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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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扬和牛跟道换一套背心和短裤,上了车,向北的沟里开去。
山里的中午是清凉的,尽管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但不觉得闷热,山风携着花香、草香和正在成熟的麦香,阵阵袭来,让人沉醉,又让人精神倍增。这与城市中午那种扑烘烘的夹杂了恶臭的热浪形成鲜明对比。脚下是细小的花朵,绚丽多姿,五彩纷呈,蓝天是那种清爽的悠然自得的蓝色,没有一丝杂质,离人不近也不远,没有白云彩,间或有鸟的叫声飘过来,显得这人间天堂的幽静。衬托这幽静的还有响彻沟壑的虫鸣,下午两点多钟的虫鸣虽然没有正午时强悍,但还是给城市人上了一课,不知多少种昆虫的鸣叫一旦联合起来,就有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刘扬这伙人已经下车徒步前行,因为眼前已经有牲口在草地上吃草。往里走,牲口更多。确确实实是一个小草原,看不到边的平坦的碧绿草场。与草地极不和谐的是不少白色的水泥杆子插在那里,连接水泥杆子的铁丝被人铰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牛市长?”刘扬问牛跟道。牛跟道让包森林回答书记的提问。包森林说:“林场已经把这里规划成了白皮松的繁育基地,但被这里的几个村干部带领几千农民阻止了,我们几百根水泥杆子当天就被抬到一个河堤上搭了便桥了。”“这草地是谁家的?林场的,还是村子里?”刘扬问。包森林说:“区政府发文批准了的。”牛跟道接了话茬,生硬地说:“官僚主义害死人。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后果不堪设想,弄不好会出人命的。”牛跟道提高了声音对大家说:“我们还没有看到这里的农民朋友的富裕生活,看到了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感到非常高兴和振奋,这里的群众早已过上了小康生活,早在十年前他们就普及了家庭影院,一般家庭的存款都在三万元以上,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养殖业的发展,尽管是散养,很粗放很原始的一种放养,但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农民来说,这是命根子。据老人们说,旧社会这里有财主——大家注意,不是地主,是财主,财主不但有地,还有成千头牲口几万只羊,厅堂里的太师椅上铺着豹子皮。那么多的牲口没有把林毁掉,林就在家门口,家家户户烧木材,烧不尽,原因在哪里?就在养护上。老人们说,他们不砍柴,腐朽了的树枝烧不完,新的又长上来了,越来越密,林越来越大。不得已砍掉一些,给牲口腾出草场的同时,还能卖一些钱回来。我到林场的林子里看了,松树的枯枝很多,而你们林场不让农民烧柴,有些多余的树枝是要砍掉的,砍掉了就加快树木的成长,而你们不砍,也不让农民砍,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场长是怎么想的。”牛跟道喝进一口水,继续说,“我听说你们林场和村民的关系现在特别紧张,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农民对你们意见非常大,根源还是在你们林场方面。你把人家的耕地圈进了你的林区,说啥东西都是国家的,两亩薄地算什么?我不知道你真是个法盲还是有意欺侮农民。在特殊时期,任何东西都是国家的,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看看中央的政策,‘三农’问题是第一位的,工业都在后面,你的林业就是天字一号,你想占到哪里就到哪里,你这叫无法无天。耕地占了,大量的牧场栽成松树林,你是发了财,一年进来几十万,你知道钱的重要性,那么我们的农民兄弟呢?一个牲口进了林区——本来就是人家原来的牧区,处罚六十元,谁给你的权力?随意殴打农民,还说什么这是轻的,本可以抓人的。包场长你问问你的前任的前任吧,人家跟这里的群众是什么关系?鱼水关系,那个时候的林场工人走到哪里吃到哪里,那还是生活困难时期,现在你是有钱了,而这里的农民把你当狼看待,你还心理不平衡,你有啥不平衡的?”
