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倩影-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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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了,收获的季节。
她们尽管不懂着,仍然学着帮他收割,体验着其中的乐趣。
虽然有时不免烈日炎炎,有时又被偶然降临的大雨淋得像是落汤鸡,她们却都觉得充实愉悦。
由于是新开垦的荒地,加之肥料不足,庄稼长势不佳,但因着人小及二女的辛勤耕作,却也所获甚丰。
人小的头垂着。
二女享受着收获的乐趣,快乐得像孩子。
秋去冬来,人小养的仔猪长成了肥大的壮猪,家禽也开始下蛋了。
有一天,人小宰了猪。
二女享了好久的口福。
她们学着下厨,人小便慢慢的从厨房中解放了出来。
除夕。
二女早早便来到了人小这儿。三人一起精心整治了一桌丰盛的酒菜,——酒是人小自己酿的。
人小只是喝酒,依旧垂着头。
但能陪坐,二女,尤其是杨惜芳已感十二分的高兴了。
只要人小不介意主仆之别,她总是觉得莫明的满足的。
年关一过,二女已不愿住在海角谷内了。杨惜芳封闭了谷的入口,也不征求人小的意见,二女搬了出来同人小住在一起。
反正有的是住处,人小也没说什么。其实,即使反对,他也最多独自皱皱眉,决不会什么扫兴的话的。
二女学着帮人小干这样干那样的,诸如喂喂家禽家畜,洗衣做饭浇水扫地什么的,却也自得其乐。
人小下地春耕,二女一边学一边帮忙,虽然时时笑话百出,却有着格外的趣味。
终于有了空闲,人小在坟地周围圈出了一块空地,用作花圃。他种下了无数的花,包围着坟冢。
他每天都在忙碌着,还是很沉默。偶有闲暇,总是在喝酒,或者垒屋。
炎热的夏季,颇有些闲工夫。
人小不总是在喝酒了,他迷上了看书。杨惜芳的师父遗留下的书,农事行商,地理经史,医卜星相,奇门遁甲,机关陷阱,乱七八糟的,什么书都有,杨惜芳带了出来的人小不论什么书都在翻阅,似乎是学习,也好象是消遣,又犹如是逃避。。
二女也不打扰他,她们学起了女工,针线、纺织及刺绣什么的。在她们的私心里,想要亲手为人小换一身衣物,因为人小的衣衫脏且破,鞋早已不能穿了,他都赤脚好久了。夏天过去了,二女终于为人小纺绩出一套崭新的衣物,纳出了一双布鞋。人小没说什么,穿上了,虽然手工还是那样的粗糙,但很合身。
二女欣慰极了。
又一年过去了。
第三年。人小终于把垒屋的工程完成了。
地里屋里,二女能干的活,人小都没再干。播种时,二女做得比他还像样,他也就打打下手,做一些脏活累活。到了屋里,很少有需要他做事的地方了。
他更沉默了,终日难得说一个字。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二女一点声息都听不见,有时后二女不免怀疑他到底在不在,还不时瞅瞅,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习惯使人麻木。
人小想要她们忘记他。
百花盛开,花圃里的花争奇斗艳。
二女对人小的注意力又有不少转移到了美丽芬芳的花儿上,她们时不时围着各式花儿打转,和蝴蝶比美。
仲夏初至,幽寒谷来了一批客人,来者是吴越王何劲声及家眷。
新帝登基,任人惟奸,昏聩无比。新帝欲将其妹清溪公主嫁与蛮夷以息边乱,吴越王谏阻,新帝震怒。左丞相因河间王一事对吴越王记恨在心,趁机挑拨,诬陷吴越王勾结奸党意图谋反,朝中诸多奸佞也纷纷落井下石,吴越王被削去王位,罢官贬为贱民。为躲避仇家借机报复,在何廷复何紫娟兄妹的极力劝说下,联系了杨惜芳,举家迁来此地,主仆共计十七口人。。
似乎磨难使人心性成熟。何紫娟出落得十分的艳丽端方了,人也成熟了不少。她不再大呼小叫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了。她已很矜持,不再搞恶作剧了。
何家在此住下了。杨惜芳上官青不再干活,全部都由何家带来的婢仆代劳,她们最多出言指点指点。而不再干活的杨惜芳似乎回复了以前的忧郁,虽然没有再戴上面纱,却恢复了谷外的冷漠。她的心戒备着。
何廷复依旧保持着世家大族的贵公子风度,英俊大方,温文尔雅又谦恭有礼。不过,杨惜芳恍若未觉,丝毫不给他好脸色。
上官青对何廷复有些痴迷了。
上官青爱上了何廷复,把玉璧送给了他。
何廷复欣然接受了上官青。
何家上下都接受了上官青。
上官青嫁给了何廷复,婚礼在腊月举行,而其时幽寒谷因接收了若干避难的世家贵族,早已热闹非凡。
何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多日来的愁闷得以稍减。
杨惜芳为上官青梳妆打扮。
人小指挥何家婢仆及来帮忙的婢仆整治酒席,何家邀了幽寒谷内所有人共祝奇%^书*(网!&*收集整理,幽寒谷迎来了它最热闹的一天。
该做的都做完了,人小来到了果园。
地上枝头白雪皑皑,他的脚步凌乱地印在果园里。他垂着头,似乎不时叹一口气。
他来回的走动着,整片果园空地上都是他的足印。
