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妖异-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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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土很松软,锄头挖下去,只有轻微的声音。他脚下挖出一条半米左右宽的沟,越挖越深,向坟堆中间伸延。
“不愧当过工程兵哦,训练有素。”我嘲笑。
他不说话,挥手,锄头下发出“砰”一声闷响。
“好了。”他丢了锄头,拿过我手中的电筒。
“那是什么?”我大吃一惊,光圈之下分明是一块黑色的木板。
“棺材呀。”
“棺,棺材?”我吓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不是说只有骨灰盒吗?怎么有棺材?
“别怕,估计他们是在外面套了棺材。”他安慰我,把电筒又塞还给我。
“我……我们……不会挖错了吧?”我战战兢兢地问。
“错了就再埋了就是。”他不以为然地看我一眼,又从包里拿了个小电钻。
电钻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急忙说:“你小声点啊!万一被人发现,我们会被乱棍打死的!”
他没听见,还在继续在木板上钻孔。
我紧张地回头四处张望,树林里漆黑一团,只有萤火虫鬼火一般地在半空中漂浮。
没有人,也没有风。
这里没人守的吗?我心里嘀咕,估计也是,谁也不会守这样一片坟山。
噪音骤然停顿了,耳朵里还在嗡嗡响,空气闷得我呼吸不畅。
“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钻头被缠住了。”他说,伸过手来,我把电筒递给他,就着那点光,我看见黑色的木板上已经被钻了无数小孔,他正在撕扯钻头上的东西,那是一团黄色的东西,上面还有红色的线条。
“是什么?”
“符吧?”他低声说,把撕下的东西丢到我面前,我伸手摸一下,不是纸而是绸缎。
“真奇怪,棺材上怎么贴了符?”他嘀咕了一声,开了电钻,钻头呼呼地旋转起来。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风突然扑面袭来,我脑中“哄”一声,寒毛根根炸起,忍不住坐在地上直往后退。
黄大坤仿佛也觉察到,眼睛警惕地看着面前那块木板。
“有,有,有鬼。”我哆嗦得跟打摆子似的。
没有动静,那股风在我面前突然转向,扑向了左边的草丛,杂草沙沙地响了两声就平静了。
黄大坤吸了口气,没有理会我,继续钻孔。
我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后脑一阵发麻,跟通电一样,迅速地窜向脚跟,我扭头,盯着左边的树林。
萤火虫的光消失了,只有黑暗里一根根阴森森的影子,树与树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扭曲升腾,渐渐地形成一层薄雾。
我的心脏又开始脱离了胸腔般在我耳边狂跳,手指死死地抠进泥土中,指甲缝生疼。
那股雾气在凝聚,逐渐地变浓,变具体,我看见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那团白雾变成了人形。是个女人的形体,跟鬼片里一样,是一个只有身子没有脚的女人的形体!
我像被抛到干岸上的鱼,张着嘴徒劳地吐气,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除了没有音响效果,我看到的跟鬼片里的鬼出场时没有区别,那个女鬼悄无声息地向我飘过来。
黄大坤根本没注意到,收了电钻,正在用脚踢那个棺材板,而我也根本没注意到他了,我眼里只有那个女鬼!
近了,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我想叫都叫不出来,喉咙卡住了,只能发出“啊啊啊”嘶哑的声音。
飘荡的鬼影子不动了,悬浮在我面前,只有一步之遥!
她慢慢地抬起头,我“咚”一声仰面跌倒。
那是张惨白到灰败的面孔,没有半点血色,枯槁憔悴,脸颊凹陷,眼睛有点外突,但是我还是认出来,那是柳意!
“我拿到了!”黄大坤低呼,转过身,看见我,大吃一惊,连忙问:“你怎么了?”
我哆嗦着伸出手,指给他看。他顺着我的手看了一眼,莫名其妙:“什么?”
我诧异起来,他看不见?她已经在他面前了,他居然看不见?
“柳意,是你吗?”我小心地问。
恐惧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当我看清楚是她,我就不再害怕了。
她点点头。
“你能说话吗?”
她摇摇头。
“你在跟谁说话?”黄大坤厉声问我。
“柳意,她来了,她出来了!”
