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意经-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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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嬉司授予礼部制纸之法与印刷之术。
纸书阅读舒畅,携带轻便,价格适中,甫一现世,即受天下人赞不绝口。
当时有一位文才精绝的史官柳因舟上折奏请重编史记,帝允之。无奈的是,在编撰史书时,柳因舟与同事、文友、下属等遍查典籍,终究只寻得一些残缺破旧的孤本,其中又有很多字迹早已模糊不清,难以考据。
四百年的乱战,武盛文衰,就连西晏皇朝的文明都几乎被世人遗弃于战火烟尘中,更何况是之前那四大皇朝?故此,柳因舟等人惟有竭尽全力整理修撰现有的资料,将无法无据可考的史事人物皆以轻描淡写的方式略过,留待后人补遗。
荥颉在位十二年,一直勤于政事,不仅坚持轻徭役薄赋税、大力发展生产的政策,且极重人才培育,每年都从国库中拨款,在各州县增建学堂,援助一些家境贫困的好学子弟。重设的科考制度严格清明,不少被后人称道的名臣名将便是在此期间纷纷初露锋芒。
荥颉驾崩时,享年七十,谥号开元圣帝,举国同哀。
此后,帝女芳踪绝。
旦禧皇朝在经历了一千年的安定繁华之后,最终难逃皇权分裂的命运而被改朝换代。
天下再起纷争,百年后终成三国之势,分为骄阳、逦星及裁月。
此三国因国土各俱优劣,国力不分仲伯,遂互定和平盟约,倒也相安无事地共享了几代平和稳定的日子。
然而,据《千禧记》所载,昆华历六二九二年,逦星国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先是宫中爆出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丑闻,令朝廷上下人心浮动。而后,杜州、儋州、腾州、晁州及青州等五大州府同时出现大片瘟疫,几日之内,数百万人及上千万的牲畜先后不治而亡,举世为之震惊!不久,又有腾嘉王起兵造反,逼进宫城。眼看宫闼欲染血,幸而,天现万丈霞光,嬉司之女嬗司降临人间,与帝同行……
同年七月,骄阳国的镇南军势如破竹,接连攻下逦星国那几成死城的五大州府。
东乐平原上,两军对阵,逦星国的堇羲帝亲自率兵迎敌。
此役中,乾弓开,坤箭穿心,媐婣结散,前尘重现。魑离刀主以命誓情,魂归幽冥,嬗司悔之不及,堇羲帝心灰意冷,下旨回朝。
十年后,裁月国举行月庆天礼,嬗司登上女帝之位,改国号为太黎。次年,左相祁夜枵被册封为空冥帝君,与她平起平坐。
……
昆华历六 四零九年,骄阳国与逦星国一同并入太黎疆域,至此,四方复合。
在女帝统治下的太黎皇朝,年年风调雨顺,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社会繁荣至极,呈现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
只可惜,当女帝退位,与四位帝君一同远赴海外后,新帝仅执政十四年,就将皇位主动禅让予他人。百年之后,皇族内乱,皇朝政权四分五裂,群雄并起,战火再燃,由此缓缓揭开了燕丹、郅高以及南陵三国鼎立的序幕。
所以,颜初静对于嬗司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她不仅是太黎皇朝的开国之帝,还是神女嬉司的后裔,拥有呼风唤雨、移山平海、逆转乾坤的无上法力……
过去每每在书中看到她的事迹,颜初静总忍不住浮想联翩,神游万里。
说实话,颜初静之所以修炼蜜意经,后来又对连尊的出现半信半疑,多少还是因为受了那一本本正史的影响,否则一个在科技时代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无神论者,如何能够坦然接受这些神话一般的存在?
“为何引我来这?”听到此楼曾是嬗司隐居之所,颜初静心中既惊又喜,不禁再次打量四下,更觉处处透着不凡。
大火不假思索地道:“你是唯一能入此地的人。”
她一怔。
“此岛与世隔绝,千万年来,只有神昙一脉可破天禁而入。”不待她发问,他已缓声道来,语气低沉,隐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神昙一脉?”颜初静愈发不解,沉吟道,“可我只是个凡人……”
他眼里流露出淡淡笑意:“娘娘的预言是不会有错的。”
颜初静微阖幽眸,轻轻抚摩长椅扶手,白皙的手指微微流转着莹莹玉脂一般的光泽:“什么预言?”