牛跟道对大伙说:“政府没有投一分钱,这里的村庄建设得非常漂亮,是新农村建设的样板,比那些我们投了钱的还要好,大家过会儿看一看。”刘扬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要说话。牛跟道停了下来。
“既然是样板,你为何不给我们说一说?”牛跟道说:“我是出于保护这些村庄,不要叫前来学习的官老爷们给吃垮了。”没想到牛跟道是这个态度,“我们向外面的学习还少吗?我参与的对外学习大概持续了十多年了,每一次组织一支县区委书记、县区长、乡镇长及政府各部门的头脑浩浩荡荡去学习取经,累计花掉的钱恐怕几百万了吧,结果呢?还是自己的一套,老牛拉破车。假如这些村的情况上了电视,上了报纸,那些以学习之名行旅游之实的领导干部会络绎不绝的。因此,我还是坚持认为,让人家自己好好发展,以后有适合他们的项目给一些,把这个地方建设成为我们歧北市的后花园。”
刘扬看田野。田野说:“我赞成老牛的观点,也支持他的工作,包森林同志的工作一分为二地看,有成绩,也有问题,我建议换个地方。小河区林业局局长的位置不是空着么,让他当这个局长,把全区的林业建设抓起来,就像你侵占这里的耕地一样地狠,把全区所有能绿化的地方全部绿化了,用三年左右的时间实现绿色小河绿色歧北市区的任务。包场长,有没有这个信心?”包森林笑了,没有直接回答。“我同意。”刘扬说,“当了小河区的林业局局长,就不能再侵占人家的耕地了,我们在春夏秋三季能看到满眼的绿色就行了,先生态效益、社会效益,再经济效益,好不好?”包森林点头。“推荐一个跟你一样抓工作的年轻人,但不能像你一样不讲政策,不讲法律,不顾人情。”刘扬说,“让农民群众共同参与林业建设,让林业和农牧业协调发展。”
“比如这松树上结的松籽,让农民去采,你们收购,农民跟你们一样爱惜树木,不会把树弄坏,原来我听说就是这样的。你们不让农民得利,自己雇工采摘,结果是树头树枝一齐被砍掉,成长了十来年的松树就给毁掉了,钱收了一点,而一棵树的钱没了,这笔账你算过吗?”牛跟道说,“比如枯枝败叶,你让那些闲人去砍,砍掉的结果是两好,农民有了硬柴,你们的树快速成林。不要担心农民会怎么样,问题是我们的心理不怎么样。你当了林业局局长一定要好好学习党的基本理论,好好钻研一下群众路线的深刻含义,弄明白什么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尤其是一切依靠群众这句话,是何等的重要。”
一个站在草地上召开的会议结束了,上车。车在草地上、在整个牧区转了一圈,群情振奋,兴高采烈,刘扬给牛跟道一包烟——中南海:“感谢你,你为我们歧北市发现了一个后花园。到村子里去。”牛跟道不慌不忙地把香烟放进自己的皮包里,刘扬又拿出一包给大家分发。王凌大喝一声:“老牛,把‘中南海’拿出来,你斗胆一个人独吞了!”牛跟道睁大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把中南海拿出来,中南海在哪里?在北京呀我的哥哥,那是中央首长住的地方,我怎么给你拿得出来!你要干什么?”王凌一拳砸在牛跟道后背上:“少胡搅蛮缠,这包烟你一个人不能独吞了。”牛跟道哎哟了一声,说:“那天在一个叫丰裕的村子的后山梁上,刘书记差点把我吃了,我吓得都尿裤子了,你还死着脸火上浇油,今天反过来想吸这么高档的烟,做梦去吧。”“刘书记是初来乍到,如果你老家伙遇了我,我当场就把你给撤了。”王凌一只手还在牛跟道的皮包上纠缠。“你肯定会把我毙了。”牛跟道不依不饶。刘扬给王凌一包。王凌收了手,笑着说:“人有时候还是要脸皮厚一点,我知道我这样拾掇牛跟道,刘书记会给我一包,果不其然嘛。谢谢你啊刘书记,今晚上我家吃晚饭,我亲自给你包饺子。”“就你那熊掌,还能包饺子?”杨哲来了一句。“那就上你家去。”王凌说。“刘书记又没有给我‘中南海’!”“你女人一个,见烟叶味就呛得不行,要烟干啥?”牛跟道说。“我不会给我的女部下吗?”杨哲说。“啊——?你还有女部下?是谁?”王凌粗声粗气地叫起来,刘扬田野也笑了起来,看杨哲说什么。“一个比王昭君还美的女人,说来你们都羡慕死了。”杨哲继续卖关子。“谁?说出来我把这烟给你,我咋没有发现我们市委大院有比王昭君还美的女人。”王凌认真起来。“给来我就说。”杨哲伸出手去。王凌把烟悬空:“说吧,说了这嘴肉就掉进你这只老狐狸的肚子里了。”“我老婆,拿来吧。”杨哲去夺烟,王凌闪开了。一车人乐了,牛跟道喝进去的纯净水喷洒到了刘扬的脖子上。“还王昭君呢,赛貂蝉吧。”向来文雅的田野在杨哲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刘扬由笑转向阴郁,他想起检察长给他引荐的那个女人。
这是隶属于西山乡的一个行政村,所有的房子都坐北朝南,都是小二层的二分五的标准独院,白墙红瓦,十分整齐。村委会是一个宽敞的大院,三面平房,办公室只有一栋房,其他两面村支书和村主任占用着,分别用做兽医药店和卫生站。村支书是一个兽医,三十多岁,村主任过了花甲之年,是位老中医。两个人住在这里,有病看病,有事做事。这两个人还不拿报酬。当刘扬自报家门并介绍了几个人时,两个村干部几乎不相信这一群男人是歧北市的政要,原因是这荒山野岭从来没有地级干部来过,区上的干部也没有来过,只是前些日子来了牛跟道,当时牛跟道只说自己是歧北市政府的一名工作人员,并没有说他是副市长,在村支书家里吃了饭后硬要付饭钱,被当家的妇人骂了一通。刘扬、田野、杨哲、王凌、牛跟道等在村委会院子里的树荫下落座,村支书没有给每一个人倒水,端上来几盘夏熟的苹果梨。支书说:“这是绿色果子,没有喷洒农药,比水解渴。”他们俩不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