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有福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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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扇着扇子走到跌坐地上的妇人前,然后缓缓地收起扇子,优雅地将白扇插入腰间,微微俯身,恍若要将妇人拉起。
妇人抱着婴孩仰着脸,呆滞的眸光望着白微生,看见他露出一口白牙。感激的话正要出口,却平地炸开一声雷吼——
“笨蛋!蠢人!猪脑!”白微生英眉横竖,指着妇人破口大骂。“你不懂要跑啊?等着被踩扁是不?像你这种笨蛋干啥还生孩子,差点连孩子都要被你那猪脑给害死,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要死也别连累孩子!笨笨笨怎么有你这么来的人,孩子给你这蠢脑养,八成也成了废物!”
白微生劈头骂得毫不留情,妇人本来感激得要命,这会儿被骂得恼羞成怒,竟有力气跳起来回嘴了。
“谁要你鸡婆?我被踩死也不关你白大才子的事!”
“唉哟,刚才吓得只会抖抖抖,这会儿倒有力气骂人。”白微生刻薄的一张嘴还不饶她。
妇人抱紧婴孩,怒火高涨,冲着白微生那张俊脸咆哮:“白微生,你狂什么?我宁愿被踩死,也不要你这具屁的救,你多事!”
“唉呀,你这个泼妇——”白微生气坏了,挽起袖子,也卯起来杠上了。“你爷爷我现在就把马拉起,让它踩得你哭爹喊娘地,我看你这臭三八还敢不敢乱吠!”
却说这雨维城才子,人极聪明是公认的,脾气大也是远近驰名的,他还真嚷嚷着要面粉,想把油渍去掉,把马给拉起来。
那妇人见了,吓得转身就跑,白微生一手揪住马辔,一手指着那落跑的妇人,当街就破口大骂。
“给你爷爷我回来!还跑?还跑?!唉呀呀,跑得还挺快的……”
街坊见白微生真要将马拉上来继续作乱,怕得直打圆场。
“您聪明,别跟那笨妇计较!”
“是啊是啊,咱都感激您,您息怒……”
顿时大伙儿都来安抚白微生。
那妇人这会儿倒聪明了,跑得不见踪影。
白微生被几个大汉拉住,他高声咆哮:“刚才怎不见你跑那么快?猪头!给我站住……”妈的,早知道不救了,这种不懂感恩图报的蠢人被踩死算了!微生气得横眉竖目。
混乱过后,白微生阴霾着脸,蜇返府邸。
宅前小径上,微生忽然停步,眯眼,盯住邻宅,脸上露出了轻微不屑的表情。
宅前,身形娇小苗条的爱乐香,正将堆在左边地上晒够日光的细木,一根一根搬到右边荫凉的树下放。
左边地上细木虽轻,但少说也有三十几根。
白微生看爱乐香一次搬一根,至少要搬三十几趟,他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声“蠢”。
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么?只会这种原始愚蠢的方式,一点都不知变通,笨笨笨!他白微生最受不了的就是笨和蠢的人了。白微生大步过去,站在乐香面前挥着扇子,昂着下巴看她搬。
乐香停住动作,侧身抬头,目光中看见一张非常骄傲自负的脸。哦,这招牌自负的表情,这高人一等的姿态,嗯哼,白家人。
她一手扶着细木,一手抹抹额上汗,仰着脸,对足足高她一个头的白微生露出亲切的笑靥。
“白公子啊。”她笑,他眼中的鄙夷和不屑仿佛都没入她的眼。一双大眼每次一笑就眯起,嵌进圆圆粉粉的脸,像一团甜饼,红唇也抿成了一线,白净的脸微微泛红。
然而她亲切和善的笑容却没有软化白微生骄傲自负的线条。
他劈头就赏她一句——“笨!”
乐香睁眸,眼睛底汪着一片混沌。“啥?”
白微生语气清晰且铿然地道:“我说笨,爱姑娘,你真够笨了。”
“哦?”乐香不解,却也没有生气,只是困惑地淡淡笑问:“我哪儿笨了?”
“喂——”白微生一副很受不了的模样,最笨的莫过于连自己有多笨都不知。他慷慨地大手一挥,“喀”地一声收扇。“你看好。”
白微生拾起地上散放的一片木板,然后拖着木板走到左边地上扔了,跟着将一堆细木堆上木板,再将木板拖往右边树荫下,木板一抽,十几根细木即躺平地上。就这么一下子,已帮她将至少一半的细木全搬来。
扔了木板,微生拍净双手,环抱胸前,斜眼看向爱乐香,下巴指指地上细木,他挑眉,讽刺的眼神像问她——你笨不笨?
爱乐香看着得意洋洋、趾高气昂的白家少爷,这个从小就出了名的“小神童”,正一副帮了她天大的忙似的表情。
爱乐香又凝眸看了树下细木一眼,然后抬头对他笑。那眯成一线的眼睛,白净粉脸,忽地教微生想到……饼?松糕?冒着蒸气的白馒头?咦,怎么净想这些,莫非他饿了?!
