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无痕-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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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自己童年时的种种乐趣,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一阵感慨。
他的旧居在苏堤尽头的一片竹林之后。萧青麟快步穿过竹林,只见空地上坐落着两间茅庐,屋外的篱笆墙内,长着一株大杏树,他手扶树干,不禁忆起儿时每逢杏熟,父亲总是携着他的小手,一同击打杏子。熟透的杏子皮薄肉厚,甜美多汁,自从离开故乡之后,从未再尝过如此好吃的杏子了。萧青麟叹了口气,上前推开门板,走入屋中,堂上摆着木桌板凳、犁耙锄头,宛然与他离家时的模样并无大异,只是落满灰尘,显然是久已无人来过。
他走进里屋,屋中是一张木榻,榻前放着一架纺车。他盘腿坐在榻上,轻轻抚摸纺车,凝目注视。这时天色已晚,月光如清水般从窗外照进,将他巨大的影子映在泥壁上。他手臂轻舒,将纺车摇了几圈,脸上露出爱怜之色,心中回忆:“妈妈去逝的早,爹爹带我隐居在这里,十几年来,他又当爹来又当娘,连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他亲手纺布裁缝的。记得幼年时候,每到晚上,我总是躺在这张床榻上,眼看爹爹摇着这架纺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梦里常常梦见有新衣服穿,心里真是高兴……”
想着想着,萧青麟鼻尖一酸,泪水已在不知不觉中盈满眼眶。
便在这时,忽听窗外隐隐传来一阵笛声,音韵柔雅,若有若无,却又听得清清楚楚。萧青麟抬头一望,见窗外无人,听这笛声并不响亮,明明是从近处发出,但四周绝无藏身之处,那吹笛之人却在哪里?他心念一动,已知吹笛之人所使的是上乘内功“传音入密”之法。这功夫练到高深时可以音送数里,听来却如同人在身侧,越是内功深湛,传音越是柔和。萧青麟只听了片刻,便知对方的功力精纯浑厚,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暗忖:“此人功力不凡,难道是冲着我来的?江湖中无人知道我的故居,他怎会找到这里?他若跟踪我来,我决不会毫无察觉。”
他心存疑念,从屋中走出,穿过竹林,来到湖畔。只见湖中停泊着一艘游船,船头挂着两盏朱纱灯笼,映照船下的湖面一片流红,灯光下见有一人据案吹笛,案下燃着袅袅檀香,案上摆着精致的茶具。萧青麟心道:“这人倒有雅兴!”
那人目光一瞥,也望见萧青麟,将笛子放下,站起身来。只见他一身白衣,头上戴了一顶纱笠,遮住大半面孔,站在船头,湖风中衣袂飘飘,说不出的飘逸潇洒。
萧青麟见过的江湖人物多不胜数,却从未见过谁能如这人一般斯文清雅,周身不带一丝一毫的狠辣之气,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忽听那人仰天吟道:“清夜沉沉,暗蛩啼处檐花落。乍凉帘幕,香绕屏山角。堪恨归鸦,情似秋云薄。书难托,尽交寂寞,忘了前时约。”一首词吟罢,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萧先生,你早到了么?”
萧青麟听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来历,索性也不再隐瞒,朗声道:“在下萧青麟,适逢此地,不敢冒昧。”
那人提起案上的细瓷茶壶斟了一杯茶,道:“寒夜客来茶当酒,船中无酒,未免有减萧先生清兴。便请萧先生品品这杯香茗。”手臂轻扬,将茶杯向萧青麟掷了过来。
萧青麟见茶杯向自己平平缓缓飞了过来,伸手欲接,不料那茶杯突然间在空中微微一顿,猛地笔直坠落,在他指尖外二尺之处跌向地上。萧青麟急忙探臂一抄,才将茶杯接住,不致落如岸上的草丛中,当场出丑。茶杯入手,只见杯中清茶色如琥珀,与杯缘相齐,不由得暗暗心惊:“此人将一杯盛满清茶的瓷杯随手掷出,来势甚缓而力道极劲,横跨数十丈湖面,竟无一滴茶水溢出,实有传说中所谓‘飞花攻敌,摘叶伤人’之能。若以这般手法发射暗器,又有谁闪避挡架得了?”他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默默想着心事,至于茶中滋味,全未留意,口中却赞了一声:“好茶!”
那人淡淡一笑,道:“萧先生果然豪爽,可惜香茶非酒,却不是这样喝的。”说到这里,他又道:“萧先生家传剑法天下无敌,在下素有耳闻,今日适逢相见,倒要请教一二。”
萧青麟名震江湖,欲与他斗剑扬名的人不计其数,他早已习以为常,道:“你想与我比剑?”
那人点了点头,道:“对,比剑。”
萧青麟道:“刀剑无情,动辄难料生死。你我素昧平生,又没有怨仇,何必要拿性命冒险?”
那人道:“在下一生痴迷于剑道,这次拜会萧先生,只想与天下武学高手印证剑法,此外不求一事,不求一物。”
萧青麟道;“哦,阁下是求扬名来了,倘若一剑击败萧青麟,自是名动江湖。”
那人摇头道:“萧先生料错了,今日咱们比剑,我胜你不以为荣,败给你也不以为耻,倘若有一字泄露于外,便叫我天诛地灭,乃是猪狗不如之辈。”
萧青麟道:“好,好,说得爽快!这湖岸甚是宽敞,便请阁下上来比划两手。你的剑呢?”
