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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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他曾经握着她的手说,多亏了有她在。
皇上见他久无后嗣,便又为他指了一门婚事──张丞相的女儿张芝纹,虽然他也拒绝过,但毕竟已经拂了一次圣意,就不能再一次。任非不是不理解,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更何况他是王爷。
大婚前一日,林溯云还带着她在后园走,任非还记的,那一天的夕颜花开的很好,小小的,爬的漫山遍野都是,就连王府里的假山石也不例外,上面布满了牵藤着缕的白色小花,一朵一朵的撑开伞盖一般的花冠。
林溯云看见四处攀爬的夕颜花之后浅浅的蹙起了眉头,身边伺候着的小厮立刻察言观色的问向一旁的侍从,“是谁整理的园子?怎么看见野花也不好好拾掇拾掇?”
言毕立刻有人上前去撕扯那些娇弱的花朵,任非轻轻的拉了拉林溯云的袖子,“我觉得这些花挺好看的。”
林溯云愣了一下,接着嘴角慢慢的扬了起来,浅浅的,像是一颗石头敲进了水池,激荡起一层一层的涟漪。“明日陛下会来,怕有些闲花野株犯了龙颜,”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非儿喜欢,我便叫他们在后院为你修一处花圃。”
任非轻轻的笑了笑,他说话的语气虽是温柔,却从来都不是在和你商量,任非自然知道,便无声的应了下来。只是那花圃,尚未来得及动工,他便亲手把她送进了地狱。
身边有人推她,摇摇晃晃的把她从梦中惊醒,任非睁开眼睛,看见面前是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发丝枯黄,想来是在这牢狱里不知道呆了多久。“你杀了人?”她嘴角一咧,前后参差的牙齿便展露了出来,暗黄色,每一句话都带着满满的霉味儿扑过来。
任非摇头,“我没有。”
女人又笑,有些神经质一般的,“他不要你了?”
“他……没有。”任非摇头,他会查明真相的,他会还自己一个清白。
“没有人……没有人能活着出去……哈哈哈哈哈哈。”女人突然冲上来扼住她的脖子,狠狠的往里抠,长期未曾修剪的指甲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划破了任非的皮肤,“死!死!你们都得死!”女人的脸贴了上来,狰狞的眼睛瞪的很大,好像眼眶都含不住了,随时会掉落出来。
任非用力的想去挣开她的手臂,却怎么也无法逃脱她的挟制,呼吸渐渐不能上涌,意识都模糊了,是求生的意识,她还想等他来救自己,眼前还是假山石上攀援的夕颜花,他的笑脸,他的眼睛,他说会在后园给自己修一处夕颜花的花圃。任非的手爬上了女人的后颈,原本找穴的手指还在作疼,她一咬牙,狠狠的按了下去。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女人软软的瘫了下去,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任非按的是她的昏睡穴,如果不是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不是她毫无防备,自己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得手。
把女人推开之后,气管舒张,空气流了进来,她猛地开始咳嗽。
“任非。”有狱卒喊她的名字。
任非猛地站起来,是他,是他,他来救自己了!“我,我在这儿。”她哆哆嗦嗦的喊道,声音已经不成调子。他是相信自己的,他说过,他相信自己。
狱卒走了过来,月光从任非背后的天井里洒了出来,照在狱卒的脸上,显的有些阴阳莫辩。他看了她一眼,递进来一份食盒,“多吃点,明日辰时之后,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明日辰时?”任非不解的问道。
“杀人犯任非,已经坐实了的罪,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狱卒冷冰冰的说道。
“不!”任非大喊,“不!你们不能这样!还没有审讯我!怎么能说是我杀了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溯云……襄王他知道,不是我,不是我。”她语无伦次的辩解,即便是面对一个毫无表情的人。
狱卒有些厌烦,大约是大牢里每日都有这样的人求饶,人情的冷暖和反复他看的比谁都多一些,他往地上唾了一口口水,“襄王?下这个命令的就是襄王。”
一句话,宛若利刃穿心,任非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瘫坐在地,脑中只是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下这个命令的就是襄王……”她喃喃道。才一天而已,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查,他就这样把自己推了出去?
