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无痕-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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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僧人又道:“倘若你没有家、没有妻子,任凭你去搏杀斗狠,就算横死街头,也只关你一个人的事。但是你现在有了家眷,她的一切都和你紧紧相连,你轻贱自己的性命,便是轻贱她的性命!萧青麟,你是个堂堂大丈夫,让一个深爱你的人为你受苦,你……你于心何忍?”
萧青麟半晌不语,直到那僧人把话说完,才缓缓道:“我知道你是谁了!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这般关心雪儿,就是你,钟离剑阁!”
那僧人身体猛地一震,随即长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世间已经没有钟离剑阁这个人,贫僧法号释清。‘释’是涣然冰释的释,‘清’是清清白白的清。”
萧青麟怔怔的望着他,欲待不信此事,但眼前的钟离剑阁明明是个和尚,隔了一会儿,才道:“你为什么出家?连钟离世家的掌门人都不做了,却是何苦?”
释清双目闭和,轻轻说道:“红尘诸事无可留恋,区区一个掌门人的位子又何足道?萧青麟,你什么话都别问了,往事烟飘云散,现在重提没有意思。”
萧青麟听他的语气颓然,如何不明白他是因何出家?道:“你为了雪儿这一片痴情……唉,何必非要遁入空门?徒然自苦,复有何益……”
话未说完,释清大声打断道:“不要对我说雪儿!”一声喝出,陡觉失态,转身面对佛祖画像,低声念颂佛号,片刻间便即恢复常态,轻声道:“雪儿的人品很好,你要好好待她。你不要告诉她曾经见过我,我……我也不会记得她。”这最后一句话竟然声音微颤,虽有斩断情思之意,但言不由衷之情,也是每个人都听得出来。
萧青麟暗暗摇了摇头,道:“原来如此。你这次相助,也不是冲着我萧青麟,而是为了雪儿。你怕我战死,雪儿无人照料,也是难活。”
释清道:“不错,我是为了雪儿着想。她跟着你浪迹天涯,受的苦还嫌不多么?萧青麟,如果你是真心爱她,就该万事全为她想,不叫她担惊受怕,不叫她伤心难过……”
萧青麟接口道:“所以你才要替我冒险,不惜拼了自己的性命!你……你这何尝不是一片生死挚情?真是……真是……”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心中蓦然想起父亲与楚寒瑶的情感纠葛,楚寒瑶为了对母亲的一片深情,对父亲怨恨入骨,虽然时隔十六年,仍然找到西湖故居,向父亲挑战。与楚寒瑶的痴情相比,释清则是落发为僧,连钟离世家的掌门人也不做了,可见一颗痴心毫不逊色。不同的是,他处处替雪儿着想,为了不叫雪儿伤心难过,甘愿舍身赴难,这份襟怀,可又比楚寒瑶高得多了。
释清见萧青麟沉默不语,道:“萧青麟,你犹豫什么?还不快走!”
萧青麟却道:“不!”
释清没想到他这样固执,又急又气,道:“难道我说的都是废话?你这么一意孤行,你到底有没有为雪儿着想?你……你爱不爱她?”
萧青麟道:“我爱她!比任何人都爱她!”
释清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冒险?”
萧青麟道:“为了我的这份爱,也为了雪儿对我的爱,我才必须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着家的方向,目光中蕴含无限柔情,低声道:“雪儿心地善良,是个好女人、好妻子!能够娶她为妻,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福份!”
释清轻轻哼了一声,既是赞同萧青麟的话,又微带几分酸意,其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
萧青麟道:“可我却是一个江湖莽夫,除了身怀几分蛮力,人品不及她,人缘也不及她,至于容貌……嘿,现在我的模样,也不必说了。自从我娶了雪儿之后,常常问自己,象她这样好的女人,究竟看中了我什么?为什么会嫁给我?我想不明白,便去问她,她却不说,后来被我问得多了,才回答我一句话。”
释清脱口问出:“她说什么?”
萧青麟道:“她说:‘嫁给你,只因为你是一个男人!’”
释清喃喃道:“只因为你是一个男人?”
萧青麟点了点头,道:“一个真正的男人,可以痛痛快快地爱,痛痛快快地恨,却绝不能逃避自己应付的责任!我的朋友替我而死,他的妻儿却受着别人的欺凌,我若置之不理,那还算是个男人么?不错,我是可以明哲保身,让你替我救人。但你的命便不是命么?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而我还活着,那我一辈子都会在内疚和痛苦中活着。我将不再是从前的萧青麟,不再是那个值得雪儿深爱的人了!”
