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花月-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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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上各部官员都有,唯独缺了工部。
周相右边却是一位白衣:周嘉,字清美,周相本家侄儿。
在座几品大员,包括吏部尚书史德正与七妈妈都坐在周嘉下首,却也安然若素。七妈妈曾对如花说过,周嘉深得周相信任,别看年纪尚小,却博闻广记、颇有见地,算得上周相的军师。
这么年轻的军师?如花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年纪与自己相仿,可能还稍稍年少一些。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光华流溢。头戴紫金冠,身披锁金衫,活脱脱一个富贵不知愁滋味的绝色公子。粉嫩嫩的样子,竟让如花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亨氏婴儿米粉广告。正当她努力地把“捏一捏”的欲望压下去时,一方手帕递了过来,擦了擦她挂在嘴角的口水,一抬头正对上一凡戏谑的眼神。
“纯欣赏,纯欣赏”如花小声地表白。
“没关系,习惯了!”无奈而又好笑。
周相也望着周嘉道:“嘉儿可愿抚琴一曲,为大家助兴?”吏部尚书史德正首先叫好,显然与周嘉颇为熟识。
华贵少年也不推辞,笑盈盈地望着如花问道:“封夫人喜欢什么曲子?”
如花被点到名,稍稍一惊,心道:死小孩,故意搞怪!
望了望一凡,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也笑盈盈地望着周嘉道:“《凤求凰》可好?”
就让小白女主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吧!
周嘉大大方方地摆琴焚香,冲众人微微颔首,大家静了下来。
他对一凡轻轻点头,便拨开了曲调,边弹边唱:
自有金凤兮,流连江海不复返;
低看鹳雀兮,仰止天乌外;
寂寥起清吟,展翅不知归何处;
愿与同游兮,此音胜天籁。
琴声激越,少年的声音唱得澎湃。
熟悉的灵魂高唱理想之音,
如花想起了一凡的出走,想起了自己抛下一腔治国热血,留下小华,独自奔赴襄山的任性,
不觉浑身颤抖。
一凡轻轻握住她手,她却下意识地甩开了他的手,一凡一怔,愕然望着如花。
如花回过神来,连忙握住一凡的手,努力地笑了笑。
望着周嘉,心下别有计较:一曲情意缠绵的《凤求凰》被唱成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周相居然在招揽一凡,
他想干什么!
琴音落定,举座称妙。
史德正抚掌笑道:“人生在世,一求正道,二求同道,皆不可求,则入魔道!”
周相微皱眉头问道:“何为正道?何为魔道?”
史德正曰:“忠君爱国,是为正道;忠君灭国,是为魔道。”
说罢哈哈大笑:“最近在读佛经,胡言乱语,不足为晒,自罚三杯。”
随即连饮三杯,面色微微发红。
如花暗道不好:“君臣之心,已经离间到这种程度?”
周相叹了口气,望着一凡道:“封大人久不在朝堂,可知最近朝上比较热闹?”
一凡摇了摇头,淡然答道:“相爷说是家宴,何必谈国事败兴?”
席上众人都是一怔,就连如花也愣住了,
虽然明知这是一凡的心理话,也知道朝上的事情瞒不过他。
但他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为何这样冲撞周相?
如花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她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安。
到底怎么了?
周相却开颜而笑:“一凡神人也!身在云外,何其皎皎!”
周嘉却望着如花笑道:“七妈妈好几次谈到夫人手艺超群,今晚的菜色只怕不入法眼。待会儿上点心,不知夫人偏好什么?”
如花掩嘴娇娇地一笑:“蛋饼就好,蛋饼就好!”
说着拉了拉一凡的衣袖,一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手臂轻轻圈住了她的腰。
如花腰身一硬,又软了下来。
一凡这才望着右相道:“小子无礼了,相爷见谅。一凡离开朝廷已久,许多事情不知起因结果,只怕相爷得从头说起。”
周相微微点头道:“陛下已到大婚之龄,礼部上奏大选佳丽充斥后宫,并为陛下立后,使皇室开枝散叶。陛下驳回了奏表,竟在朝堂上放言,若无子嗣,当取禅让之制。满朝哗然——”
一凡有些悲哀:有些事情说了也不能做,有些事情做了也不能说!虽然他明知小华那些天外之思来自何处。
思量片刻,望着周相,柔和地说道:“陛下此言的确有失轻率。不过万物天成,自由道理。禅让也是祖制,能者居之,相爷当是不二人选。”
四周一片寂然,众人默默不语。
如花拢眉深思:小华在朝堂上脱口而出,事后定知不妥,不敢来告诉姑姑。
哎,说到禅让,无论尧舜禹的禅让,还是明治天皇的维新,都有一个前提——这些君王拥有足够的控制力,一掌大局。
先帝不顾祖制中的血缘远近,绕过小华和无沙,把皇位传给自己也是靠了多年积威与人脉。
如果在位的君主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大局,那么政治格局的急剧变化将演化为一场政治灾难。
或者干脆出个曹操——曹丕逼献帝“禅让”开了个“好头”,闹得魏晋之后政变不断!
