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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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冰蓝发现自己停在了后花园一角的那个雪人前面。
她抱着膝在雪人面前坐了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眉眼清晰的少年。这是他的东西,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去碰触,然而现在他既然不在,就让她大胆僭越一回吧。
她慢慢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在它脸上碰了碰。这个雪人已经在严寒里站了太多天,都冻实了,摸起来硬邦邦的,倒像冰雕。
她一点一点地摸索过它的五官。在她明白过来之前,那根手指已经在无意识地动着了,而且自动地带上了一点内力。她在那张脸上描画着——眉毛,眼睛,鼻子,再到嘴巴。她的心里有一张抹不去的画像,假若不以意识控制,她的手,她的脚,她的脑子,她的所有动作,都会不由自主地跟着这张画像走,随时随地画出那个刻骨铭心的样子。
沐冰蓝忽然觉得指尖一痛,有一点深色的东西染在了那片新的嘴唇上。她的手指裸露在空气里太久,已经冻得麻木,竟然不自知已经被磨破,直到有温暖的鲜血渗出来,才略略恢复了知觉。
这晶芒闪耀的一点疼痛将沐冰蓝涣散的意识重新聚拢起来,而且收得很紧,变成一粒小小的针尖。她被她自己刺痛,并得以用这种痛醒过来的清爽错愕地打量着眼前这张新的脸。
原来,在她自己五官的基础上,略略改变,竟能够得到他的五官么?
以沐冰蓝的身量,坐在这个雪人的面前,就比他凭空矮了一头,她要够到他的脸庞,就不得不把手抬高,这样的身高落差,竟好像是那个真人就在眼前,而她居然能够真的触到他的面颊一般。
当你太爱太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要跟他合为一体,想要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很惊喜地发现,原来你跟他原是同一个人,用的是同一副五官,可以随时彼此切换。
因为,只有和他是同一个人,你们才再也没有须臾分开的危险,你再也不用担心失去他,不用担心忽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他,不用担心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不用担心死后不能同穴,在来生便不能找到他。
——“洛裳公主今天来找我,说她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
沐冰蓝轻轻打了个激灵。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但她不敢回头,她怕自己一旦回头,就会发现其实周遭空空如也,那个人,不过是自己心智失常幻想出来的而已。
但她的脊背已经下意识地绷了起来,然后,她就听见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哭着说,当时曾托你以你自己的名义来探问我的心意,才知道我从来无意于她。”
沐冰蓝觉得心里一下子轻了,周围沉重的空气仿佛也源源地散开,放出一条生路来。
她忽然明白了这一切不是幻觉,然而她仍然没有转过头去。
毕竟,他们俩之间这样的谈话,终究还是只能当作幻觉的吧。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一年多了,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有了一点稍稍能称得上快乐的心情。
为什么?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件提亲的事情不是你的意思、你是迫于皇命才来问我的?如果是那样,也许我在那天就能高兴一下了。”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简直是有些哀恳的,有些撒娇地责备的,像一个被大人无心冷落的敏感的孩童,在终于盼到大人一粒糖果的补偿后释放出来的委屈。
沐冰蓝摇了摇头,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她的眼前迅速下了一道水帘,一切都在模糊中沉落,沉到一个她无法看清、也无法理解的地方去。而她一个人,坐在这一片空蒙蒙的白水里,除了摇头,垂手,便再也不能做什么,甚至不能回头去面对他。
在那绝不能决堤的一切将要决堤之前,她及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不敢看身后的人一眼,就低着头快步走开了。她一口气直走到后花园的门口,才趁着转弯的便利,迅速回头瞥了一眼。
就是这仓促的一眼,她看见江胜雪坐在了那个雪人的面前。他一腿盘着,另一腿屈起,很男人很豪迈的姿势。
也是原本至刚至强的男人,在受了重伤极度疲惫的时候,颓然沉痛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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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过完了之后,四位世子也要准备着离开京城各返故里了。
这些天里,沐冰蓝一直在张罗着给沐岚瑄收拾行装,打点一应礼品,着他带回府里给家人。
同另外三位世子的聚会也是常常有的,大家无论感情上礼数上,都得尽一份心。
在静修、绍阳一案完结之后,沐冰蓝和江行云之间的关系又有一点恢复原状的意思。因为本来就不住在同一间房里,又没有了这样的契机常常交谈,他们俩又好像有些疏离淡漠,彼此见面的时候,总显得过于恭谨有礼了些。沐冰蓝常常转开目光,假装没有看见江行云时时追随而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有些东西,不去看,会不会就等于从不曾存在?有些事情,看不见,是不是就无异于永不会发生?
