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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小玩意-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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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蔑视地看着我。

我简单地说:“你已经输了。”

“输?”施峰说,“父亲说母亲过年之前便会回来。”

“你要打赌?”

“我干嘛要同你赌,你有什么赌注,你不过是我母亲的小玩意!”

我震惊,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有人咳嗽一声,我抬头。

施秀升咬着烟斗出来。

他对女儿说:“施峻,去做功课,这里由我应付。”

施峻恶狠狠瞪我一眼,转身走开。

施秀升责备我,“林自明,你好不无聊,上我家来恐吓我的女儿,你根本做不到爱屋及乌,真不明白盛国香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你愿意谈话了。”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有。”

“啊?”充满讥讽。

“譬如说,国香的薪水。”

施秀升呵呵笑起来,像是早料到有此一着。

我沉着地说:“请把她收入还给她。”

施秀升问:“你不觉得两个男人讨论盛国香的薪水,有点奇怪?”

“我代表她发言。”

“她有什么话,她自己会对我说,别忘记法律上她是我妻子,我才是合法承继人,我不在,还有施峰施峻。”

“你霸占了她的宿舍她的薪水。”

“依你说,应当怎么样?”

我握紧拳头。

“应当把一切都双手奉献给你?”施秀升眼中精光突现,“亏你说得出口,难道你从头到尾,没想过要负担盛国香?原来是银样蜡枪头。”

我蹬蹬蹬退后三步,“无耻。”

“彼此彼此。”

完全气馁,脸色灰败地靠在墙上。

只听见施秀升以十分苦涩的声音说:“你以为你是风流才子,我是浊世恶人,现在看你的了,看你能不能点石成金。”

我跌坐在椅子里。

他说下去,“表面看来,盛国香在施家一柱擎天,现在你也明白了吧,她那充满灵魂的外表底下是什么。”

“国香不容诋毁。”

“你以为我会恨她?”

“那么放弃她。”

“叫她放弃这个家。”

我悲哀地低下头,我俩完全被动,听由国香摆布。

忽然两个男人都心平气和。

“你以为我没有付出代价?”施秀升说,“不是我的牺牲,盛国香不见得有今日之成就。”

是,他打理一切杂务,好让她专心事业,无后顾之忧。

“施峰由我一手带大,那时环境甚差,没有保姆,是我一只手抱婴儿,另一只手写剧本苦熬过来,请问你可做得到?”

男人,男人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盛国香只会周游列国发表演说,林自明,这下子轮到你,”他用手揩揩面孔,“月球背面没有亮光,事事以她为中心,把所有时间用来辅助她吧,并无第二个选择,你认为你熬得了多久。”他忽然提高声音,“送客。”

他拾起烟斗走进书房。

脚步略见蹒跚,疲倦得不得了。

这是将来的我。

我无言,提着箱子回家。

林自亮一回来,我们还得找地方搬家。说不定他与海伦已经结了婚。

茫茫然把箱子提进屋内,已出了一背脊冷汗。

替她整理衣裳,接听电话,打理家务,集秘书、管家、司机、打杂于一身……猛地发觉,这同一般家庭主妇的职责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但我是林自明博士。

我凄酸地想,寒窗十载呢?

再也没有自己的时间做工外进修,著书立论,日子久了,一定庸庸碌碌,同施秀升一样,当一份可有可无的差做盛国香的陪衬品。

门匙一响,国香回来了。

我转头看她。

“问题解决了。”她明快地说。

我意外地看着她,等待进一步的解释。

她给我一张支票,抬头是林自明,发票人是师父。

我不相信双眼,“国香,你认为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不,但这几个月我不再是你的负债人。”

“下个月呢?”

“下个月我要去希腊。”

“国香,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好好好,让我先休息一下,”她叹口气,边脱外衣边笑,“别心急。”

我没沉住气,趁她淋浴,到师母家,放下支票。

“第一:”我说,“支票没理由写给我,我可不是施秀升,婆婆妈妈,控制女人的财政。二:她应当管理自己的收支。三:举债度日,毫无长远之计,没有诚意与我一起生活。”

师母看我一会儿,“你是认真的。”

“你打赌我是。”我用力拍在桌子上。

她不出声。

“这算什么,短暂的偷情?”

师母反问:“你说是什么,你是当事人。”

“今夜我会向她求婚。”

“林自明,你真需要一个两个女儿的家庭?”

“师母师母师母,告诉我应当怎么做。”

“可怜的林自明,你烦透了是不是,比起应付可怕的生活问题,斗垮施秀升实在太容易了。”

师父冷冷地说:“没那么大的头,偏想戴那么大的帽。”

师母说:“你一只手如意一只手算盘,林自明。”

我鬼叫起来:“是是是,我穷心未尽,色心又起。骂呀,骂垮骂臭我。”

师母笑,“你看他那惫懒相。”

“我实在走投无路,我兄弟随时会回来,我与国香没有自己的家。”

“当初,你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我以为国香会知道怎么做。”

“国香又以为你知道怎么做。”

我抬起头来,“她抱怨我?”