乐香对他说:“谢谢你,白公子。”然后不忘加上一句:“你真聪明。”让他的得意衬得更有理。
白微生宛如孔雀展翅,一副“这没什么”地挥了挥手,只差没说出一句免礼。然后潇洒翩翩地走过她面前,昂首步进白府。
门一关上,白微生一消失,爱乐香深吸口气就冲向大树,俯身蹲下,一一检视白微生搬来的细木。
果然!她倒抽口气,瞪着一地细木。脆弱质软的细木一起搬的结果就是擦痕无数,虽然细微,但是爹爹一定不会要了。
捧着刮伤的细木,白微生眼中很蠢的爱乐香,叹了一口气。然后她坐下,抽出怀里一枝毛笔,还有一罐釉料,细心地帮受伤的木料上妆,一边喃喃自语。
“这样应该就看不清楚了吧?”该可以瞒过爹爹和客人。这可是她发明的办法,成功地瞒过不少双眼睛,省下不少材料费,爱家的瑕疵木都是她偷偷修好又差人搬回来用的。像这样好的木材只因为一点点瑕疵就丢掉,那多可惜!
在她一双巧手下,木材神奇地又回复了完好如初的模样。
※※※
白宅内,微生正行过花苑,想着爱乐香崇拜的表情,想着他聪明的方法,那爱乐香肯定感激死他,他帮她省了太多时间。
她真的太笨了,而自己实在太聪明,想着想着,俊脸上有藏不住得意的神采,哈哈大笑地扬扇昂首入厅。
白微生一进大厅,里头便传来一句喝叱。
“停!”喊的是白夫人,她很激动的跳下椅子,指着儿子站的地方。可惜来不及了,白微生已经一脚踩进一盆水里,水花溅起,他的脸瞬间沉凝如冰。
只听白母呼叫:“唉呀呀,瞧你湿的。”一群婢儿赶忙奔来。蹲下清理少爷打湿的靴子。
白微生恼道:“这儿怎么放盆水?”他话一出口,见母亲双眸炯亮,精神亢奋,立即猜到啥事,拔腿转身遁逃。
白母追着他解释:“儿啊,庙里方文说咱家今个东边有煞,娘花了银子求来这观音神士大悲水,按指示摆在东边,何佑咱平安无事——”她用力地将微生拉向西,半拖半拉要他靠着墙步行。“走这边走这边,你要冲煞就糟了。”
这真太可笑了,白微生脸色逐渐凝重,怒蕴眉梢,终于火大地甩开她的手。
“娘!”忍不住向她晓以大义。“你太迷信了,而且简直到了走火火魔的地步。”微生头痛地揉揉太阳穴。
白夫人双手叉腰,昂脸反驳。“我迷信?你十五岁时重病是怎么好的?”
“莞大夫医好的。”微生道。
“不是!”白夫人纠正,激动地指着他。“是娘带你去虎陀山,请巫仙人作法做好的。”
“呵!”白微生摇头,这事已经争论不下十次,他简直懒得再说,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那时我已经服了莞大夫的药,本来已经精神大好,你偏要我千里迢迢爬上巫山我才又昏迷的,我不是已经解释过很多次?莞大夫因为这样,气得好几年都不再帮咱看病。娘,你怎么不理智一点、开化一点?拜托你!”
“我才拜托你——”她固执地昂头道。“明明就是作法作好的,那个巫仙子可厉害的,他一念咒语,你就睁开眼睛——”
“因为他拿针捅我的脚!”白微生咆哮,不说了,他气得转身就走。
白夫人犹对着爱子的背影嚷嚷道:“你忘了?巫仙子说你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才会病的,这种阴病当然要靠作法,幸好娘认识他,你别嘴硬啊!”
白微生气得如旋风般,一转眼就消逝白夫人眼前,这对话真是太荒谬。
“你会那么聪明也是娘上香求来的……”白夫人嘀咕着抚抚衣裳、理理仪容,轻轻地嗯哼一声,四面八方即涌来仆儿数名。
“都打听好了?”她冷觑奴才们。
“是,夫人。”一名女婢上前低道。“清水大师确实入了咱雨维城,住宿春眠客栈,已经有一堆官夫人排队穿着他相命批流年,大师架子很大,脾气很坏,收费很贵,行踪很神秘……报告完毕。”她一长串说完。
白夫人啧啧道:“没错没错,要不高明就不贵,要不厉害就不会行踪神秘,要不神准就不会脾气坏、架子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非要请教大师怎样才可以将隔壁卖棺材的逼走,看能不能作个法让‘永福’倒闭。”她意志坚定地握拳、深吸口气。
除掉“永福”是她白夫人毕生心愿。她瞥了仆儿们一眼。“去,备轿,跟库房领一箱wωw奇書网银子,我就不信清水大师不见我。”为了捍卫家园风水,花再多钱都值得。
一番打理,打扮得花枝招展,金银珠宝上身,华丽贵气的白夫人在仆人搀扶下,正提脚要跨上马车,后头冷不防来了一声——
“哟——”
这一“哟”,白夫人僵住势子,转身一见发声之人,猛回头,如受了莫大惊吓,又似看见妖魔鬼怪,她仓皇失措地爬上轿就躲过去。
“啪!”
来人动作更快,拉开轿子窗帘。“白夫人早啊!”
晴空下,只见乐香之母踮脚趴上轿子,胖胖的圆脸贴近窗栏,不怀好意地眯眼,亮出一口白牙,朝一脸惊恐的白夫人说道:“哟哟呦,白夫人今儿个真漂亮,赶着上哪啊?”
白夫人面包铁青,只用力踢踢轿门,暗示车夫快走。
爱夫人又尖声道:“白夫人该不会赶着去叫什么大师的,帮您作法除掉‘永福’吧?”
真衰!白夫人遮住脸,不想见着晦气。“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