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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吉祥纹莲花楼-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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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和青术面面相觑,青术本不想说话,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哪有这么好……你没见过他杀人的样子……”

玉蝶轻声道:“他就算杀人也比别人光明正大。”

青术又哼了一声,“胡乱杀人就是胡乱杀人,有什么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

玉蝶怒道:“你根本不懂笛叔叔!”

青术尖叫:“我为什么要懂?他又不把我们这种人当人看,他随随便便一挥手就能杀三五个我们,你又不是没有见过!他杀人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这种人有什么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了?”

玉蝶大怒,“像你这种人,就是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术气得脸色发青,唰的一声拔出剑来,一剑向她刺去。

“喂喂……”李莲花连声道,“喂喂喂……”

一旁玉蝶也拔出剑来,叮叮当当,两个娃儿打在一起,目露凶光,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但见青术这一剑刺来,玉蝶横剑相挡,心里盘算要如何狠狠在他身上戳出一个透明的窟窿出来,眼前只见有东西一亮,叮的一声响,自己手中剑和青术手中剑一起斩到了一样东西上。

那东西精光闪亮,眼熟得很,正是铐着李莲花的玄铁锁链。

锁链上力道柔和,两人一剑斩落,剑上力道就如泥沙入海,竟是消失无踪,接着全身力道也像被化去一般,突然间使不出半点力气。两人一起摔倒,心里惊骇绝伦,摔倒之后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听头顶有人叹了口气,轻声道:“笛飞声是天下第一也好,是草菅人命也罢,是男人中的男人也好,就算他是男人中的女人……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两人都觉被人轻轻揉了揉头顶,就像待那寻常的十二三岁的孩童,那人柔声道:“有什么值得以命相搏?傻孩子。”

那声音很柔和,青术却听得怒从心起,他要如何便如何,轮得到谁来教训吗?他嘴里说不出来,那人却如知晓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头,也没多说什么,青术心中那无名火却莫名地熄了。

他想到他才十三岁,却已经很久没有人当他是个孩子。

没有人像这个人这样——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可以犯错,犯错后又可以被原谅,然后真心实意地觉得那没什么大不了。

他突然觉得很难过。

他摔下去的角度不大好,让他看不到李莲花。但玉蝶却是仰天摔倒的,她将李莲花看得很清楚,如果青术看得到她,便会看到她一脸惊骇。如果她能说话,她一定在尖叫。

李莲花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先下到右手边那铁柱旁,玄铁链无法斩断,他原来的灰色衣裳里有剑,有一柄削铁如泥的软剑,叫作“吻颈”。

但那衣服不在这里,李相夷的长剑少师、软剑吻颈闻名天下,角丽谯岂能不知?她在那剑下吃了不少亏,早就把它收了起来。

失了神兵利器,他斩不断玄铁链,角丽谯断定他逃不了,于是没有废了他的武功。

当然她也是怕李莲花只有剩下这三两分“扬州慢”的根基护身,一旦废了他的武功,只怕李莲花活不到她要用他的时候。

玉蝶这个时候就看着李莲花站在那铁柱旁,既然玄铁链斩不断,他便伸手去摇晃那钉在地上的铁柱。玄铁链刀剑难伤,难以锻造,故而无法与铁柱融为一体,只能铐在铁柱上。那铁柱钉在地上,却并非深入地下十丈八丈,这屋下的泥土也非什么神沙神泥,眼见李莲花这么摇上几摇,运上真力用力一提,咯咯连响,地上青砖崩裂,那根铁柱就这么被他拔了出来。

这似乎没有花他多少力气,于是玉蝶眼睁睁看着他动手去摇晃另一根铁柱,不过两炷香工夫,他就把四根铁柱一起拔出,顺手把玄铁链从铁柱底下都捋了出来。

她的眼神变得很绝望——玄铁链脱离铁柱,便再也困不住这人,而这人一旦跑了,角丽谯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却见这人将玄铁链从铁柱上脱下以后,顺手将那锁链绕在身上,他也不急着逃走,居然还斯斯文文地整好衣裳,还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喝完,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关上门。

这屋子的大门外是一条很长的走廊,十分阴暗,十数丈内没有半盏灯笼,却依稀可见走廊一侧有七八个房间。走廊外是一汪碧水,水色澄净,却不见水里常见的鲤鱼,显而易见,以角丽谯一贯的喜好,这池子里乌龟鲤鱼多半是难以活命,即便是鳄鱼毒虫也只是马马虎虎。

不见半个正经守卫。

这必是个极端隐秘的禁地,角丽谯竟不相信任何人。

看青术和玉蝶的模样,他们只怕很少,甚至没有从这里出去过——所以还保有些许天真。

他轻轻地走向隔壁,他心里有个猜测,而他并不怎么想证实那个猜测。

咯的两声脆响,他并没有与那门上千锤百炼的铜锁过不去,倒是把隔壁屋大门与墙的两处销板给拆了,于是那左边一扇门硬生生被他抬了下来。

屋里也点着灯,只是不如他屋里四盏明灯的亮堂。

李莲花往里望去,然后吓了一大跳。

【三、剑鸣弹作长歌】

那是个一丈方圆的小屋,屋里纵横悬挂着大小不一的锁链,锁链上挂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刀具,地上血迹的污渍已让原先青砖的色泽无迹可寻。

