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客红尘-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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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哥哥,来,我敬你。”景浣烟举杯一饮而尽,再倒,斜眼看温如玉,娇嗔道,“你为什么不喝?”
温如玉喝下那杯酒,却呛着了,咳了几声,苦笑道:“浣儿,我不能多喝。明天一早就要走,我要保持清醒。”
“何必呢?今生活得那么认真、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放纵一下自己?”景浣烟笑,笑得很温柔,却隐隐含着苦涩的嘲讽。
“我……”温如玉窒住,无言以对。
景浣烟再倒,再饮,连饮好几杯,脸上渐渐泛起红晕,看着温如玉,目光有些朦胧,微笑,笑靥如花,“玉哥哥,你用命赌,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你可以为天下苍生舍弃自己的一切,你当自己是神。你好伟大。我不拦你,我让你去死,我守着你的灵位活下去,我会活得很好、很开心、很平静。你……你放心……”
每个字都象鞭子一样抽在温如玉心上,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浣儿!”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抱住她,勉强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指,将她的杯子拿掉,柔声道,“别喝了,浣儿,你醉了,醉了会很难受,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我没醉,可我想醉。”景浣烟轻轻推开他,回眸,笑得更甜,“你就让我醉一回吧。在我醒来之前,你可以悄悄走掉,不要让我看见。我不喜欢哭,你不要让我哭……”
语声渐渐低沉、幽咽,泪忽然就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浣儿!”温如玉紧紧抱住她,心痛如绞,一迭声地道,“浣儿,浣儿,你别这样。你让我的心都碎了。不要这样……寒儿还在看着呢,坚强点,好吗?”
景清寒呆呆地看着他们,神情恍惚,芝兰美玉般的少年,本该生活得无忧无虑。却为何,眉宇间有那样散不开的忧郁?
景浣烟渐渐安静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温如玉,轻轻问道:“你想与雪姐姐辞行么?我派丫环去请她过来?”
温如玉一怔,心底模模糊糊地有什么东西掠过,惊鸿一般,点过湖面,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却终于又慢慢恢复平静,平静无波。
“不。现在不早了。她不方便出宫,何况,若被皇上知道了,对她不好。”
景浣烟苦笑,幽幽道:“你此生……可曾为自己活过?为什么心里,装的都是别人?”
温如玉无言。
“而我……我又为什么那么傻,爱上你这样的人,明知道如飞蛾扑火,却还是义无反顾……”景浣烟喃喃说着,轻轻笑出声来。
“浣儿……”温如玉轻唤,目光暗下去,“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王府门外,梅如雪久久地徘徊,却不让侍卫去禀报。
“娘娘,为什么不进去?你不想见见王爷么?可能……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绿依心痛地问道。
梅如雪摇头,一步步往后退,无声地叹息,颜色如雪:“不,我不能。浣儿会难过的。”
忽然大门轻轻打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白衣如雪,目光如水。
“雪儿,我的心告诉我,你来了。”温如玉的声音仍然那样平静、温和,如微风拂过。
“雪姐姐,既然来了,我们一起进去喝几杯吧。”景浣烟也走出来,拉起她的手。
片刻后,有铮铮的琴声从王府中传出来,浩荡如东风,温婉如流水,似欲抚平一切人心的伤痕。
只是,这样的伤痕,真的就能轻轻抚去吗?
“皇上,雪妃娘娘出宫去了。”皇宫中,有太监向景剀禀道。
“她去哪儿了?”
“去了鲲鹏王府。”太监偷眼看景剀,后者一脸沉郁,紧抿着薄薄的嘴唇,无声的冷厉。
那晚景浣烟醉了,迷迷糊糊地念着一句词“西风无限恨,吹不散眉弯。”枕着温如玉的臂弯,睡着了,梦中一直在惊悸、流汗。
而温如玉就这样搂着她,搂了一夜。
第一百零二章肝肠寸断
灯光下香雪宫中的流苏、帐幔、珠帘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空气中仍然飘浮着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宫女已为景剀添过三次茶,而梅如雪仍未回来。
景剀的黑眸深不见底,一直凝注着门外。
“皇上,已经二更了,皇上要不要……到别的宫里去?”宫女不安地看着景剀的脸色,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世上哪有当妃子的让皇帝等待?这下雪妃娘娘不知道惹了多大的祸。她回来后皇帝会怎样惩罚她?
