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无痕-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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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铁棠点了点头,道:“我与你相比,文才武艺不如,人品风采不如,倜傥潇洒、威望声誉不如,可说样样及你不上。但我却有一件事胜过了你,就是情深意切的待她,我心中有什么话,都讲给她听,她心中有什么话,也讲给我听。我们之间一片至诚,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将身上的肉割下来给了对方。”
楚寒瑶出神半晌,道:“我何尝不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将身上的肉割下来给她?当年我若也能对小蝶直言这一片心,她……她也许不会选择你。”
萧铁棠道:“可是你什么都没说。”
楚寒瑶脸色苍白,心中恍然明白了当年恋人的心情,霎时间只觉追悔莫及,身子晃了几晃,哇的一声,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萧铁棠见他伤心之下口喷鲜血,不由得歉疚之情油然而生,说道:“楚岛主,小蝶毕竟已经离开我们十六年了,一切都成往事,你也不必太伤情了。”
楚寒瑶摇了摇头,惨然道:“不,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不能忘记小蝶,她已是我的魂,没有了魂,我又怎么能活?萧铁棠,你扪心自问,难道能忘了她么?”
萧铁棠低声道:“幽冥虽隔,此情不渝!”
楚寒瑶叹道:“是啊!你爱她,我也爱她,她值得我们所爱!”说罢,他转身而去,一边走,一边仰天吟道:“重围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唉,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冷月凄辉,照在他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短短一刻,他竟仿佛苍老了十年一般。
便在这时,忽然间不远处传来几声细锐的芦笙声,声音凄凉悲苦,似是哭泣,又似哀嚎,跟着声调一阵颤抖,发出瑟瑟断续之音,四周立刻多了一分愁怨肃杀的戾气。
萧铁棠心中一震,喝道:“什么人?”
楚寒瑶也停下脚步,望着芦笙声响的方向,冷声道:“邪魔外道,现身出来!”
凭这二人的武功声威,江湖中任何一个门派帮会,都是万万招惹不起。然而芦笙声非但未停,又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飞了过来:“邪魔外道,法力无边,收拾你们这两只不成气候的孤魂野鬼,易如反掌。”这声音忽高忽低,若断若续,钻入耳中极不舒服,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萧铁棠哼了一声,心想对方放出话来,已是摆明向自己二人叫阵,从对方这几句传音中听来,发话之人内力修为倒是不浅,但也不见得是真正第一流的功夫。他带着两个孩子,不欲多生事端,于是将手一拂,说道:“想伸量萧某,阁下这点儿功夫尚嫩着呢!”说罢,他用眼角扫了楚寒瑶一眼,返身向孩子们走去。
楚寒瑶心中犹沉浸在伤情之中,既见萧铁棠对挑衅声置之不理,自己便也懒得理会,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那声音却又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笑声未歇,但听嗤的一声,一枚绿色的火箭射上天空,蓬的一下炸了开来,映得半边天空都成深碧之色。
萧铁棠见此情景,知道今日之事不动手已不能罢休,当下紧走两步,挡在两个孩子之前。
楚寒瑶见对方如此肆无忌惮,竟似丝毫未将自己放在眼里,也不禁动了真怒,走到萧铁棠身侧半丈处站定。两人互成犄角之势,凝神戒备。
只见远处花树的阴影中,忽然隐隐绰绰闪出十余个身影,片刻间已来到草坪当中,却是十六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人人手持一柄牛耳短刀,瞪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萧铁棠与楚寒瑶,脸上的肌肉却僵硬扭曲,神情分外的可怖。
萧铁棠与楚寒瑶相互对视一眼,都发现这十六个大汉奔走的速度虽然极快,但双腿僵直,身形滞涩,与高手的修为殊不相称,而且他们周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死气,竟与十六具僵尸一般无异。
那十六个大汉的动作甚为迅速,呼啦一下子散了开来,已将四人围在当中,跟着一齐发声嘶吼,那声音便如同冬野的饿狼嗥叫一般,听入耳中,说不出的难受。随着嗥声,十六个大汉急冲几步,胸口陡然向外高高鼓起,半寸长的胸毛亦都直立了起来。
萧铁棠与楚寒瑶见此情景,均知对方是将丹田的真气都贯注于胸口,准备发出拼死一击,这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只是两人都是绝代高手,心中傲然不惧,各自负手而立,丝毫没露出戒备之色。
