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江南-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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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将发根扒开,也是找不到这处小伤口的。”秦海青将头骨举高,对着如血的夕阳看了看,接着说,“从缺口的角度来看,口腔中的伤在上方,钝物抽出后,肌肉相挤,若非对着光线细看,也是找不到的,难怪逃过仵作的眼睛。”李浦对秦海青的每一句话都听得认真,此时已不仅仅是出于初学者的好奇了。他脸色十分难看,许久,口中喃喃念出一句:“这么残忍,真的是她干的吗?”“旬月生遭此一击,颅骨破碎,杀人者定是有相当的腕力,若非身有武功,定是个男人做的。”秦海青站了起来,“从当时查访的卷宗来看,旬月生死时月月红始终在他身旁,不管是不是她亲手做的,她都脱不了干系。”她轻轻拉起李浦,“我们回去吧,这个案子,该结了。”
第十二章
在回城的路上下了一场小雨,两个人在一处草亭中站下,静等小雨洒过,天色已渐渐儿黑了。在清爽的夏夜里,二人快步走在郊外的小路上,空气中那种燥热已经散去,时时有凉风拂来,四周弥散着淡淡的青草味儿和馥郁的花香。
二人一路走着,感受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李浦心中沉重异常。快入城的时候,他开口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那个洞口边沿上有黑色的痕迹。”秦海青点点头:“是烧灼的痕迹。”她伸出右手食指,在左掌上做了个穿刺的手势,“凶器是件滚烫的器物,在穿过颅骨时留下烧灼的痕迹,大概也正因为此,伤口迅速合拢,没有出现大出血的情况。”李浦皱了皱眉,问:“你怎么确定的?”秦海青回答:“凭经验。”
李浦沉默半晌道:“你和普通女孩子真的有很大不同。”秦海青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黑暗中,李浦似乎听见她叹了口气,“因为我所做的事和说过的话吗?”秦海青的话语中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东西,在这样清澈的夜晚,人的感情是很容易自然流露的。秦海青抬头看看星光闪闪的夜空,不无惆怅地说:“我十五岁开始进宫办刑案,那时只觉得好玩,想得到父亲和长辈们的称赞,没想过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她截住话头,指了指路边的一篷小花,“我知道,人们不会用这种东西来形容我。”
李浦有些吃惊地望了望秦海青,他从未听过一个女孩子这样直爽地说话。“你给我的感觉有时好象是男人。”“很怪是吧?熟悉我的人都这么说,所以我父亲正串通了大管家要把我改造回去呢。”秦海青笑了起来,似乎是随口又问了一句:“月月红呢?你觉得她象花吗?”李浦沉呤片刻,点点头,“是的,”他没有什么要掩着盖着的东西,所以很坦率的回答。“其实第一眼看去,我也有这种感觉。”秦海青说,“不是那种嫩嫩的初开花蕾,而是那种已经开了很久但还是很艳丽的花,只是,它很娇弱。”“娇弱?”李浦反驳道,“我认为是娇柔,而非娇弱。”秦海青淡淡一笑:“她只是个普通女人,因为普通,所以娇弱。”
二人口中说话,脚下不停,见天色甚晚,不想多耽搁,展开轻功一路奔去。李浦有心试试秦海青的轻功倒底有多高,脚下不觉拿出了十分的力气,他扎实的功夫没有多少,一身轻功倒是家传的绝学,一时只听见耳边“呼呼”风响,不多时,竟把个秦海青甩得无影了。跑了一阵,停下来,静等秦海青跟上来。等着等着,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初次见面,秦海青一身轻功就比自己高出许多,怎么会落后呢?正欲折回去探个究竟,忽觉身边有人,心中好生气恼,不满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老拿我开心呢?”明知无用,心中气不过,仍是一掌拍了过去,感觉面前树丛有人一闪身,却不见影子,忽听一声娇叱,一条人影从身后纵出,向面前那人扑去,正是秦海青。
李浦一惊,手中剑出鞘,想也不想向前刺去,只听黑暗中“啪”的一声轻响,一片黄雾扑来,“躲开!”秦海青叫道,脚尖在一根树枝上一点,借劲侧弹开丈余。李浦听言,向后猛一个翻身,躲开袭面而来的黄雾,正欲起身,那黄雾“砰”的发出巨声,竟如爆竹般炸了开来!李浦大惊,秦海青已将腰间丝绦扯下,如长绳般甩过来,李浦手快,一把抓住,秦海青用力一扯,李浦借劲跳起来,横掠过去,轻飘飘落到秦海青身旁。
“有没有伤着?”秦海青将丝绦系回腰间,问道。“没有。”李浦回答。秦海青抬眼看去,哪里还有放毒雾者的影子。也不去追,笑道:“小李子功夫还不错嘛,能从‘闪雾’中讨回性命的人不多呢!”“那人可是黄门弟子?”李浦问。秦海青“嗯”了一声,用平常的声调回答:“黄门三绝,一为毒物,二为暗器,三为轻功,这三绝俱是江湖中上上层的功夫,据说他们因此既不喜欢也不需要与人正面交手。”李浦问道:“他为何袭击我们?”秦海青不动声色地回答:“他并没有挑衅的意思,是我们先动手的,他大概一直在注意事情的发展,我们就这样查下去,相信他还会露头。”李浦明白了:“你是故意落后的?”秦海青道:“我想两人分开看得清楚些。这件事先放一放,我们先回衙,把手头的事先处理了再说。”
第十三章
县衙的后园中,戏班人居住的几处屋中透过点点灯光,秦海青与李浦走进了月月红住的小楼,陈知县也随后跟着走了进去。一楼没有人,二楼的门半掩着,依稀传来小孩儿的读书声。秦海青敲了敲门,门开了,月月红手拿针线站在门后,可以看见戏班的一名中年妇人手中拿着未补完的戏服坐在屋内桌边,吃惊地望着来人,月月红的孩子停了读书,回过头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我们刚从旬月生墓地回来。”秦海青轻轻地说。月月红的脸色煞时变白,侧过身让他们进去,李浦走过她身边时,可以明白地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
月月红走到桌边,放下手中针线,合上孩子的书本,拉起小孩儿,对那已忙不迭起身的妇人说:“我与几位官爷有话要说,请玉姐带妮儿去园中玩一会儿罢?”那妇人向几个人草草拜了一下,便带了孩子快步走了出去。
月月红将三人让坐下了,倒上茶,自己在下首寻个地儿也坐了下来。将一双玉手规规矩矩交迭端放在膝上,低眉开口道:“几位爷可是有什么事儿要问奴家的吗?”一副十分端庄娴静的模样。李浦心中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会和那样的惨剧扯上关系呢?