景剀摆手,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门外有一盏宫灯移过来,一个雪白的人影姗姗走来,如同刚从月宫中坠落的仙子,衣袂翩翩。只是灯光下那张清丽的脸看起来好苍白,眼睛红肿,明显刚刚哭过,但泪痕已被擦干,唇抿得很紧,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
景剀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走进来。
“娘娘……”宫女忐忑不安地道,“皇上在这儿等你很久了。”
梅如雪看到景剀,没有惊讶的表情,只是向两人微笑,淡淡地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绿依担心地看她一眼,见梅如雪一脸宁静,方才释然。
两人悄悄退下。
“皇上。”梅如雪盈盈拜下去。
“你去哪儿了?”景剀注视着她,目光深沉,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没有让她起来。
“我去鲲鹏王府了。”梅如雪平静地道。
“哦?朕的皇妃夜晚出宫,跑到臣子家去,有什么重要的事么?看来皇后没有教你宫中规矩,明天朕要好好问问她!”仍然是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深重。
“皇上……”梅如雪一颤,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今天他的表情那样冷漠,再没有了平素的温柔,是因为她出宫私会温如玉,他恨极了吧?
低下头,声音中有了些许不安:“这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是我自己违反规矩。皇上要怎样处罚都好。”
景剀沉声道:“好。朕罚你*足一个月,不得离开香雪宫半步!”
梅如雪心中淡然,平素除了鲲鹏王府与卫国侯府,她没别处可去。明天温如玉走后,料想景浣烟也心如槁木,不会有心情走动了。她呆在宫中正好落个清静。
“是。雪儿遵命。”
景剀见她答得爽快,也猜到了她的想法,心中有气,却没发作。换了问题,道:“你到王府干什么去了?”
“皇上心知肚明。我大哥明日要出征,退敌之日便是他辞世之时,我只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景剀挑眉:“这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梅如雪不语。
“是不是天麒告诉你的?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景剀的眼里终于露出怒意。
“是。”梅如雪抬头,目中有了恳求之意,“侯爷是为我大哥着想,希望我能劝皇上改变主意,所以才告诉我的。请皇上不要怪罪他。”
景剀皱眉,脸上表情数换,最后困惑地道:“可是你看起来很平静?”
“皇上难道希望我大哭一场?”梅如雪笑得淡然。
“你……不想求朕饶恕他?”景剀再问。
梅如雪冷笑:“他没有犯什么错,何来饶恕二字?”
“你……”景剀的脸沉下去,盯了她半天,道,“你是不是在恨朕?”
“我没有。大哥他都不恨你,我又何必?”
“哦?他不恨朕么?”
“他对皇上怎样,皇上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皇上自己逃不过自己的心去,我若求你又如何?你会放过他吗?”梅如雪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道。面容冷静到极点,目光水一般透澈。
景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微微俯下身:“你身上有酒味,你喝酒了?”
“没有。是浣儿喝多了,我扶着她,所以染上了酒味。”
“为什么你没喝?”
“喝了酒人会变得脆弱。我们三人中有一个人沉醉就够了。大哥明天要走,他不能醉。我不想给大哥增加负担,所以我更不能醉。”
“你……”景剀怔住,无声地看着她,看了很久,沉沉地叹息,“你和如玉真像。永远那样云淡风轻,那样冷静,仿佛不是血肉之躯。雪儿,你进宫一年了,我们都有了柔儿,可是,你还是那样淡,那样远,好像飘在天边的云。朕抓不到你的心。你始终忘不了如玉,你心里始终只有他,对不对?”
“不是,皇上。”梅如雪摇头,“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我不会放纵自己的感情,不会背叛你。大哥……我只当他最好的朋友。我和他,肝胆相照,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正如他一样,他永远不会对不起浣儿,因为他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
“雪儿,你一直是这个样子,理智到了极点。你不哭不闹、不撒娇也不生气,所有小女人会的你统统不会,所有小女人的样子你统统做不出来。你把一切都看得那么淡,你和他,真的都将自己当成仙了么?”
梅如雪微笑:“如果是仙,我们就不会有什么束缚和责任。正因为是活生生的人,所以才有这么多羁绊,才能这样理智。”
景剀无言,却伸手将她扶起。亲手为她倒好一杯茶,目注她,眸子中终于有了温柔之意,轻轻问道:“浣儿,她好么?”
“她今天一身缟素,一直在笑,笑得好美、好美……”梅如雪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终于哽住。
景剀拿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皇上,今夜,请离开香雪宫。”梅如雪道。
景剀既惊且怒,她居然赶他走。
“你大胆!”眉拧起,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梅如雪凝眸看他,没有惧意,低声道:“臣妾……求皇上。”
景剀震惊,第一次听她自称为臣妾,第一次听她说求字。
心底蓦然柔软,轻轻抱住她,和声道:“那朕明天过来。”说罢转身离去。
梅如雪走进内室,扑在*,失声痛哭,哭得浑身颤抖、肝肠寸断;仿佛要将一生的泪流尽……
幽暗的牢房里关着乌泰、托木与欧阳雁三人。托木与欧阳雁都被铁链锁着,而乌泰因为武功尽失,反倒成了*身,没有戴任何刑具。
欧阳雁坐在乌泰身后,双掌抵在他背上。托木挡在他们面前,向外望风。
乌泰的头顶升起一层雾气,脸色越来越好。
过一会儿欧阳雁收掌,乌泰自己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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