“我怎么看不到?”他抓住我,猛力摇晃:“楚楚,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你才傻!”我气急败坏地推开他。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他还在焦急地问我。
面前的柳意轻轻摇了摇头,我明白了,她不想惊吓他。我不再开口,心里说:“柳意,我们来带你回家。”
她抿起唇,嘴角有一丝笑意。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痛心地问,她跟原来有天壤之别,现在的她看起来……也就跟鬼一样。
她还是不说话,指着我旁边的地面,我看了一眼,明白了,那张符,那张符起了作用。
“楚楚,你真的看见她了吗?你说话啊!”黄大坤又伸手抓住我,眼睛里有光芒在闪。
“我眼花,看错了。”我怜悯地看向他。
他愣住,半晌长叹一声,抱着一只盒子低下了头,只能看见他肩膀在微微发抖。
柳意看了他一眼,再看向我,手指竖在唇边,忧伤地笑一下,一眨眼就不见了。
“柳意,你跟着我们回家。”我心里说,也叹了口气,爬了起来,腿还在哆嗦,麻木地挪不动步。
黄大坤蹲在我面前,紧紧地搂着那个盒子,不肯抬头。
“走了,回去吧,快天亮了。”我拍拍他的肩,把他扶到坟边,然后拾起那把锄头,胡乱地把土填好。
“谢谢你,楚楚。”身后黄大坤终于说。
我拍拍手,把工具放进袋子。
他已经平静了,脸上有泥痕,湿湿的。
一言不发地下了山,回到车上,我才真正地松了口气,浑身发软,说不出话。
“喝点水吧。”他递给我半罐啤酒,我一仰脖子就喝了个精光。
他还在低头用手仔细地擦拭那是大理石的骨灰盒。
“回去吧。”
他不出声,慢慢地揭开了盖子。
车里的灯开着,盒子里是半盒灰白色的粉末,并不细,夹杂着米粒大的颗粒。
“是她的。”他说,手指伸进去,再拿出来的时候,多了一个发黑的金属圈。
“这是我送她的戒指,上面还有她的名字。”
我接来,戒指已经烧变形了,上面的钻石已经不知去向,扭曲的指环上还是可以看见有刻过字的痕迹。指环是黑色的,字迹刻得比较深,白色,被粉末填满,凑在灯下仔细辨认,应该是“一心一意”四个字的拼音。
“小意,我终于找到你了。”他温柔地对着那捧骨灰说,手指上也沾了点粉末。
黄大坤盖上盖子,脱下衬衣仔细地包裹好,不肯放下,就放在自己腿上。我拿纸巾给他擦手,他摇掏头,打量自己的手。
手上全是污泥,沾满污泥的食指上有白色的粉末,他笑了一笑,慢慢地把食指伸进嘴里,用力吮吸,两行眼泪顺着他肮脏的脸流淌下来。
我别过头,不忍看,也不觉得他变态,只觉心酸,忍不住热泪盈眶。
天亮的时候我们才开始动身回程,他把车开得非常慢,我没催他。
黄大坤脸上有种难为言表的肃穆,眼睛发直地看着前面,如果我没猜错,此刻他脑海里出现的应该是一场隆重的送葬礼。
我也不说话,只觉得浑身酸痛,眼皮打架,瞌睡。
睡梦中还在问柳意有没跟我们在一起呢?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快到了,我坐直,看看时间,惊讶地发现不到三百公里的路程他走了近十小时!
“累坏了吧?”他扭头冲我温和地笑。
我叹气,累倒是不算累,只是没洗澡刷牙,浑身不舒服。
骨灰盒还在他腿上,仍然用衬衣包裹,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棉织背心,这样一看,他又确实老了。
“到我那里去吧?”他说。
我没反对,脑子里木木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我被忽略了。
他把我带到威程公司的总部。车停下的时候我迟疑着不肯下车。
“放心,今天是星期天。”
星期天?我都忘记了,随即我又想起,陈鹏这个礼拜没回家,难道他还要需要加班吗?那个破厂有什么事情需要加班?
黄大坤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盒子进了电梯,我也跟进去,没有其他人,否则看见我们两个浑身是泥地走进来,只把谣言会得满天飞。
他开了办公室的门,我察觉到这间宽敞的办公室发生了点改变,看了一圈,我才看见他办公桌后面的一扇门不见了,变成了一幅巨大的镜子。
办公室拿这么大的穿衣镜来干什么?我还没想明白,他已经过去推开了镜子,然后扭头对我笑:“受你的启发。”
我发呆,那是扇门,镜面玻璃。门内是一间套间,跟酒店的布局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陈设要豪华高档得多。
“进来。”他说,等我进去后,他关上了门。
“你平常就住在这里?”我问他,床并不大,床上的东西也不算特别的整齐,床前有一双男士拖鞋。
“是的,小意走后,我大部分时间住在这里。”
我看着他慎重地把骨灰盒放进床头的保险箱锁好,这才猛然想起来,问:“你怎么不直接送到公墓?柳意说过想入土为安。”
“不急。我找到她,她就安全了。”黄大坤回答,又拿出毛巾和牙刷:“你先去洗澡。”
看见我不动,他笑了笑:“楚楚,你现在还不相信我吗?放心,你在我这里绝对安全,而且小意也在。”
我一听,一颗心顿时安安稳稳地搁回肚子里去了。
洗过澡之后我感觉好多了,虽然衣服不能换,但是总比浑身都是坟山的污泥强,喝着热咖啡,吹着冷气,相当舒服。有钱人是不同,我环顾他这间临时的休息室,甚至比温州大厦那套房子还要精致。
浴室的门打开,黄大坤已经穿戴整齐地走出来,胡子也刮干净了,比起昨晚判若两人。我打量他一眼,心里叹服,如果一个男人到了他这个岁数有他一半精神就要谢天谢地了,他可是挖了一晚上的坟,还开了大半天的车,但此刻看上起,不见一丝倦色。
“楚楚,你在这里睡一觉,我先出去一下,晚上还有事跟你商量。”他吩咐我。
我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带着些许命令的口气并不让我反感。
“我把门锁上。”他推开那扇玻璃门又说:“还有其他人有钥匙。”
我还是点点头,眼皮又在打架了。
他走之后我倒在门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