释清动容道:“我懂了。雪儿心目中的萧青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因此你宁肯牺牲,也不愿丧失一个男人的尊严,不愿玷染雪儿对你的真情。”
萧青麟点头一笑,道:“我萧青麟别无长物,只有一腔热血,一颗红心!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为了报答雪儿的爱、为了向江湖讨还一份公道,虽知此去凶多吉少,还是非去不可!”说罢,他向释清抱了抱拳,大步向后院走去。
释清没有阻拦,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低声自语道:“好汉子!我现在终于明白,雪儿为什么嫁你……”
萧青麟离开禅院,沿着青石甬道穿过几座院落,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偌大一座梅园,沉寂若死,察觉不到丝毫人气。
这般景象大异寻常,萧青麟行走江湖,奇异古怪的事亦见了不少,但也猜不透对方搞得什么玄虚,只是直觉告诉他,四周愈是宁静,愈是暗藏杀机。他不敢懈怠,提起精神,径直来到后院。
梅园的后院与东湖相连,一条十七八丈的铁索桥横跨湖面,通向湖心岛。岛上种满了梅树,每逢初春时节,梅花盛开,香雪如海,美景观赏不尽,梅园也是因此得名。此时尚早,满树梅花刚刚结苞,点点腥红,隐现枝头。
萧青麟走过铁索桥,横穿梅树林,向前走了约莫二里多路,来到湖心岛外侧滩岸。只见东湖烟波浩淼,茫茫不见边际,寒风吹衫,凄冷无比。
萧青麟站在岸畔,正自踌躇之际,忽听不远处传来铮铮琴声。他遁着琴声寻去,拐过一个土丘,前方出现一座水榭。只见一个羽衣老者正在亭中抚琴,在他身旁不远处,坐着一个白发渔翁,身披蓑衣,手持钓竿,静心垂钓。两人各不相扰,均是神情专注,怡然自得。
见此情景,萧青麟一腔愤慨之情便发作不出来,倘若对方在此摆下阵仗,剑拔弩张,他反倒能够从容应付,但此刻面对这两位世外神仙一般的老者,实不愿出声喝问,破坏了这份安宁祥和的气氛。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那羽衣老者忽然将手一收,琴声终绝,淡淡说道:“你就是萧青麟么?老夫王断月,在此恭候多时。”
萧青麟点了点头,道:“昆仑刀的大名,如雷贯耳。此次相见,幸会了。”
王断月向那白发渔翁指了指,道:“萧青麟,我来为你引见引见,这位是……”
不待他将话说完,萧青麟接口道:“不必了。‘寒江独钓’叶蓑衣的名头,萧某也是早有耳闻。”
王断月双眉一挑,奇道:“好厉害的眼光!倒也有几分见识。”话音顿了顿,又道:“你既听说过我与叶老的名头,就该知道我们都是你父亲一辈的人物。这些年来本已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可是为了你,我们却从昆仑山和鄱阳湖赶到梅园来,嘿,这份面子,可是不小啊。”
萧青麟心知此言不假,叶蓑衣当年威震江南,名头绝不在王断月之下,今日两人联手而来,自是势在必得,看此刻情势,自己能否全身而退,都已难说得很。但以他的脾性,越是险恶关头,越是胆气豪放,当下朗声说道:“两位都是江湖中顶尖的前辈,成名比我早,威名比我盛,今日坐镇于此,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萧某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了,哪位先来赐教?”
听到萧青麟把话挑明,王断月却没有立刻发难,反而哈哈一笑,道“江湖中都传言你气概不凡,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
萧青麟嗤的一声冷笑,道:“萧某不过一介莽夫而已,只会逞一时的血气之勇,哪算什么英雄?”
王断月道:“年轻人谦虚一些是好事,但若过分推脱,反而显得世故了。”他站起身来,道:“铁衣山庄抓错了人,正好给你留下逃身的机会。换了别人,早已溜之大吉,但你却敢找上门来,这份胆识、这份豪气,当真叫人钦佩。不过……”他眼中寒光微微一闪,又道:“话又说回来,铁衣山庄为了得到你的人头,不惜重金请我们出山。我们看在薛老庄主的情面上,总也不好白拿人家的厚礼,只得打叠起精神,用这把老骨头跟你伸量伸量,算是对薛老庄主有个交代。”
这番话说得客客气气,但每个字之间都潜藏杀机。萧青麟如何听不出来,道:“你是江湖前辈,即使做出图财害命的勾当,也是惩凶除恶,只须洗净手上沾的鲜血,仍会落得行侠仗义的好名声。可不象我们做杀手的,只顾银子,不讲道义,到头来难免江湖正道的鄙夷和追杀。”
这番话虽然是在自责,其实句句都含反讽之意。王断月听了,却不动怒,只道:“都说你剑法了得,想不到嘴上的功夫也是这般厉害。可惜你落于此境,今日之后,江湖中怕是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了。”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四周,道:“你看,这梅园的景色多么美,你葬身于此,也算是一件美事。”话中之意,竟将萧青麟当成死人一般。
萧青麟早知对方处心积虑要置自己于死地,便懒得与他斗口,道:“你们将那对母子关到哪去了?快把人放了。诸般事情皆由萧某一人担当,不要连累无辜!”
王断月道:“好,你要我放人,我便成全你。”说罢拍了拍手。随着掌声,两名奴仆抬着一顶小轿走来。只见轿帘卷起,里面坐的正是梅勤。
梅勤也已望见萧青麟,她眼中顿时闪出激动之色,张口欲叫,却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来,急得满脸通红,将头拼命摇摆。萧青麟一见,便知她被封了哑穴,不由得怒火上撞,对王断月厉声道:“你好歹也算是一派宗师,用这般手段对付一个身无武功的弱女,你逞得什么威风?算是什么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