如今的泰国,每年平均20次政变,普通居民见怪不怪,旅行社甚至打出了“泰国政变游”招揽游客。
稳定的政治传承制度,才是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石。
连政治稳定都不能保障,何以与西方列强一争高下!
所以说:不够有力的君王,根本就没有禅让的权力!
如花望着官员们跃跃欲试的神情,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陷入深思的时候,泄露了一双星空般幽远的眼睛。
一声琴音划破了她的思索,周嘉双手轻按在琴弦上,让跳动的琴弦平静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如花道:“周嘉生平最敬二人,其一是天敕女皇,文治武功百年无双;其二就是熙王无沙殿下,镇守边境,匈奴望而生畏。陛下一说禅让,岂不是将这位名正言顺的皇叔排除在外?不知又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
如花心道:无沙的确不适合呆在皇位上!其一,他在边境的作用无可替代;其二,他选择了军队,就选择了远离政治最高位,各朝各代以武打天下,却不能以武治天下。无沙在文官中全无根基,即使夺得皇位,也不得不依赖心腹武将,实非国家之福!
这是一个怪圈,最有力量夺得天下的人,却最难管理天下!
相比之下,周相反倒是个更好的选择。
然而,可以预见的是,无论周相上位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旦他完全把持了朝政,必定容不下无沙,而无沙也非起兵不可!
本来,小华的力量,是文武之间、中央和地方之间……最重要的平衡点,
阿基米德说过:可我一个支点,可以翘起地球。
政治领袖最基本的职能之一,就是做好一个支点!
然而……
如花不敢再往下想,眼前一片血色,突然腹下隐痛,她握紧了拳头,软软趴在一凡肩头。
一凡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歉然对周相说道:“夫人身体不适,只怕要扫大家的兴了!”
周相忙道:“一凡请自便,有空多来府上走走。”
一凡扶着如花起身,周相也起身向众人抱了抱拳,示意离席相送。
周相不发一言,陪着一凡二人走在相府门口,分别之际,定定地望着一凡的眼睛,沉然说道:“一凡错了,我虽非君子,却也非夺权篡位之辈,这需要更大的勇气。只是陛下软弱而国力强盛,文臣武将各据一方,熙王之反几成定局,府兵之乱不过担心女皇被人挟持利用而已,我对陛下并无成见,一凡心中有数!兵乱一起,熙王定与匈奴会合;兵乱若平,天下也将十年无主。一凡入佛入道之人,难道不念苍生百姓!”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极有穿透力,穿过深深的黑暗,浩然震荡着如花的心扉。
那一刻,如花直觉周相也有一点儿热血,藏在藏青色的丝绸之下。
一凡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告辞了。”
转身登上马车,赶马离去,如花坐在马车上,掩嘴而笑,
一凡一番不为所动,只怕更加做实了他的高人身份。
夜宴归来
拔剑四顾兮,仓皇而走;
国之危亡兮,欲行无路;
不问社稷兮,群丑小看;
江河变色兮,顿失华景。
——闲公子
月光皎洁,在马道上洒下一片清辉。
白衣的驾车人,宛如破开月色,光降尘世。
“一凡,你不信周相?”如花拨开马车的门帘,望着皎洁的背影说道。
忧郁的身影,在月光下犹为动人。
一凡“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似乎心思不在此处。
如花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倒有点儿信他。不是一个胸怀抱负的人,不可能将这么多人聚集一堂;没有高远的志向,不可能有这样的胸襟,放下私怨招揽一凡。推己度人,他必定以为,以一凡忧国忧民之心,必能放下府兵之怨,投在门下为国效力。”
如花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理想或许是真诚的,只是手段偏激了一点!”
一凡冷嗯一声:“如花可曾听过说书人话三国旧事?陈宫逃离曹操追随吕布,后为曹操所擒。曹操一心劝降,不解陈宫为何追随吕布,陈宫曰:‘不若尔心术不正’!”
如花不说话了。
一凡是个道德非常保守的人,骨子里不喜欢黑暗的政治游戏。
可是回想自己在煤山上游说群雄之时,慷慨激昂地劝众人为国为家舍下头颅,
只不过利用他们的必死之心,冒一场惊天大险。
相比之下,与周相有何不同?
如花有些灰心,有些自责。
也罢,远离是非、只羡鸳鸯吧。
怕就怕,周相夜宴,手下谋臣谋士都在,不避谈朝堂大事,
这几乎把一凡二人置于不是心腹则必杀之的境地。
可以料定,周相必有后着!
相府之内,夜宴仍在继续。
周相举杯询问李涛:“将军可知煤山之事,何人向无沙递了降书?”
李涛坦承,降书乃亲手所递,奉七妈妈之命行事而已,不知详情。
说罢望了望七妈妈。
周相颔首,转问七妈妈。
七妈妈笑道:“如花夫人曾道与煤山边防军守将熊八将军有旧,当时病急乱投医,却不料坏了相爷大事,让熙王趁虚而入,死罪死罪!”
周相摇了摇头:“七妈妈受委屈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某心忧熙王之事久矣!当时曾以为熙王必兴煤山之事,故叫府兵示弱,围而不攻,以逸待劳。不料无沙挟持文官,来而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