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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省委班子2-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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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效林有进步,知道错在哪儿就好,高速公路建设受益的还是广怀,绝不能只盯着那些补偿,目光要长远,要往深远处着想。”普天成顺着这话题,又循循善诱一番,完了又对“321”工程作了一番要求,上次督察,普天成没来广怀,这次正好把这一课也补上。普天成谈的时候,王静育下意识地拿出了笔记本,刚要记,一看马效林坐在那儿只听,没有准备笔记本,忙把笔记本收了回去。普天成就用批评的口吻冲王静育说:“不要老是做表面文章,要拿出实干精神来。”马效林正难堪呢,也暗暗怪王静育出了他洋相,听普天成这么一说,马上恢复了自信,道:“请省长放心,我们会按省长要求,竭尽全力把工作做好。”

这时候秘书闻捷进来了,秘书闻捷饭后一直在陪几位厅长,国土厅长以前也在广怀工作过,对广怀有感情,加上闻捷老家又在广怀,闻捷妻子之前还在广怀一中任过教,后来调进省城的,于是拉住闻捷不让走,说要好好聊聊。其实国土厅长是用这种方式讨好普天成,这两年国土厅的工作干得不是太好,特别是省城海州黄金段几宗大额土地的处置引来不少非议,前段时间网上还爆出土地交易中一些黑幕,让国土厅不大不小震动了一下,国土厅长就有些危机,几次想找普天成当面汇报工作,都被普天成婉拒,这次下来当然是个机会,他会竭尽全力地抓住。

闻捷进门后忙着给两位市领导沏茶,两位市领导对闻捷也很客气,马效林甚至在接杯子时站起了身。省长身边的每个人,对下面同志来说都是大领导,都得小心翼翼对待,生怕哪个细节处不注意,让人家存了想法,日后在省长面前给你多添上那么一两句,付出的代价怕就大了。

普天成没让闻捷走,让他也参与进来,四个人畅所欲言聊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差不多了,马效林跟王静育起身告辞,普天成让闻捷送送二位,到了楼道里,王静育借故上洗手间,给马效林腾出了点时间,马效林果然有准备,快速将一信封塞闻捷怀里,说一点小意思,多了也不敢,在首长身边累,拿去买点补品吧。闻捷推了几下,没推开,也就借势装进了口袋。谁知这一幕恰好让楼道深处的副秘书长曹小安看见了,曹小安听见这边门响,正探出身子朝普天成房间张望呢,没想竟给看见了这么一幕。

往吉东去时,普天成让曹小安通知吉东方面,让吉东相关领导在邓家山五号隧道施工现场会合。

每次踏上吉东,普天成内心的感受都是不同的,这片土地留给他太多记忆,在他内心深处,“吉东”两个字已打上深深的烙印。他的人生从这里起步,仕途也从这里开始,他在这里栽过跟头,差点跌倒爬不起来。他在这里犯过错误,有些还是致命的,他在这里也干出过不错的政绩。收获过婚姻之外的爱情,也被这份爱情弄得焦头烂额过。如今虽然一切都过去了,可每每想起来,他都难以抑制内心的悲怆与喜悦,爱与恨,痛与乐,悲观与希望,激情与梦想交织着,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加斑驳陆离,难以将感情清晰地勾勒出来。尽管离上次督察完还不到半月时间,普天成却觉得,离开这片土地又有很长一段日子了。车子在路上颠簸着,普天成内心也波澜起伏,无法平静。望着车外的山色、田野,还有一掠而过的厂区、形状各异的楼房,仿佛感觉又回到十多年前,回到他意气风发的那个时候。奇怪,怎么会想到这些呢,难道现在斗志不足了,或是真的老了?普天成摇摇头,再次警告自己,决不能松懈,更不能产生老的消极思想。很多人就是让“老”这个字打垮的,越接近退的年龄,心里就越恐慌,进而心也乱了步子也乱了,他不能,决不能!励精图治,谨慎前行,他送给自己八个字。

又是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在邓家山下停下,曹小安从前面的车上跑过来,告诉普天成,通山的公路前晚被一场暴雨冲断,还没抢修好。正说着话,杨馥嘉和廖昌平匆匆忙忙走过来,杨馥嘉神色不安地说:“对不住啊省长,公路前晚就断了,抢修了一天一夜,还没好,要不——”杨馥嘉没敢把“要不”后面的话说出来,那意思显然是要普天成取消此行。

“有没有便道?”普天成问。

“通往山上的公路就这一条,本来计划今年要重修的,可是……”杨馥嘉仍然说了半句,怕后面的说出来要当面挨批。事实上邓家山公路他们还没列入计划,因为经济效益不大,有限的资金都安排到别处去了。

普天成抬头朝山上看,邓家山茫茫苍苍,巍峨高耸连绵不绝,像一个庞然大物横在眼前。吉东工作的时候,普天成每年都要上山一次。山上曾经开过矿,后来为保护植被,停了。再后来又开发旅游,辟出几片景点来,供游人观望。看着看着,普天成忽然看到几个人影,从山上晃晃悠悠走下来。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普天成问。

杨馥嘉循着目光望了望,不解,廖昌平及时作答:“是上山采药的药农。”

“就顺着那路上去,翻过那个小山包就到了。”普天成忽然露出一脸兴奋,他的话把杨馥嘉吓了一跳:“怎么,省长是想步行上去?”