这日一早,沐冰蓝刚从婆婆房里请过安回来,就听下人来报,说门口来了位蒙着面纱的女客,说要求见郡主,却执意不肯自报家门,只让下人转告说,郡主这里有一件她的贴身之物,她想要取回去。
沐冰蓝只稍微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连忙吩咐道:“快把她请到幽蓝别苑的会客厅里来吧。”
这边下人一去,她就让绿乔上了好茶,并发下话去,这女客在时,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得前来打扰。
第102章 闺阁私话
当那位女客被延进幽蓝别苑的会客厅时,茶果点心已经在桌上摆好,屋里并没有下人伺候。
沐冰蓝亲自迎上前去与她见礼:“不知嫂嫂今日要来,准备不周,请嫂嫂见谅了!”
那女客撩起面纱,还了个礼,然后边解下斗篷边笑道:“不碍事,是我突然来打扰妹妹,叫妹妹笑我不懂礼数了。”
她们二人这样客套一番,便在茶几两旁各自坐下。沐冰蓝往来人脸上瞧去,正是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凌菡沅,却又有几分不像。
她们上次相见的时候,凌菡沅何等消瘦憔悴,更有几分阴气森森。
今日再见,她脸上的气色已经红润了些,只仍是清瘦,衬在那副原就有些单薄纤细的五官之下,显得有些薄愁闲恨,郁郁难解的模样。
不必她说,沐冰蓝也能猜得出其中缘故,但也不好主动去提,便只陪她饮着茶,随意聊些京城风物的话题。
而一说到京内热闹繁华,皇城根儿下的人也更雍容大气些,凌菡沅便幽幽叹了口气,似有心似无意地低低说了一句:“这里的确是美人儿多,阿维他……”
沐冰蓝一听,就知道是在说郑修维又开始流连男色的事情了。她这些天也听说了,郑修维竟毫无掩饰之意,公然买了两个唇红齿白的小厮,要带回王府去慢慢享用。
她见凌菡沅有倾诉之意,只是自己不便出口,就善解人意地替她说道:“嫂嫂放心,维哥哥年轻气盛,公子哥们偶尔拈个花儿惹个草儿的,也是常有的事,嫂嫂不必多虑,维哥哥什么时候不都是嫂嫂的人吗?那一府之内,总还是嫂嫂说了算的。”
凌菡沅凄然地笑了笑:“妹妹,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别人家的夫人奶奶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只是……只是阿维他从不曾如此待过我,我这心里一时半会儿实在缓不过劲来。
唉!这偌大一片皇城之内,我也找不到谁去说,只有妹妹你,既是女人,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看我这不知礼的蠢货,早该上门来三叩九拜地谢过妹妹的大恩大德,却无奈前些日子都在养身子,待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了,又摊上了这些个烦心的事,就想着趁今日来谢妹妹,也有个说说话的人。”
沐冰蓝连忙握住她放在茶几上的冰凉小手,柔声安慰道:“这是什么见外的话呢!嫂嫂信得过妹妹,妹妹感激不尽;至于那什么救命的话,再也休提。”
凌菡沅并不看她,只拈起一条丝绢来,在眼角沾了沾。沐冰蓝这才注意到,她的睫毛上已经挂了几点清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这么一来,她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转念忽然想起方才下人来报时,提到了凌菡沅的贴身之物,自然就是那枚香包了。
她便站起身来,口里说道:“嫂嫂的东西,我差点儿忘了。请嫂嫂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她拔腿刚要走,凌菡沅却一把拉住她,仰起脸来泪眼汪汪:“妹妹不忙,我还有一句话想问。也许是句傻话,可我憋在心里这些天,实在熬不下去了……”
她要问的这句话,显然让她十分难为情,故而脸上迅速云集起两片有些病态的潮红来。
沐冰蓝只好坐下,柔声说道:“有什么话,嫂嫂只管问。”
凌菡沅将那条丝绢捏在手里绞着,局促道:“妹妹,我思来想去,阿维他变了个人,好像是自我病好之后才出的事。要说这两件事吧,原不该有什么关系,要有,也该是我病好了,阿维他更加欢喜我这个人才对。
可这病也实在是怪,来势汹汹的,任谁也瞧不出个名堂来,也难说就是因这病而起的祸。妹妹,我这病是拜你给治好的,怕是这全天下也只有你知道它是个什么病了。”
沐冰蓝见她如此愁苦,心里万分不忍。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颇有几分疯狂的念头来——
如今她已没有情魅咒在身,郑修维的心当是再也收不回来的了。她年纪轻轻,也没什么大的错处,怎能让她就这样守上一生活寡?
她生怕自己多思则优柔,乘着这一时激动,就脱口问了出来:“嫂嫂,这里只有你我姐妹,并无其他人在,妹妹只想问嫂嫂一句话,嫂嫂若能如实告知,妹妹或能稍尽绵薄之力,为嫂嫂排忧解难。”
凌菡沅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犹疑着说道:“请妹妹但问无妨。”
沐冰蓝直看到她的眼睛里去:“嫂嫂,你心里真正爱的人,到底是维哥哥还是磬哥哥?”
一听此问,凌菡沅顿时花容失色。她没想到沐冰蓝连她和容绍磬的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