那人将掌中玉笛摆了摆,道:“我的剑便是这枝玉笛,这枝玉笛便是我的剑!”说罢,右臂微扬,玉笛点出,笛梢连颤三下,已将萧青麟上身诸路穴道罩住。这一招出手乃是极厉害的剑式,只是他身在游船之上,与萧青麟中间相隔十余丈宽的湖水。
萧青麟一惊,忖道:“难道他武功如此厉害,竟已练成了凝气驭剑的神功?”当下不敢怠慢,运起内劲,右掌挥出,力贯掌心,抵挡对方的剑气。
哪知这一掌挥出,前面空空荡荡,并未接到什么劲力,不由得心中大奇。只听那人说道:“如此风清月朗之夜,总不成被咱们的杀气冲了这份雅致?我便以这枝玉笛与萧先生的折扇切磋几招,大家只较量招数,不比膂力,装模作样的摆摆架式罢了。”一面说,一面刺出一笛。这一招又是虚点,离对方身子仍有十余丈远,但招法精妙,匪夷所思,倘若是近身攻击,可就十分难防。萧青麟赞道:“好剑法!”抖手一挥折扇,取偏锋、进中宫,抢攻而上。那人侧身闪避,还了一笛。
霎时之间,两人笛来扇往,斗得难解难分,可是始终相隔丈许之地。虽然招招都是虚打,绝不会伤到身体,但二人何等身手,天下武学烂熟于胸,攻防间的优势劣态,一目了然。两人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怠慢,便和贴身肉搏无异。
十余招过去,萧青麟已知对方的剑法精深,决不在自己之下,当下抖擞精神,将所学剑法中最精要之处都发挥了出来,只见他出招大开大阖,气派宏伟,每一剑刺出,都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手中虽然只是一把折扇,但挥舞过处,扇梢不绝发出嗤嗤嗤嗤的轻微响声。
那人的剑势虽不及萧青麟宏大,轻灵迅速却远有过之,他手腕连动,一剑接一剑的刺出,绵绵密密,吞吐开阖之际,又飘逸,又凝重,实是名家风范。两人见招拆招,忽攻忽守,似乎是分别练剑,各打各的,其实是斗得激烈无比。
片刻间,两人对拆了一百余招,仍是不分胜负的局面。萧青麟斗得兴起,朗声喝道:“好剑法!好剑法!你再来接这招试试。”手臂一旋,带着折扇乱颤,顷刻间便如化出了七八个剑尖,向那人的中盘疾冲。
那人惊喝道:“好一招‘一剑八芒血连环’!”在萧青麟的剑势逼迫之下,他已不能好整以暇的对招,何况天下也没有哪一门剑法,能挡得住“一剑八芒血连环”的连续攻击。那人展开身形,高纵低伏,左闪右避,连接萧青麟六十余招凌厉无伦的杀手,却无一招反击。
眼看那人的败局已定,突然他发出一声清啸,玉笛乍抖,从一个意想不到的方位猛然刺出,直指萧青麟的咽喉。这一招仿佛天外游龙,矢矫而至,玉笛刺到中途,他全身骨骼中发出劈劈啪啪的轻微爆裂之声,伴随着笛梢的嗤嗤劲风作响,更增声威。
萧青麟“啊”了一声,喝道:“拼命么!”眼见对方挺笛直刺,任凭周身空门大开,全不防范,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招。他知道这一剑非同小可,自己生死存亡,便决于这顷刻之间,哪敢怠忽?在这一刹那间,他已想不出哪一门剑法能挡得住这一剑的攻势,百忙之中,也抖折扇向那人的咽喉疾刺,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谁胜谁负,便看谁不怕死了。
两人一笛一扇,同时向前刺出,便此胶在空中,呆呆不动。以他们二人的身手,拆到这一招时,唯有同归于尽,已无他途可循。游船与湖岸相隔十余丈远,两人手臂虚拟斗剑之状,此时看来颇为古怪,但若是近身真斗,却已面临最为凶险的关头。
萧青麟微微一笑,收扇后跃,说道:“阁下剑法精妙,佩服佩服!”那人也即收笛,说道:“萧先生嫡传剑法,也是冠绝今古。”两人说过只较招数,不拼生死,但斗到此处,无法再行继续,便以和局收场。
萧青麟暗调内息,适才这一场比试虽然不耗内力,但对手实在太强,却已是竭尽心智。忽听那人说道:“有一件往事,想来萧先生不会忘记。那是在八年前,也是这西湖岸畔,曾有两位绝世高手在此一决高下,他们未分胜负,却成为肝胆相照的至交,并约好日后由孩子们来继续这场较量。今日咱们这一战,虽然仍是平手,却也能告慰他们在天的英灵了。”
此言一出,萧青麟顿时一惊,心想:“父亲与楚寒瑶那一战无人得见,他怎么知道?”正迟疑间,只见那人扬起手臂,缓缓撩起衣袖,露出手腕上戴着一只碧绿的玉镯,他挥了挥手,道:“你……你还认得这只玉镯么?”
萧青麟身子猛然一颤,大声叫道:“这只玉镯……啊……啊……你……你……”
那人道:“大哥,你不认得我了么?小弟是狄梦庭啊!”说着,他摘下头戴的纱笠,露出一张略显清癯的面孔,神朗气爽,文雅秀逸中掩不住一股剽悍之意。他神情激动,叫道:“大哥,八年了,八年了!咱们终于又见面了!”一语未罢,声音先已哽咽了。
萧青麟道:“二弟,是你。果然是你!”眼见那游船离岸十余丈,无法一跃而上,激动之下,运掌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