杨惜芳来了。
因为人小的刻意躲避,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甚至单独在一起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人小。
她轻唤了一声,尽管她知道人小肯定知道自己的到来。
他停下脚步。他在听她吩咐。
她不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想要感到他在自己身边,不曾远离。她走到他身边,感到心里一阵莫名的宁静充实。
他没有动。他的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似乎很矛盾,似乎很痛,他发觉自己的理智越来越脆弱,到了快要控制不住的地步了。他害怕和她在一起,害怕和她说话,她的一举一动,只字片言都会猛烈地动摇他的理智与决心。
他意已决,不愿改变。
“人小,你想过成家吗?”她幽幽地问。
“想过。”
虽然只的两个字,却因为长久的沉默而说得十分的费力。
她的心中没来一震,感觉鼻子头有些酸。
“你的妻子会是怎样的人?”她酸涩地问。
她看着他,仿佛在看着她的容与。
头垂得更低了,人小不言语。
第四卷 第四十八章 和影子说
惜分长怕君先去,
直待醉时休。
今宵眼底,
明朝心上,
后日眉头。
——贺铸《眼儿媚》
幽寒谷的南面山上林木苍苍,绿荫掩蔽的峭壁上有一股细细的溪水流下,经年积之而成为小潭。整个小潭处在参天古树的阴影下,只有夕阳的余晖曾经使水面那样的色彩绚烂,所以小潭显得分外的清幽雅静而别具动人心魄的美丽。
也许曾经雁过寒潭,
也许曾经惊鸿照影,
……
那一切都是无人得见无法可知的了。可是,那岸上水里隔水相望的身影确乎是那样的美丽。曾几何时,这美丽的陪伴为孤寂了无数劫数的无名潭带来了几分,呵,几分世俗的落寞。那无声的叹息,那无端的苦恼,那沉重的心事,那忧郁的美丽,静得、静得像是一滴菖蒲花粉面上的晨露要滴落,滴落在风过后依然平静的小潭。要是滴落,或许真会激起一圈渐渐扩散了开去的涟漪。
岸上的人絮絮低语:“我手捧着‘曾经’奋力的将它扔到忘却的海深处,可是生命的脚步漠然的告诉我那扔的一刻又变成了无可挽回的过去。”
水中的影樱唇蠕动,似乎喃喃言道:“也许,有些人天天重复相见,也许,在相见中他们渐渐的远离。”
岸上的人双眸是那样的无神而凄迷,一切都渐渐的在隐隐泪光中幻化成他事别物,嘴角常常不经意地向耳侧斜拉,似乎是不屑,似乎是自嘲,好像在说:“他不记得的了,我叫何紫娟。”
如镜的水面不知何故泛起了轻微的波纹,摇碎了水中的影儿。一片叶子自云间的枝上掉下,晃悠晃悠地落在水面上,水面又波动起来。树叶的落点她触手可及,于是,她用右手食中二指拈起落叶。叶片上的水珠汇集一处,滴落潭面,似乎响起了一声特别的声响,虽然小却格外的清晰,仿佛那静寂的心也荡起几丝不平静的纹路。
何紫娟呆呆地看着那片依然苍翠的叶子,想不通它为什么会掉下来。它为什么要掉下来?难道它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痛楚忧愁的吗?
那无端的情愫缘何而起?
明月照影我说喜欢孤独。
不知何时,杨惜芳来到何紫娟的身后,静静的看了她半晌,才说道:“紫娟,你出来很久了,该回去吃饭了。”
何紫娟没有回头,她问道:“是你吗,芳姐?陪我说说话好吗?”
“好吧,紫娟,你想说什么?”杨惜芳在她身畔蹲下。
“芳姐,你说为什么人长大了会感到孤独?是不是一辈子不长大就不会有烦恼呢?”
杨惜芳和水中的自己对视着,说:“我也常常在想,为什么风吹来的时候树枝会摇摆,水面会生涟漪?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只是后来我就不想了。”她看向何紫娟,心内涌起一种爱怜,续道:“我后来想,风自吹它的,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没有关系的。当你换一个角度看某一件事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是很荒谬可笑的。当然我们也可以沉溺其中,只要不曾忘了自己所坚持的也就是了。”
她的容颜平静,语调却是那样的悲灰,说得虽然洒脱,却让人觉得言不由衷。何紫娟的原本烦闷的心情也跟着冷灰起来。
天晴着,这里却是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水面如镜,镜中的倩影那样的美丽,那样的遥远着。
似乎是知了突然的鸣叫,陡然打破这压抑的平静,似乎无端的燥热也暗暗的欺到了这意外的场所。
远远传来的悠悠笛声是为了谁而久久不息的鸣奏?
杨惜芳用心捕捉那一缕潜藏着的熟悉的清音,何紫娟的心却是渐渐的融了进去。
畏惧从前
害怕蜕变
生命便学会了自我欺骗
虽然风吹不走愁闷无限
告诉我 什么叫缘
我不要听什么天意成全
我深恐爱情变成了悯怜
我努力避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