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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综合处长-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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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也在同一条街上。

于是此后的日子,我除了背唐诗宋词,除了读文艺理论和写小说,便经常上袁燕舅妈家去。袁燕的舅舅在另一个城市工作,两个表姐刚考上大学,去了外省,家里就她舅妈外加袁燕两人。我很受袁燕舅妈的欢迎,更受袁燕的欢迎。袁燕说她一天就上午有班,给舅妈的公司搞点很轻的内务。袁燕说她下午都在家里,读点书或替舅妈做点杂事。袁燕还说她舅妈对我印象颇好,说我很像一个老实巴交的书生。

与袁燕单独一起待的时间多了,我就觉得有些无法自持。进城后,袁燕似乎有了些变化,脸上的红晕多起来,那亮丽的目光很滋润,胸脯和屁股蛋日渐丰硕。我被她身上这些奇特的变化着的东西招惹得神情恍惚。我趁袁燕给我递烟的当儿,抓住了她的手。袁燕没有往回抽,她望望我,脸上羞赧顿生。她就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而那只手还在我的手里。可她另一只手挡住了我攻势凌厉的嘴巴。她说:“我可不是那个青蛙。”

“你当然不是青蛙。”我喘着粗气,“你是袁燕,你是我的袁燕。”我说着,早把袁燕的细腰揽了过来。袁燕死也不让我有进一步的动作,她用力挣扎着,声音有些生硬:“你要不要我做你的妻子?”

“妻子?”我有些莫名其妙。但我究竟还有些小聪明,立即明白过来,我说:“我当然要你做我的妻子,现在就要。”袁燕扑哧笑了,说:“你真笨。既然要我做妻子,我还逃得了?还不快松手?”

许多年后我娶了这个一心想做我妻子的女人。许多年后我还觉得她的话对得很。的确也是这么回事,既然要她做妻子,又怎么逃得了?她逃不了,我同样也逃不了。

就因为逃不了,当时我松了手。袁燕站起身,走到穿衣镜前理了理乱发,又用手把被我弄开的衣襟扣好。

这时门上的锁孔缓缓转动起来。

“舅妈回来了。”袁燕望着穿衣镜里傻乎乎坐着的我,伸伸舌头。袁燕说:“我还来不及给你讲荔平那个女孩的事呢。”

从见到方玉的第一天起,我就蒙蒙眬眬觉得有一种要跟她说点什么的欲望。连我自己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欲望。想想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小女孩前面忸忸怩怩,像什么话呢?然而最后我受不了这种欲望的支配,真的就跟方玉说了。方玉听了我的话,半天没有出声。她满脸的忧郁,眼里的泪光一晃一晃的。方玉也许是怕我笑话,才赶忙把脸别开,同时向我伸出小手,把我拉入舞池。

跟方玉说那番话大约已是三年以前了。记不得是方玉邀的我,还是我邀的方玉,我们一同进了一家OK厅。我们没开包厢里的OK机,虽然服务小姐已拿走我们的节目单,准备交给机房播放。我把包厢的门推上了,外面舞池里的声音显得遥远起来。

那天深夜紫婆睡得很沉。那天深夜有人推开黑漆槽门,进了紫婆家的过堂,紫婆都没发觉。那人在紫婆的窗棂上敲击了好一阵,紫婆才猛地醒过来。紫婆的喉咙咕噜咕噜响了好久,终于把一股浓痰咳出喉咙,运到舌尖,然后腮帮一鼓,嘴巴一喷,将那颗浓痰吧地射到门后的木板上。紫婆顺手把门打开,嗓音清畅起来:“放到槽门后面的篮子里,往我屋里塞什么?”

紫婆说着就要关门。门外的人把门撑住了。紫婆借着微弱的星光看清了那人。那是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模小样的女学生。女学生怀里抱着一个白布包。女学生把白布包放到紫婆的脚边,转身走开了。但女学生走到槽门外又折回来,从身上拿出一叠票子,放到白包布上面,说:“这里有一百元钱,是婴孩的父亲给的。”

紫婆有些吃惊的样子。那时候一百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那时候紫婆给人办一回事,也就收三到五元,最多不会超过十元。紫婆一吃惊,就不自觉地勾了腰,拿了钱放眼皮低下瞧起来。确认是一叠票子无疑,才回到床边,将钱塞至床铺草下面。那一晚紫婆显得格外谨慎,她去搂抱门边的白布包时,动作非常轻巧。她用篮子装了白布包,挽到手腕上,又拿过一把铲子,小心翼翼出了黑漆槽门。

那时候小镇上还没装路灯。那时候小镇的夜晚一片黯黑。黯黑的夜晚,紫婆的脚步在石板路上叩不出一丝声响。因此紫婆的身影显得飘飘忽忽的,像一个幽灵。而她手腕上的篮子里的白布包幽幽晃着,给那个世界添上一份恐怖。

其实这个晚上,还有一个人也在石板路上走动着。那就是那个小模小样却很大胆的女学生。她在紫婆后面两百米处的木板下躲闪着,紫婆快她快,紫婆慢她慢。她亦步亦趋跟紫婆上了紫霞坡,一直看见紫婆掘了土穴,将白布包放进去,过后又从土穴里抱出来,她才先紫婆一溜烟下了紫霞坡。

