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光寒起书楼-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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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闪出栏干,走向草丛中的那个黑衣人。
这人果然还有口气,他抡起手臂,向左侧一座茶蘼花架下指了指,忽然脑袋一偏,登时气绝。
他指那花架是什么意思。
显然,若非柳二呆和沈小蝶从这里出现,便是从这里逸去,但不管他指的是什么,这已于事无补。
白凤子皱了皱眉头,又咬了咬牙,脸上神色显得一片铁青。
忽然,东南方又传来了号角之声。
白凤子不笨,沈小蝶却显得比她更精。
号角虽然可以传递讯息,但高手相搏,刹那间生死立判,柳二呆和沈小蝶无疑是两支快剑。
而且他们打的不是硬仗,猝然而来,一晃而去,攻杀之间,快如闪电。
若等待闻声驰援,当然为时已晚。
东南角是座九曲回桥,长桥卧波,形如游龙戏水,为铜雀别馆八景之一。
白凤子赶到之时,只见桥头上直挺挺躺着一个黑衣人,其余两个却已踪迹不见。
这两人那里去了?
桥下湖心,却有两大片血水。
血水那里来的?这也不问可知。
白凤子一向自视极高,在栖霞山一举囚禁了近百十位江湖人物,颇有几分骄得自满,但此时此刻,却禁不住有点心惊胆寒起来。
她两番闻讯而至,没有碰上柳二呆和沈小蝶。
但她心里有数,碰上了也许更惨,因为她深深知道,自己并不是柳二呆和沈小蝶的对手。
江湖上除了凭籍武功分庭抗礼,还能凭藉什么?
她在封八百面前争得这项任务,原是想借重天字九枭,报那栖霞山一箭之仇,尤其是对沈小蝶,她显然已恨之入骨。
如今不但报仇之望已成泡影,她甚至已隐隐看出,铜雀别馆即将土崩瓦解。
若是再有一声号角,是不是赶去驰援?
她呆立桥头,越想越不对劲。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几乎不敢去见封八百。
她不说话,四个花衫少女也不吭声。
湖水悠悠,潺潺流过桥下。
大厅上,封八百已如热锅上的蚂蚁。
白凤子没有捷报传来,他左右的人却已越来越零落,自告奋勇出去助阵的人,都没有回音。
花小侯爷没去助阵,他是不告而别。
很久以来未曾一试锋芒的那柄九环金刀,如今已紧握在封八百手里。
他手按刀靶。脸色青白不定。
当然,他对自己这柄刀仍然充满了信心,当年他纵横江淮,除了四空先生未遇敌手。
这个柳呆子难道是四空先生复生?
就算他是四空先生的传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羽毛未丰、历练不够,怎能到达炉火纯青的境界。
纵然四空先生的传授得法,充其量也不过剑术造诣略有成就而已。
少年人心高气傲,便自以为不可一世。
最可恼的是,居然折损了许多部属,除非一刀劈了这双男女,委实难消心头之恨。
封八百越想越气,双目中禁不住喷出火来。
他原本想亲自出手,只为了怕贬低了自己的身份,想不到事情好像越来越糟。
气势赫赫的铜雀别馆,竟被这双初生之犊的男女,搅得昏天暗地,委实是想不到的事。
目前大厅之上,只剩下四名随身护卫。
这四个人武功平平,只不过追随多年,忠心不二,封八百视为心腹。
偌大的厅堂之上,就这几条孤零零的人影。
铜雀别馆衰象已呈。
蓦地,灯光微闪,帷漫无风自动,厅堂之上忽然多了两条人影。
这来的什么人?莫非来禀报捷音?
“怎么?”封八百瞧也不瞧,依然大模大样的道:“情况如何?”
“糟得很,简直糟透了。”其中一人冷笑道:“天字九枭已经翘了七个……?”
口音生疏,居然还在冷笑,封八百忽然觉出不对,目光一抬,不禁怔住。
“你……你是谁?”他已一跃而起。
“我就是柳二呆。”
居然是柳二呆。
这不消说,另外一个当然是沈小蝶。
“你是柳二呆?”封八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却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这双男女,男的蓝衫一袭,抱剑而立,这不是柳二呆是谁?
“嘿嘿,你好大的胆子。”封八百脸色俱厉,暗地里却抽了口凉气。
天字九枭竟然死了七个,这话是真是假?
柳二呆难道是在吹牛?
想到刚才俄顷之间,地字十三煞一下子去掉了九个,另外还加上个铜雀别馆的大总管蓝虎,如今天字九枭死掉七个又何足为奇?
要不是真的如此,柳二呆怎敢公然闯上大厅?
封八百毕竟是个人,并不是一尊神,事到此时,也不禁心惊胆寒起来。
他一向自视如虎,天字九枭和地字十三煞是他的两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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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盛名之累
猛虎添翼,自然是更嚣张、更跋扈,以至至睥睨江湖,目空四海。
如今猛虎折翼,气焰顿时减了一半。
“也许是的。”柳二呆冷冷地道:“但这胆子也不是凭空大得起来的。”
“黄口孺子。”封八百怒道:“你凭什么?”