秦海青问道:“我对以前的事不太明白,不知旬班主是怎么去世的?”月月红平静地答道:“那日先夫从外面喝酒回来,只说头疼,不一会儿酒劲发作不省人事,药房的先生说是酒喝太多,醉过去的。”
秦海青问道:“旬班主过去的时候,大姐可一直在旁边?”月月红眼圈儿有些红,点了点头。秦海青便复又问道:“既是醉过去的,旬班主头骨上怎会有一个伤口呢?”这话虽然轻声说出,月月红却似被棒子当头敲了一下,猛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答道:“先夫倒下之前,后脑在桌角撞了一下,想是那样留下的痕迹。”秦海青奇道:“这倒奇了,若是在桌角上撞的,应当只是碎骨,怎么会留下那么深的一个洞呢?”
月月红放在膝上的玉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时沉默了。秦海青又说了一句:“请大姐实话告诉我,旬月生是不是被锐物穿击而死。”许久,月月红叹了口气,眼光中流露出一种哀伤,缓缓起身说道:“原想把班子撑一阵子再去寻我夫婿,看来是菩萨不宽恕奴家的罪过了。”她走到陈知县面前跪了下去,伏地泪流不止道:“罪妇月月红击杀旬月生在前,毒杀七龄童在后,愿受处罚,只求大人可怜我戏班已尽穷途,为众人留个安身之所!”
陈太炎叹了口气,道:“这事倒不要紧,秦姑娘已将你戏班的房契取了回来,交还你们便是。”月月红复又转向秦海青拜道:“秦捕头大恩大德,奴家来世定当报答。”话音未落,突然从袖中拉出一把剪刀,直向咽喉扎去,李浦眼明手快,一把抓起桌上茶杯砸过去,将月月红的手砸得一歪,剪刀的尖刃擦脸而过,在月月红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未及月月红手撤回来,李浦已抢上一把抓住月月红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你用什么杀的旬月生?”李浦问。月月红脸色漠然,“铁烛台。”李浦道:“分明是菱状铁钎!”月月红眼睛不看他,答道:“是台上做道具的烛台,里面有一菱状铁钎作芯,在外面裹蜡用的。”李浦哼了一声,手一转,已将剪刀劈手夺了过去,转而和气地说道:“你的手劲太小,定然是别人干的,你莫非坦护着那人不成?”月月红瘫坐于地上,不发一言。
陈太炎插话道:“据察知,旬月生死时,七龄童在场。”秦海青接口道:“若是被铁钎所杀,当时戏班中人在附近,不应该一点察觉都没有,为何竟没有一个人作声呢?怕是戏班中有些人也脱不了干系吧?”月月红道:“与戏班无关。”“那是谁刺的呢?”李浦追问。
“七龄童!”一声怒吼从门口传来,李浦回过头,看见一个壮硕的汉子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他是戏班的净角房二海。”陈太炎对秦海青介绍说,秦海青点点头,“我已知道了。”房二海也不答理屋中其他人,走到月月红面前,将她一把拉起来,拖到窗前,向楼下指去:“大姐,你看!”月月红向楼下看去,一时间楞住了。秦海青等走到窗前向下看去,只见楼下站满了人向这边看,原来房中妇人已听见秦海青进门时的话,想是猜到了什么,带妮儿下楼后,径直去把戏班的人全叫了来。
“大姐不是护一个人,是护我们大家!旬月生是我们大伙儿一起杀的!”房二海用他净角特有的大嗓门喊了起来。“这是何苦呢?”月月红手扶窗栏,脸上无比失落,嘴里喃喃念道:“你们想毁了戏班吗?这是何苦呢……”
房二海情绪十分激动,大声地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