“步行有什么不可,馥嘉你不会现在连路都不能走吧?”

杨馥嘉赶忙道:“我当然没问题,我是怕省长您。”说着话,马上张罗前面的人开道,一行人便声势壮观地朝山道上走去。这时候正是太阳最艳的时候,没走几步,普天成头上就有了汗。杨馥嘉赶忙张罗着找伞,还真就有细心的,车上带了伞,杨馥嘉情急地接过,替普天成撑起了伞。又有司机从车里拿来伞,分头给厅长还有曹小安打上,杨馥嘉后面,秘书肖丽虹踮着脚吃力地给她撑起一把伞。肖丽虹本来就比杨馥嘉矮,加上又是山路,杨馥嘉跟普天成走在前面,所以她打伞的样子就像伸出手摘太阳,既吃力又滑稽。这时你再看,这一路人马就有点搞笑,彼此拥挤着,争先恐后排除万难献着殷勤。普天成走着走着,忽然就感觉不大对味,他记起不久前网络上曝光的下级为上级打伞的负面新闻,身子打出一冷战,马上正色道:“有这么热吗,把伞拿掉!”就这一句话,所有的伞瞬间就不见了,普天成怕伤到大家,笑道,“太阳多好,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多晒晒太阳。”然后冲肖丽虹说,“肖秘书你到前面来,我们聊几句。”

肖丽虹乖巧地往前蹿出几步,没忘朝杨馥嘉脸上看一眼,见杨馥嘉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步子兴奋地跨了上去。这时前面正好有一座寺庙隐隐显出来,普天成忽然来了雅兴,想考考肖丽虹,就道:“丽虹啊,我出句诗,看你能不能背出完整的,还要讲出出处,有这兴趣没?”

肖丽虹本就是中文系毕业,是大才女呢,当下兴奋道:“省长只要能说出,我肯定答得上来。”她的话让周围人一阵恐慌,恐怕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这么跟普天成说话。杨馥嘉并不知道肖丽虹跟普天成有什么关系,她是因为爱才,在吉东三位才女中选中了肖丽虹。怕秘书失语,进而殃及她,暗暗拽了下肖丽虹衣角。肖丽虹觉察到了,但话已说出,不可能再收回,暗怪自己太过兴奋,忘了是什么场合。

普天成已经开口了,他说:“听好了啊,前两句是‘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这题目不难吧?”

肖丽虹锁住了眉,步子也不动了,佯装着想半天,用失望的声音说:“省长出的题目太难了,我回答不上。”一直紧着心的杨馥嘉这才松下眉头,真怕肖丽虹不知天高地厚在普天成面前卖弄。

“真考住你了?”普天成也停下步子,端详着这位美丽端庄的女孩子,一张脸又模模糊糊闪出来,差点把他带到大学时光。肖丽虹咬住嘴唇嗯了一声,这个动作更让普天成想起林雪,他没想到,一个已经在他记忆中消失了的人物会因她女儿的出现再次在他脑子里活跃。普天成有时候还傻傻地想,要是当初父亲不那么专断,他跟林雪会不会走到一起,那么他的人生,又会是怎样一个版本?蓦然意识到林雪已经不在,普天成脸色陡然一暗,抬头眺望住了远处,远处山色朦胧,天阔地远。

等了半天不见周围有声音,普天成笑了。他说出这句古诗,无非就是调节一下气氛,让大家走得轻松点。没想自己给自己设了局,是啊,谁敢在他面前卖弄学问。他苦笑一声,转身冲大家说:“都别演戏了,我知道你们都能答上来,但这机会不给你们,今天就是当场考考肖秘书。”

有了这个台阶,肖丽虹再扭捏,就不是她性格了,也会让普天成尴尬。于是她冲普天成甜甜地笑笑,装作忽然想起似的说:“我记起来了,是不是宋之问的《灵隐寺》?”接着又道,“当年宋之问因事屡次遭贬,后在贬谪途中经过江南,到著名的灵隐寺游览。一天夜里,皓月当空,他在长廊上漫步吟诗,冥思苦想地想出了第一联‘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反复吟诵,又总觉不满意,没法写下去。寺里有个老和尚,点着长明灯,坐在大禅床上,问他夜深了还不睡觉,有什么事啊?宋之问回答说,我刚才想对此寺题诗一首,却思路不顺,出不了佳句。老僧要宋之问把他的诗诵一遍,听完后他自己又反复吟诵了几遍,最后说道,为何不用‘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这两句呢?宋之问一听大为震惊,对这两句诗的遒劲和壮丽感到十分惊讶。那老僧又接下去把诗一直续完。”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

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

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

幽静的山坡上,响起肖丽虹吟诗的声音,这声音一下把大家拉到幽远处。中间确也有人不知此诗和此典故的,心里就对年轻的肖丽虹生出一层敬意。杨馥嘉倒是知道这诗,但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典故。一听是诗人遭贬时写的,心头又莫名地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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