柳二呆扬了扬手中的剑。
“剑?哼哼。”封八百浓眉耸动,脸色一片铁青,叱道:“在老夫面前卖弄还嫩得很。”
“你何以见得?”
“老夫是何等之人,一眼就已看出。”封八百道:“甚至可以看出你有几斤骨头。”
“几斤?”
“轻得很。”
“你会看走眼的。”柳二呆口角一哂:“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了……”
“你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你好像少了一样东西。”
“胡说八道,老夫好好的少了什么?”
“少了一只耳朵。”
耳朵覆盖在长发里,当然是看不出的,而且这件事极少人知,几乎是宗天大的秘密,如今居然被柳二呆一口说了出来。
封八百浑身一震,像是重重挨了一击。
“狗小子,你敢在老夫面前炫耀剑法。”他把这只耳朵的事撇开不提,暴怒如雷般叫道:“你是否识得老夫这柄金刀的厉害?”
“听说还过得去。”
“过得去?”
“这已算是很恭维了。”柳二呆道:“难道还是天下无敌不成?”
“嘿嘿,正是如此。”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柳二呆冷笑一声:“料不到你会这样想。”
“难道这是假的?”封八百眉头一扬:“老夫年过五十,未遇敌手……”
“你好意思说,”柳二呆鄙笑:“要真是如此,十年前你也不会封刀归隐了。”
“还有,”沈小蝶忽然接道:“你也不会弄成这种怪模怪样,披起一头长发,乱糟糟像个鸡窝。”
她一出口,就像一把利刀。
柳二呆只不过轻描淡写,她却刻毒到家,硬是要揭开对方的疮疤。
封八百不但从来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几乎从没听过半句刺耳之言。
十年前的积怨,不禁一下子兜上心头。
“好哇。”他像是一罐火药,点燃了引线,突然间爆裂开来,大吼道:“四空已死,老夫以为此仇难报,你两个来得正好!”
“好什么?”柳二呆紧了紧手中的剑。
“好得很。”封八百勃然怒吼:“老夫要把你两个活活剁成肉泥。”九环刀叮叮一响,突然举了起来。
刀锋打闪,好像宝刀果然未老。
“封八百。”柳二呆盯着他的刀,冷冷道:“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老夫要考虑什么?”
“再来一次封刀归隐。”
“休得胡说。”封八百脸色一寒,沉声道:“老夫从未封刀。”
十年前的那宗事,他居然赖了。
“这就奇怪啦!”沈小蝶冷笑道:“好端端为什么少了只耳朵?”
她专挑病的地方抓。
“狗丫头你既然急急找死,老夫就先劈了你。”封八百再也忍耐不住,抡刀跨步,刀锋一闪,一股刀罡狂涌而出。
江湖传言说他能用刀风杀人,看来倒有几分可信。
他选择沈小蝶开刀,原来想一刀得逞,先给柳二呆受点惊吓,助长自己的威风。
在这两人中,他当然认为沈小蝶较弱。
避实攻虚,不但比较慎重,而且先劈倒一个,另外一个自然会心胆惧寒。
可惜他真的着走眼了。
“来得好。”沈小蝶娇叱一声,人已飞纵而起,避开了正面冲来的一片刀影。
蓦的长剑一震,剑芒如雨,缤纷而落。
面对强敌,她也不敢丝毫大意,半空里震剑生花,只是一记虚招,目的在试试封八百的反应。
她生性灵慧,随时都在运用机智。
大厅里原有四条青衣壮汉,此时一个个呆若木偶,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四个人员是随身护卫,平时也只是摆摆样子。
封八百没有叫动,他们绝不敢动。
而且他们都深信不疑,大馆主的刀法天下第一,用不着别人插手。
“哼,好溜滑的丫头。”封八百一刀劈空,心里不察暗暗发毛。
对他来说,这是很稀布的事。
至少能躲过他一刀的人,江湖上还不多见。
沈小蝶不但能躲,还能攻,此刻一把剑正在他头上打闪。
封八百刀光一旋,忽然腾身而起。
他委实恨到极点,钢牙猛咬,格格格格的作响,存心要把沈小蝶活生生劈死刀下。
这飞起一刀,更火辣、更炽烈。
刀罡冲破了剑幕,缤纷错落的剑雨忽然一闪而灭,沈小蝶斜刺里掠出一丈五六,落下实地。
刀剑并未相接,胜负当然未见分晓。
“你口气再大,”沈小蝶挺剑而立,冷笑道:“也不过如此而已。”
封八百袍角一闪,翻身站稳马步,气得两眼直瞪,厉声道:“哼,你溜得倒快。”
其实他并未落败,且还稍占了上风,但此人一向自视清高,连发两刀不能奏功,自觉颜面无光。
“别弄错了。”沈小蝶道:“这不是溜。”
“不是?”
“我只是不想越俎代庖。”
“哼,这是什么怪话。”封八百运臂一振,刀上金环叮叮乱响,沉声道:“老夫不懂。”
“想要听吗?”
封八百不语,鼻子里不屑地发出哼声。
“简单得很,你听清楚了。”沈小蝶道:“十年前你对天发誓,说你有生之年,绝不重蹈江湖,如今你违背了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