哪知,那十六个大汉却没有扑身而上,反而猛地挥起牛耳短刀,狠狠刺入自己的胸口。这一下却大出萧铁棠与楚寒瑶的意料,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啊呀!”刀锋入胸,那十六个大汉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狞笑,奋起最后的余力,将短刀猛力一拔,胸膛伤口中登时喷出十六股血箭,如十六道赤练般向萧、楚二人疾冲而去。
这一刹那,萧铁棠与楚寒瑶神色大变,同声喝道:“修罗解血大法!”这是江湖邪道中最为邪恶,也最为狠毒的功夫,须得用数名功力深厚的死士,令其吞食剧毒,再服下克毒的药物,他们一时虽不得死,但周身鲜血却已变成极厉害的毒液。出手之刻,即用短刀穿心,鼓荡内力将毒血喷射出来,沾人即死,中者无救。
萧铁棠与楚寒瑶识得厉害,哪敢怠慢?两人久经大敌,都是应变奇快,双手同时抓住长袍,运劲一抖,啪啪啪啪一阵迅速轻响,衣扣震断,抓住衣襟向外一崩,长袍已然离身,内劲贯处,两件长袍便如鼓足风的船帆,一左一右,将萧青麟与狄梦庭紧紧护住。
与此同时,两人催动内劲,将劈空掌力绵绵不断地拍出,漫天毒血为掌风所激,纷纷飞扬直上,便如垂下一道血幕,渐渐在两人身周溅成了一个红圈,这情景既诡异,又可怖。顷刻之间,十六股血箭尽被掌风反激而去,那十六个大汉亦都横地而死。
短短片刻功夫,草坪中又恢复了静谧。只是地上多了十六具尸体,四下里更浓了无尽的杀气。
萧铁棠收了掌力,侧头向楚寒瑶望去,却见楚寒瑶也向自己望来,两人霎时间心意相通,都不禁产生了一种死而后生的感慨。萧铁棠先道:“好险!若非咱们动念得快,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二十个人了。”
楚寒瑶也是心有余悸,道:“咱们二人交手,历时虽久,凶险虽多,但论到惊心动魄之处,远不如这瞬息间的三招两式。”
萧铁棠道:“我还要多谢你解衣相救,凭我一人之力,绝难护住这两个孩子的周全。”
楚寒瑶淡淡一笑,道:“咱们之间的恩怨,便在咱们之间了结,岂能让无辜的孩子受到牵连?萧铁棠,你我之间的往事便算一笔勾消,今后你们父子倘若在江湖难以立身,不妨到南海四谛岛来吧。”
萧铁棠心头一热,道:“为什么要收留我们?”
楚寒瑶瞥了一眼萧青麟,神情极是复杂,低声道:“因为他……他也是小蝶的孩子。”
萧铁棠点头道:“楚岛主的好意,萧某心领了,但你我毕竟不是同路之人。咱们可以相交,却不能共处。”
楚寒瑶愕然,隔了片刻,方始叫道:“萧铁棠,好!果然是一条坦诚的好汉子!楚某一生会过的英雄无数,但说到光明磊落,非你莫属。今生你虽成不了我的朋友,却是我唯一的知己!”
萧铁棠亦有同感,说道:“不错,你我虽非朋友,却是知己。唉,可惜此处无酒,不然的话,我倒真想请楚岛主共浮一大白!”
话音方落,忽听得有人高声叫道:“好啊!我这里倒真有一坛美酒,两位有没有兴趣尝一尝呀?”随着话声,一个酒坛从远处的花树后呼的一声掷了出来,跟着一个人影飞身跃出,在半空中轻巧巧一个折身,落在酒坛旁边。
萧铁棠凝神望去,见那人身材短小消瘦,正是铁衣山庄护法钱士权,当即喝道:“姓钱的,你阴魂不散的缠着萧某,到底要干什么?”
钱士权嘿嘿一笑,一手托起酒坛,拍开泥封,道:“钱某别无他求,只是诚心想请阁下喝下一口酒,应允一件事。”
萧铁棠冷笑道:“常言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我看钱护法求我之事,只怕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钱士权不急不恼,阴声笑道:“不错,此事在阁下眼中不是一件好事,在天下人眼中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那就是要你的人头一用。”
萧铁棠不怒反笑,说道:“天下欲得萧某头颅之人何止千万,萧某至今仍然好好的活着。我看钱护法未必有这个本事。”
钱士权说道:“若在以前,凭钱某这点儿本事,自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不过现在却又不同,一个人倘若中了‘修罗解血大法’的毒血,纵有通天的手段,也无法施展得出。萧铁棠,你且看看你的右掌掌心吧。”
萧铁棠心中一凛,抬手望去,但见右掌掌心果然沾着一丝血迹。他暗吃一惊,急忙运气凝于掌上,却觉掌心一凉,原有的那丝血迹登时渗入肌肤,随即整个手掌都呈现出一片殷红的血斑。
楚寒瑶在一旁见萧铁棠的脸色陡然变得灰白,心知不妙,忙道:“怎么样?”
萧铁棠尚未回答,钱士权却冷笑道:“楚岛主,你现在是自身难保,少些关心姓萧的吧。嘿嘿,天下能在‘修罗解血大法’之下全身而退的,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楚寒瑶大怒,喝道:“姓钱的,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楚某如此无礼?眼下薛野禅不在,我便替你们庄主教训教训你!”话音方落,抬手一掌凌空拍去,欲以劈空掌力痛击钱士权。哪知,他刚将真气运至掌心,陡觉周身一阵酸软,劲力非但发不出去,反而丹田中气血翻涌,险些摔倒在地。
萧铁棠一见,心道:“罢了!”知道楚寒瑶在不知不觉中也受了“修罗解血大法”之毒,此刻自己二人剧毒在身,只有任人宰割,心中虽然急思对策,却哪里想得出来?无奈之下,说道:“钱护法,萧某不慎,遭了你的毒手,现在命在顷刻,正遂了你的心愿。”
钱士权哈哈一笑,道:“古人云: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现在阁下已是即将西去的人了,来来来,我便来敬你这杯断命酒。”说着,他斜举酒坛,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