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英雄记-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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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说,如今强敌瞬息可至,无论苏恰瓦、博格丹还是你亚历山德鲁俱身处不测,这般隐瞒,只有坐以待毙而已!大公见实在躲不过去,只好含含糊糊说出实话,那博格丹竟是他的儿子。”
在座的人听到都吓了一跳,齐奥讶道:“这怎可能。大公婚后一共生有三子,大儿子伊利耶长年驻守北部波兰边境,次子斯特凡是南边基利亚港的城主,三子彼得此时陪伴他母亲在雅西养病,俱不在苏恰瓦。”约瑟夫大主教斜眼看了看他,不屑道:“你这小子枉长了这么大,竟连人情世故也不懂,生娃娃这种事,与结婚有甚么相干?”齐奥闹了个大红脸,讪讪不敢答话。约瑟夫大主教又道:“本座初时听了,也是万分讶异,想不到他竟有了个私生子。大公却再也不肯说,这些事涉嫌宫闱,本座乃是方外之人,亦不好再行逼问。我又问他如今博格丹身在何处,大公说一向不曾见过,都是执事代为联络的。”尤利妮娅道:“无怪卢修马库在信中自称为‘仆’,看来那接信的人无疑便是博格丹,也是他的少主人。”约瑟夫大主教对她的敏锐颇为赞许,长叹一声道:“卢修马库身受隐者酷刑,仍不肯招供,执事对大公和这个私生子当真是忠心耿耿,宁可一死,也不让大公丑闻爆出。”赛戈莱纳疑道:“只怕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那个私生子曾教过卢修马库点金指,威力之强连隐者都忌惮几分,可见他武功极深,绝非一介贵族私生子这么简单。”齐奥在一旁道:“这事只有捉来马洛德与莎乐华,方才明白了。”
约瑟夫大主教恨恨拍着椅背道:“本座从大公房间出来,立刻派人去抓那一对奸夫淫妇,结果两人俱都不在屋里。本座唤了卫兵在城堡上上下下搜了一遍,也没他们踪影,想是早嗅出味道不对跑掉了。本座已经晓谕各处城防严加盘查,不教一个可疑之人离城。”齐奥愤愤道:“大公糊涂误事,真不知执事大人这几年是怎么侍候过来的!”他数天之前还骂卢修马库是土耳其狗,如今却言必称大人。
赛戈莱纳道:“那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约瑟夫大主教捋须道:“本座已有了计较。那信既是送去城西一处修道院,我便安排了几个暗哨隐在西门。一旦见到有城堡里有可疑之人出来,便蹑踪跟去。大公之言,未必属实,他被本座踢破了内幕以后,或许会急于与博格丹联络,届时咱们尾随其后,自然就能找到了。”其余三人拍手称善,都说这是好计策。约瑟夫大主教点点头,复又摇摇头道:“这老亚历山得鲁,咱们为了他好,还得如此偷偷摸摸地办事,好生不痛快。”尤利妮娅劝解道:“主教爷爷一心为国,苏恰瓦城都是知道的。大公不明白,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又怎会不明白主教爷爷的苦心呢。”
她这一席话说得约瑟夫大主教呵呵大笑,笑罢一拂大袖道:“得啦,你们接着歇息罢,有了消息本座自然会来通知你等。”转身大步离去。
约瑟夫大主教离开以后,尤利妮娅起身收拾碗盏,却被齐奥一把扯住道:“师妹,有几句话我要和你说。”尤利妮娅一楞,赛戈莱纳见状,立刻道:“你们自聊,我去找奥古斯丁耍耍拳去。”说完信步走出大堂。
奥古斯丁正在堂下等候,见主人来了,很是欢喜。赛戈莱纳道:“你那津巴布韦大擒拿手颇有些意思,只是过于自恃勇力,碰到练外家的尚还可一搏;若遇见内家高手,人家只要轻吐内劲,就能伤你肺腑。来,来,你我参详一下,我教你些运气的法门,你也教我些擒拿的手段。”
于是二人就在校场上拆起招来,动作极其缓慢,不求败敌,只求看清拳脚的来路去势。拆解了大约有一个小时,奥古斯丁已经大汗淋漓,赛戈莱纳却浑然不觉疲累。斯文托维特派的几个弟子瞧着有趣,也凑过来围观,初时只道这等慢速的拳法无非是戏耍,后来发现其中奥妙颇多,也纷纷学着他们的样子练习起来。赛戈莱纳不时出言指点,俨然一派老师的派头。
赛戈莱纳无意一瞥,忽然看到尤利妮娅从大堂走了出来。她白皙面上浮有一层困惑神色,步伐虽然稳健,却多了几分沉滞。斯文托维特派的弟子见到,纷纷停下手来冲她打招呼,尤利妮娅恍若未闻,径直走到赛戈莱纳面前。赛戈莱纳也停住拆解,叉腰问道:“你们谈完啦?”尤利妮娅“嗯”了一声。赛戈莱纳说了声“哦”。少女盯住他双眼,见他半天不言语,忍不住蹙眉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们说的是甚么吗?”赛戈莱纳道:“你们派内之事,我这外人哪好与闻听哩。”尤利妮娅身形一晃,热泪夺眶而出,跺脚大声道:“他让我嫁给你!”赛戈莱纳愕然道:“齐奥兄弟何出此言?”