“她没有,你有。”

“她说些什么?”

“什么都没说,林自明,给你做盛国香,排除患难离开十五年的配偶,结果不过是听新伴侣日夜发牢骚,你会怎么想?”

“我不愿意过一日算一日。”

“人人都是过一日算一日,回去吧。”

“对,该张罗晚饭了。”我愤怒地说。

师父摇摇头,“爱人多过自爱是很难的。”

国香独自坐在露台藤椅子里,头上包着大毛巾,身上披着浴衣,手中拿一杯葡萄酒,琥珀色的酒映在雪白的毛巾上。

她喜欢白色,衬得褐棕的皮肤如南洋风情,偏偏露台上又开着碗大的大红花,坐着沉思的她如一幅高更的图画。

我胸口一阵绞痛抽搐,深深后悔。

只要在一起就好,不要再计较细节,我蹲下在她身边。

我吻她细长的手指,“今夜我们出去跳舞。”

国香不出声。

“你另外有建议?”

“今日是施峻生日。”

一共才两个孩子,却好像每天有大事发生似的:生日了,生病,教师要见家长,衣服要买新的了,忽然闹情绪……诸如此类。

“那么我们明天去。”

“明天再说吧。”声音有点冷。

“今天我可否加入?”

她诧异地看我一眼,“不必勉强,她们并不喜欢你。”

施峰定与她说过话了。

我一败涂地。

只见她换上衣服出门。

“几时回来?”

“十点,十二点,不肯定。”

“我来接你。”

“不用。”

“是在施家吧?”

她已经开门走了。

浴室一地毛巾,沐浴洗头一次用六七条,国香的排场与众不同,只不过这次我没有替她顺手收拾,随它们摊在那里。

我走到她刚才坐过的藤椅上坐下,鼻端上闻到她专用的药水肥皂。

轻轻问:“国香,我们会怎么样?”

大红花没有回答。

我开出车子满山飞驰,终于驶到施宅附近,停下来。小洋房里有音乐,人影幢幢灯已亮起,窗户一小格一小格鹅黄色,像图画书中房子。

孩子们的笑声清脆地传出来,听了令人心旷神怡。

我一直喜欢孩子,曾专心研究他们的笑声为何传得那么高那么远……

理论是理论,现实中碰到施峰施峻,即时成为仇家,针锋相对。

今日施家有生日会。

以后逢是过时过节,我就只有站在门外看的份。

八点多,施秀升由施峻送出来,她同父亲说:“如果没有樱桃,就要草毒,或是其他粉红色的冰淇淋。”

施秀升紧紧拥抱女儿,“如果买不到,就吃掉你,你也是粉红色。”

施峻咭咭咯咯地笑起来。

她父亲满心欢喜,高高兴兴地去买冰淇淋,做得那么自然活泼,心甘情愿。

他与盛国香是否相爱是另外一件事,多年共同生活却配合得天衣无缝,她主外,他主内,两人各得其所。

我还有一大段的路要走。

谁会注意到停在对街的小房车,以及车内神经兮兮的年轻人。

把头靠在车椅垫上出神,孩子们的聚会,这上下也该散了,不应拖到半夜。

没一会儿,施秀升挽着水果糕点冰淇淋回来,重叠叠,拉长了两条手臂,甘为孺子牛,但凡女佣嫌粗重琐碎的功夫,都落在他头上,当然,他还算值得,说起来,那是他的亲生孩儿,正式的妻室,他是有代价的,国香固定丰富的收入使他安心地做艺术家。

却看不出我有什么理由要向他学习。

要劝服国香适应我的生活方式是不可能的事,她下意识正训练我往施秀升的路上走。

我不禁纳罕:那又何必脱离施宅?

孩子们逐个散出来,送客的也正是施秀升。

看样子就知道他们玩得很尽兴,好几个孩子浑身大汗,头发贴在额角上,有些上衣沾满了蛋糕汽水渍,在门口拉拉扯扯,意犹未尽。

施秀升耐心地与客人的父母道别。

我数一数,一共是十五位小朋友,二十位家长,加上他们一家四口,筵开数桌。

林自明,你应付得来吗,你肯吗,你会快乐吗?

只见施秀升向小朋友们挥手,国香与两个女儿也出来看着客人纷纷上车离去。

随即他们回到屋内,关上门。

什么都看不见了。如果有一盒火柴,倒还可以划着一枝,躲在墙角,照一照屋内有些什么。

这曾是我最喜爱的童话,因为结局中没有人从此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少年人孤僻得连快乐都认为是俗气的。

我把头枕在驾驶盘上。开始的时候总是那么美,一点不渗杂的仰慕,到后来,那一点点精华被许多因素侵蚀,完全变了质。

人无法清高,因为得应付衣食住行税,而且希望吃得好穿得好。

童话的悲剧都是清丽的,真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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