这个晚上紫婆爬上布满小坟丘的紫霞坡后,天边开始泛出黎明时的曙光。紫婆在小坟丘间轻轻盈盈地穿行着,生怕惊醒了小坟里面的小灵魂。紫婆最后在一处较平坦的坡地上停下来,把篮子缓缓放在一旁,拿了铲子着手掘土。她掘得很卖力,一会儿她那布满皱纹的额角就渗出了汗粒。这次的土穴紫婆掘得最深,而且方方正正。也许是那一百元票子的作用。土穴掘就了,紫婆就扔了铲子,把篮子里的白布包抱出来,轻轻往土穴里放进去。白布包深深地嵌入穴底后,紫婆重新拿起铲子,去铲穴旁刚铲出来的新土,欲把土穴填起来。这个时候,紫婆心上突然平白无故地忐忑了一下。紫婆手上那已经挥起来的铲子突然定格着不动弹了。紫婆松开了握着铲把的手指。她叭啦一下,扒下身子,伏到土穴旁,将一双粗糙的老手伸进穴里。

紫婆的双手在穴里停顿了一会儿。紫婆感觉胸口的气脉很急促。接着紫婆的双手开始微微抖动起来。紫婆抖着手,在白布包上不得要领地忙了起来。就这样紫婆摸到一只小脚丫,一只光滑的温热的小脚丫。那只小脚丫也许是被紫婆粗糙的手指磕疼了,竟然放肆地踢蹬了一下。

紫婆赶紧把白布包抱出土穴,放篮子里,提回镇上,进了她那道黑漆槽门。

这个时候虽然已经大亮,镇上却还没有一个行人。

我记得三年前在OK厅的包厢里,起初我并没有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我有一种要跟方玉讲一番什么的愿望,但我没有要讲这些的想法。可我却莫名其妙地绕到了这件事上面。讲完这些我就立即意识到,我讲得多余,所以到了舞池里,我不再说别的什么,把心思全集中在舞步上。我们合作得非常默契。好像不是在舞池里滑翔,而是在舞曲的浮云上轻盈地晃悠飘扬。方玉也许是怕从浮云上跃进深谷,因而和我贴得极紧。我感觉出她那鼓胀的乳峰在我胸前激荡,她的鼻息撩得我神情恍惚,迷离沉醉。我的手在方玉那纤纤软腰上用了用力,方玉整个儿就贴到我身上,我们无法撕开了。我在方玉的额际舔了一下。我说道:“真想就这么死去。”

方玉没有吱声。她微合着双眼,在我怀里缓缓摇着。我后悔了。干吗要说这种多余的话呢?而且还是青蛙十多年前对我说过的现成话。心上一不自在,舞步就生硬起来,方玉的胸方玉的腹方玉的腿就从我身上剥离开了。方玉微合的双眼也突然睁开,有些诧异地望我一眼,重新把我搂紧。

舞曲完后,我们没回包厢,离开舞池,出了OK厅。在依稀的灯影里,我们从城市的深处走向边缘,然后又从边缘走回深处。我捧起方玉那张稚嫩的脸,让四片烫热的唇紧铆着。然后我对方玉说:“我迟早要从那鬼地方搬出来,这样就用不着这么游荡了。”

方玉松开我的臂膀。她踢着路旁稀疏的落叶,说:“别这样说。这样子很好。这样子我已很知足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该是告别的时候了。方玉一踢路旁的落叶或者石子,我就知道该是告别的时候了。

我将方玉送到她工作的打字店门口,然后我们吻别。

走出好远我再回头,她仍然在门板上依着。我分明感觉出她注视着的目光哀怨而依恋。我转身走回去,把方玉的脸重新捧起来,在那上面端详了好久。我忍不住对那张脸说道:“没认识你之前,我就认识了这张脸。”

方玉说:“之前?之前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我说:“你说呢?”

“之前大概就是前世吧?”方玉噗哧笑了,在我手上舔一下。“天都快亮了,明天你还要上班。”

袁燕终于下了决心,要跟我结婚。

袁燕在公司的待遇不错,她有足够的资金购置结婚用品。我当时在地方志办公室搞编纂,那点工资刚够吃穿。那就袁燕出钱我出力。我把组合家具拆开来,搬进我单位那间十二平米的房子,然后再重新组合拢来,把十二平米全填满。我有一种被组合进了组合家具的感觉,仿佛自己也成了一具奇形怪状的喷了油漆的木制品。与这些家具的唯一区别是我还能傻乎乎地笑。我这么笑着对袁燕说:“现在我们开始捉迷藏吧?”

“捉迷藏?”袁燕一时不知我说什么。

“对呀。”我说,“你捂着眼睛,让我先藏起来,保证你无论如何也找不着我。”

“嗯,真的好捉迷藏。”袁燕明白了我的话,“怎么竟然不知不觉就买回了这么多的家具了呢?”

“开始演习吧。”我却真的对捉迷藏来了兴致,“你到门外去,我喊一二三,你再进来寻找。”

“神经病?”袁燕骂一声,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

“一——二——”我很快躲起来,向袁燕发信号,“三!”

于是我听见袁燕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打开大衣柜,没有人。移移角柜,也没发观情况。停了停,便跑去查门后角,也没有目标。而后是沙发坐垫下的空箱,而后是冰箱,而后是席梦思床底,而后是抽屉……

我暗暗地屏住气不出声。好久没捉迷藏了,这游戏还真有点味道。你看我不就在你身边吗,也不知道?我不出声地说。袁燕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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