原来适才赛戈莱纳离了大堂以后,齐奥便趁机向尤利妮娅剖白心迹。他说自己自入门之时起便心仪于她,恪于二师兄斯维奇德只得埋藏于心。自斯维奇德死后,他本以为有了机会,却半路里杀出一个赛戈莱纳。昨日他们二人在尤利妮娅屋里的举动,齐奥其实在一旁看得清楚,他自度无论武功、威望均不及赛戈莱纳,思忖再三,便劝尤利妮娅嫁给赛戈莱纳,招他入赘斯文托维特派,好让这一派发扬光大。
尤利妮娅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哪经历过这等事情,听了齐奥的一席话,心里彷徨无计,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出大堂,来找赛戈莱纳。没想到赛戈莱纳天资聪颖,这方面却全未开窍。她见他一脸无所谓,还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时间丧师之痛、失偶之哀、无情之怨、沮丧、懊恼、愤懑诸般情绪齐齐涌出来,索性扑到赛戈莱纳怀里大哭起来。
周围的斯文托维特派弟子见到小师妹这般情状,有懵懂的要上前安慰,却被聪明的拽住道:“这种事情,哪里容我们置喙!”纷纷找借口离开。赛戈莱纳没料到尤利妮娅会有此举动,楞在原地任凭她泪水打湿斯维奇德的衣襟。他忽见齐奥自大堂缓缓走出,表情失魂落魄,心中大为不忍,叫了声:“齐奥兄弟。”齐奥却忽然跪倒在地,强忍痛苦恳切道:“少侠,我师妹对你一片诚心,请你答允了她罢!”
尤利妮娅猛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冲齐奥大叫道:“我不要你求他!我不要求他!”扭头就跑,却被奥古斯丁拦在面前。尤利妮娅咬牙道:“滚开!”扬拳打去,奥古斯丁用出津巴布韦擒拿手周旋,既不让她离开,也伤她不着。尤利妮娅只觉眼前臂影重重,连续冲了数次均被挡回,她擦擦眼泪,扭头对赛戈莱纳恨恨道:“你想留我在这里,还是让我走?”
赛戈莱纳还未及回答,远处突然一名骑士冲入校场,马匹一直冲到众人跟前才收住脚。骑士对赛戈莱纳与齐奥大声道:“约瑟夫大主教传话,城西有了动静,叫你们尽快去西边城门集合!”赛戈莱纳与齐奥对视一眼,齐奥上前一步劝道:“师妹,先以国事为重。”尤利妮娅亦知道轻重缓急,她跺了跺脚,扭头飞奔回自己屋子。
赛戈莱纳心有歉疚,走过去拍了齐奥的肩膀道:“齐奥兄弟,有件事如今不好瞒着你。”齐奥怪他不接受尤利妮娅,沉声道:“什么?”赛戈莱纳扯开上衣,露出胸口、双肩上的三个斑点,连同额头一共四个,齐奥面露不解,赛戈莱纳道:“我其实是护廷十二使徒中马太福音在这一代的传人,这十字斑点就是凭证。”齐奥惊道:“那你不是……”赛戈莱纳道:“不错,护廷使徒也属修士,须专心侍奉上帝,是不能婚配的。”齐奥一听,也不知该为自己欣喜还是该为师妹难过,百感交集,竟说不出来话。赛戈莱纳重新把衣服扣好,笑道:“回头了结了此事,你与尤利妮娅说说罢。”
这时尤利妮娅收拾停当返回校场,她把长发束起,脸上泪痕洗净,仍是英姿飒爽的清丽模样,只是殊无表情。她快步走到二人面前,只望着齐奥道:“我们走吧。”齐奥与赛戈莱纳谁也不敢多言,三人各自上马,朝着城西飞奔而去。奥古斯丁拽着赛戈莱纳马尾,一路赤足跟跑。
到了苏恰瓦城西门,约瑟夫大主教已等候多时,见他们才到,大不耐烦:“你们来的好迟!人都快要跑光了!”赛戈莱纳纵马过去,问道:“大公有动静了?”约瑟夫大主教颇为自得道:“感谢上帝,本座亲自安排的暗哨,如何能错——只是没想到,大公没有派人,而是亲身前往。”
三人均是一楞,齐奥道:“大公他亲自出城了?莫非是看错了,他已数十年不曾离开苏恰瓦。”约瑟夫大主教道:“大公带了十几名亲兵,也不打旗号仪仗,穿着便服出了西门,只说是去狩猎。如今正朝着城西的达干山而去,已有我们的人在后面悄悄跟过去了。”尤利妮娅问道:“达干山中,有三间修道院,他会去哪一家呢?”约瑟夫大主教道:“跟上去便知!”他瞥了尤利西娅一眼,觉得她神情有些古怪,不过大事当前,不容他分神细想。
于是四人也不多带人手,只教奥古斯丁随行,拍马疾驰而去。苏恰瓦城西乃是一大片密林,有一条小路蜿蜒伸入。这里是苏恰瓦贵族游猎之地,寻常百姓俱不得入内,是以鸟鸣狐蹿、獾走枭飞,大是热闹。
只是这五人无心欣赏两侧美景,排成一列埋头赶路,他们循着跟踪者留下的印记走了半日有余,约瑟夫大主教忽然皱起眉头道:“这便怪了,达干山中三个修道院我都去过,都不曾要走这条偏僻小路的。”齐奥和尤利妮娅想了一回,也没甚么头绪,四人只好继续向前走去。林子愈加阴翳,两侧山势倾来,狭窄处甚至天空只留有一线之隙,全无人迹,惟有覆在路面的叶子上依稀可见马蹄散乱,可见是大公的马队踏过。
忽然路旁灌木丛被拨去两边,从中闪出一个人来。齐奥一惊,“唰”地抽出长剑,却被约瑟夫止住。这是个身材瘦小的汉子,脸膛黝黑,一双硕大的赤足满是泥土。他见了约瑟夫大主教,先行跪倒亲吻脚面,然后说道:“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