她有些木然的捧着那个食盒,低头看了看,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她听见身后有动静,以为是那女人醒了,刚要做出防卫的姿势,后颈却被猛地一击,接着便软软的倒在了一个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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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香缭绕,高挑的烛台在桌前摆放着,上面橘色的烛光微弱撩动,林溯云一手撑着额头,已经坠入了梦乡。梦里,周围的人穿着各色的服饰,突然间围了上来,个个都手持刀剑兵器,向他一波波的砍来。刀剑划过,是皮肉撕裂的声音,献血模糊了双眼,自己挣扎,拼命,不想死,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是自己死?最后被逼到悬崖边,身下是湍急的河流,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太得意,就算是死,也要让他们心惊胆战。猛地跳了下去之后,水流淹没了意识,当时以为就这样了,人生不过如此。
再醒来,自己已然躺在一个农家小屋里,面前是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老人,还有急急忙忙赶进来的女子,洁白的皮肤上泛着微微的红晕。她脾气有些倔强,一旦做不好什么事情,就会赌气似的一直做,直到完成之后脸上会展现出无以伦比的笑容。她笑着对自己说,“没事,只要有我在,头疼的时候就不用害怕。”自己何曾害怕过,相比之下,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过多的赐予。
是她,对自己的赐予。
“王爷。”
面前突然有个人叫他,林溯云睁开眼睛,冲着面前的黑衣男子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暮朗,你来了。”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不小心睡着了,怕是药劲太大。”也很久,没有再做那个噩梦了。
黑衣男子身型挺拔,此刻单膝跪在桌前,低头沉声说道,“王爷这几日都不要去王妃屋里了,里面药性未散,到时候反而会让王爷也昏昏沉沉的。”
林溯云苦笑道,“人都走了,我还去那里做什么?”
暮朗敛目,沉默半晌,说道,“药已经送去了。”
“若是直接让她吃,她肯定是不会吃的吧。”林溯云抿了一口桌上的茶,已经凉了,显得更加苦涩,他愣了一下,但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已经混在食盒里了,最后的晚饭。”暮朗语气平淡。
朦胧得新名
一个人从昏迷中醒来,往往是意识朦朦胧胧的,不必睁开眼睛也能感知到自己所在的不是原本熟悉的地方。意识比肢体的反应往往要迅捷上很多,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明明看穿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却跟不上,结果便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血溅三尺,到死还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任非知道自己现在躺的地方不是襄王府,床榻不像,温度不像。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在牢狱,味道不像,感触不像。她过了好久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有些自嘲的想看看自己的处境究竟能坏到什么地步。
白色的墙围,青灰色的被褥,干干净净的一切让任非着实愣了一下。床前站着一个娇媚的女子,秋风易凉,她却只是穿着单薄的红衫,醒目的像是瑟瑟枯叶中的一株傲挺的大丽菊。她嘴角轻挑,明明只是静静的看着任非,眉目之中却偏生出许许多多的娇柔媚态。像狐,却不妖;似蛇,亦不薄凉。没有浓妆艳抹,没有缨苏环佩,眼角斜飞之中一双凤目勾魂摄魄,仿佛黄钟大吕击罄之后嗡嗡作响的余韵,在人心头化作一缕缕的烟丝雾缕,越缠越紧,越缠越紧,偶有调皮娱弄的松弛,你却不愿意让她就那么离去。
任非抿了抿嘴,倾国倾城,大抵也就是如此了。若她是个男子,也愿意效仿周幽商纣,放纵这大好的江山,只为博其一笑。
“醒了?”女子把一张精致的白皙小脸凑了上来,在任非的脸上嗅了嗅,“恩,真的醒了。”她回头冲着门外唤道,“醒了!公子!她醒了!”尚未等到有人去博她笑,她就自然而然的笑了起来,冲淡了魅色,倒颇有些江湖中侠客的豪爽之气。
门口辗转走进一个鸦青色长袍的男子,眉目寡淡无色,不是说不好看,而是在他的眉宇之中很难抓住一抹确确实实的,属于他的,唯一的神态。灯下琉璃万千流光,最终都会汇成一股真色,可是他没有,他就是那么冷清的站在任非的面前,带着漠然和冰冷。漆黑的头发只在脑后绾了一下,其余的就散落在肩头,映衬的君子如玉。他的眉毛平直的拉伸入鬓,略有飞扬的姿态,只是为了映衬那双墨目。比起林溯云的温润,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冰冷和疏离,不容人靠近的味道。这样的温度,这样的脸庞,他应该是生成一张单薄的唇角,这样方才显的合衬。可是他偏偏没有,略微殷红的下唇有些方形,嘴角向两侧延伸抿紧。即便如此,他的气度,他的姿态,也早已让人忽略了那堪称俊美的容颜。
任非认识他,或者说是曾经远远的见过,但她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人。她嘴唇张合,轻声问道,“殷公子?”她以前在开国郡公老殷公的寿宴上见过那位殷公子,脸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那位公子面色更显苍白,下肢则是残障,坐在轮椅上被下人推着上前,态度也不是这般冰冷,而是彬彬有礼。虽然不是三月春风般和煦,却一定不是这般的严冬。
那时她还偷偷和林溯云在一旁开玩笑,说这殷公子虽然下肢不便,但单凭那眉目,也会有无数女子愿意捧着一颗臻心上前换心呢。林溯云只是笑,握着她的手说,管它天下女子男子,只要她在他身边,拿什么换,他也不换。
男子被她的一声叫的有些愣住,旋即冲着一旁的红衣女子挥了挥手,“乔歌,你去把贺良叫进来。”
“嗯。”红衣女子娇艳一笑,又看了看一旁的任非,略带抚慰的说了一句,“没事,公子人好,就是看上去吓人而已。”说完,她就转身走了出去,还顺势把门掩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