落叶起伏,将在沉沦的那一时刻,忽听穆南山轻声道:“兄弟,谢谢你。”
沈未已一怔,转头向他看去,却见他一只大掌盖在额前,堪堪掩去大半表情。
晚风一阵,纷纷落叶自二人眼前飘过,辗转落在彼此身肩。穆南山透过指缝望着沈未已,似不习惯他此刻看自己的眼神,便嘿然一笑,转开话题道:“如实招来,你这半身不遂的下场是怎么弄的?调戏良家妇女给我们木兰妹妹发现了?”
沈未已表情一愣,垂下双眸道:“说来话长。”
穆南山轻轻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
沈未已便不再多说,好像面对的已不仅是一个多年的故友,而是自己灵魂的一面,相顾而默,却洞悉无遗。
夜风迎面,夹杂着淡淡树叶清香,似有被大雨洗过的馥郁,沈未已并肩躺在穆南山身侧,和他一起仰望星空,低声道:“我把木兰托付给唐翎,现在,我找不到她了。”
穆南山噗的一笑,看着那条如练星河道:“男人把自己最爱的女人托付给另一个男人,懦弱。”
沈未已双睫微颤,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穆南山徐徐闭上双眼,续道:“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受苦受累,无能。”说到这里,忽地挑唇而笑:“咱俩……不愧为兄弟啊。”
沈未已淡淡一笑,微微眯起双眸来,看着月下飞舞的树叶,道:“其实一直想问你,当初为何而要帮木兰骗我。”
穆南山平静道:“因为我知道你和她想要的是什么。”睁开眼来,定定道:“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宁可痛死也不能错过。”
沈未已抿住双唇,没有说话,穆南山续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木兰和我很像,注定都是不受上苍眷顾的人。感情对我们而言,就好比一朵雪白的小花点缀在荒凉的沙漠上,不过是在我们为数不多的生命中徒增悲怆而已。小竹就是我的这朵花,一旦扎了根,就开始疯狂地长,等我发现时,她已经开遍我心扉了。”
他凝眸而笑,向来不羁的神色竟透着一抹温柔:“我有想过将这朵花狠心摘掉,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与其就让她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倒不如随她继续盛开起来。反正总归是要枯萎的,不开,白不开,不爱,白白不爱。”
沈未已蹙起双眉,淡声道:“你的爱太自私。”
穆南山笃定道:“爱原本便是自私的。”
“可我的爱不是。”沈未已轻轻闭上眼睛,打断他道,“我只想让她幸福快乐。”
穆南山笑道:“所以你当初活该被白露伤,菩萨心肠,没药可救!”
沈未已竟不恼:“那是因为我不像你,始终有人死心塌地、如火如荼的爱着。”
穆南山神色微变,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木兰爱你,很爱,不比小竹对我差分毫。”
沈未已心中一震,思忖少顷后,忽地坐直身来,垂下头道:“明日我去罗刹门那边查一查线索,若季珩那边有消息,记得飞鸽传书与我。”
“好,”穆南山一笑,拿着空酒壶往他脑袋敲了一下,又道,“生了儿子记得过来认我作义父,长大后随便胡作非为杀人放火,义父我罩着。”
沈未已哭笑不得:“要看木兰身体如何。”
穆南山不以为然:“神医幌子打了这么多年,还怕养不活自个女人?可别叫天下人笑掉大牙,爷我好面子,这种丑事可挂不住。”
沈未已赔笑道:“好。”缓缓站起身来,心却一寸一寸往下沉去,“我一定……找到她,救活她。”
月影在风中摇动,如似浸着溪水的淡白纱幔垂挂在树梢,大树脚后,靠着一身着紫衫的少女,双手撑地,仰头望月,抿唇道:“嗯,我也一定会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