屋里悬挂着一个人,那人琵琶骨被铁链穿过,高高吊在半空,全身赤裸,身上倒是没见什么伤痕。但让李莲花吓了一大跳的,是这个人身上生有许多古怪的肉瘤,或大或小,或圆或扁,看来触目惊心,十分恐怖。李莲花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但既然已经看了,便只好也看到底,于是他又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只好对着屋里这人笑了一笑。

那被挂在半空浑身赤裸、血迹遍布,还生有许多肉瘤的人面容清俊,双眉斜飞,即使沦落到这般境地在他脸上也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目中光芒尚在,却是笛飞声。

李莲花认出他是笛飞声,仰着头对他这等姿态着实欣赏了好一阵子。笛飞声淡淡的,任他看,面上坦然自若,虽然沦落至此,却是半点不落下风。

李莲花看了一阵,笛飞声等着他冷嘲热讽,却听他奇道:“你身上生得这许多肉瘤,穿着衣服的时候,却把它们收到哪里去了?”

笛飞声淡淡地道:“你的脾性果是变了很多。”

李莲花歉然道:“那个……一时之间,我只想到这个……”他走进屋里,顺手带上大门,叹了口气,“你怎会在这里?”

笛飞声吊在上头,琵琶骨上的伤口已经溃烂,浑身生着古怪的肉瘤。但那些就如根本不是他的身体,他根本不屑一顾,只淡淡地道:“不劳费心。”

李莲花在屋里东张西望。他手上缠着锁链,脚踝上也拖着锁链,行动本已不易,要攀爬更加困难,他却还是寻了两张凳子叠将起来,爬上去将笛飞声解了下来。笛飞声浑身穴道受制,琵琶骨洞穿,真气难行,李莲花将他解了下来,他便如一具尸体一般僵直躺在地下。过了一会儿,他语气平淡地道:“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还是要杀你,要杀方多病、肖紫衿、纪汉佛等等一干人。”

李莲花也不知有没听见他的话,为笛飞声取下穿过琵琶骨的锁链,突地爬了起来,满屋子翻找东西,好半天才从屋角寻出一件血淋淋的旧衣,也不知是谁穿过的,忙忙地给他套在身上。笛飞声撂下狠话,却见他手拿着一块破布发呆,剑眉皱起,“你在做什么?”

“啊?”李莲花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道:“我在想哪里有水可以帮你洗个澡……呃……”他干笑一声,“我万万不是嫌你臭。”

笛飞声淡淡地道:“生死未卜,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李莲花用那破布给他擦去伤口处的脓血,正色道:“这破布要是有毒,只能说菩萨那个……不大怎么你……绝不是我要害你。”

笛飞声闭目,又是淡淡地道:“笛飞声生平不知感激为何物。”

李莲花又道:“你饿不饿?”

笛飞声闭嘴了。

他根本不该开口,这人根本就不是在和他“说话”。

他根本是自说自话。

然而这自说自话的人很快把他弄得干净起来,居然用手臂上的玄铁链将他绑在背上,就这么背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

浮烟袅袅,水色如玉。

笛飞声躺在一处水温适宜的温泉之中,看着微微泛泡的泉涌慢慢洗去自己身上的血色。他漠然看着不远处的一人——那人和他一样泡在温泉之中,不同的是他忙得很。

忙着洗衣服,洗头发,洗那玄铁锁链。

半个时辰工夫,李莲花背着笛飞声绕角丽谯这处隐秘牢狱转了一大圈,发现这里竟是个绝地。

这是一座山崖的顶端,角丽谯在山顶上盖了个庄园,庄园里挖了个池塘,据说池塘里养满吸血毒虫,连半条鱼也没有。此处山崖笔直向下削落,百丈高度全无落脚之所,纵使是有什么少林寺“一苇渡江”或是武当派“乘萍渡水”之类的绝妙轻功也是渡之无能。角丽谯上来是使用一种轻巧的银丝挂钩借力上来的,她手中有方便之物,上来下去容易,旁人既无这专门之物,又无绝顶轻功,到了此处自然只有摔死的份。

李莲花和笛飞声却好运得很,角丽谯被李莲花一激,拂袖而去,不愿再留在山顶,即刻下山去了,这山庄之内无人,只有玉蝶青术以及另外十几个丫鬟书童。庄园外机关遍布,鱼龙牛马帮有“金凤玉笛”等三十三高手守在山巅各个死角,借以地利机关,的确是固若金汤。

但李莲花和笛飞声却没有闯出去。

事实上李莲花背着笛飞声,在厨房里捉了一个小丫鬟,问清楚角丽谯的房屋在哪里,顺手从厨房里盗了一篮子酒菜,然后把小丫鬟绑起来藏进米缸,两人就钻进了角丽谯的屋里。

出乎意料的是这屋里居然有个不大不小的温泉池。此山如此之高,山顶居然有个温泉,李莲花啧啧称奇,将角丽谯将温泉盖进自己屋里这事大为赞赏,然后他便将笛飞声扔了下去,自己也跳进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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