“以后,你自会明白。”
暮色将临之际,小火摘了一篮子果子回来。青的、粉的、红的,一个个汁水清甜,果肉或脆或软,吃到嘴里,既解渴又能充饥。
颜初静食至半饱,便住了手,问大火能否上楼瞧瞧。
大火点头。
二楼是寝室。
素竹床上,冰蚕丝帐轻渺如雾,一尘未染。
左边有一妆台,台上摆着一把翠色通透的玉梳子与一面白水晶镜子。那镜子,一眼望去,似蒙着白烟,朦朦胧胧,但待人一走近,却照得个纤毫毕现,甚为奇异。
右边临窗处的几案上搁着一块紫色的花型镇纸,镇纸下压着一张素白纸笺,笺上写有一行飘逸欲飞的字——
若能打开四楼之门,汝即可离岛而去。
颜初静定定地望着那行字,心中如有惊涛拍浪,无声汹涌着。
此世间文字与她原本那个时空的繁体字极为相似,她曾经猜想过,当年发明这种文字的那个人或许也是穿越者。只是三千年前的简书之灾致使之前大部分的历史文化失去了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单凭时下的史书,她根本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直至此刻。
在这个神秘美丽的竹楼里,在这张洁白光滑的纸笺上,她看到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文字,久违了的简体字!
昔时人
“谁写的?”
她暗自平复激荡心情,缓声问道,尽管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
大火不答反问:“你看得懂?”
迟疑片刻,颜初静点点头,侧目看他,见得那双幽深瞳孔里微漾着浅浅喜悦,以及一丝晦暗不清的坚决。
“这是娘娘的亲笔。”大火顿了顿,牵起她的柔荑,走到楼梯口,然后松开手,轻声道,“你上去吧。”
“你们不上去么?”
大火摇摇头,眉宇间的遗憾一闪而过。跟在他身后的小火明明一脸好奇,却一声也不吭,分外安静。
颜初静看在眼底,也不多问什么,只是心里又添了几分警惕。
从二楼至三楼,十九阶的距离。
踏上三楼的那一瞬间,颜初静清楚感受到一层犹如水墙一般柔韧湿润的阻力。她下意识地运起真气抵御,只是未料双足及地时,那层阻力已然消失,待到定神四望,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四面竹墙摆满了高及顶梁的多格木柜,柜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块块玉片,白青粉橙红紫等等,玉色缤纷,皆闪着莹莹温润光芒,如梦似幻,令人为之目眩。
然而,最让她心动的是那些刻写在每格上方,类似于标签的白色简体字。
天文地理、经史古学、兵法谋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武道心法、医术药典、风俗民情、农桑牧业、各色工艺、各行商事……
用包罗万物来形容格柜上的标字内容,可谓恰如其分。
颜初静想了想,走到南墙的第二个格柜前,从注有医药字眼的格子里,拿出一片薄薄的青白玉端详。
她记得玄幻小说里有玉简一说,所以猜想这些玉片也许就是记录知识的载体。但小说归小说,谁知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可不敢按着小说里的法子,用那什么精神念力去试验,生怕一不小心出了岔子,弄坏了玉片又或伤了自己。
思量半晌,颜初静将玉片放回原处,然后四下打量,盼着能找着一纸片字。可惜事与愿违,楼阁里除了格柜和玉片,就只有地板中央的两只青翠蒲团。
寻找无果,颜初静郁闷无比,叹了口气,往蒲团上一坐。
这也难怪她,宝山在眼前,偏偏无径可入,叫人如何甘心?其实,她真正在意的并不是什么医术药典,而是嬗司其人。
一个会写简体字的神裔……
是巧合?
还是,真的与她一样,来自同一时空?
窗外,暮色渐浓。
下楼的时候,她再次感受到那层柔韧湿润的阻力。
“初静……”
小火坐在二楼楼梯口,一见她身影,便一跃而起,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关切,那么真诚,掺不进一丝半毫的虚假。
颜初静环视一周,不见大火踪影,侧首问道:“你知道嬗司娘娘现在何处么?”
“娘娘不在了。”小火道。
不在了?
她心头一跳,不禁蹙眉:“什么意思?”
“哥说的,娘娘不在人界了。”
颜初静怔了一下,忽觉口里苦得发涩,眸中神采一点点黯淡了去,却不愿被人看见,于是转身踱至窗边。楼外灵雾渺渺,正应了她此刻的心情,茫茫然。
小火跟过去,拉住她的袖子问:“你怎么了?!”
“没事。”她敷衍了声。
未几,背后一阵温热,男子略显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别难过。”
颜初静惘然低喃:“她去哪了?”
大火抱紧她,仿佛要以自己的体温化解她的冰凉:“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你要见她,必先破虚……”
不待她开口,他已转过话题:“你方才上了几楼?”
“三楼。”
她本想上四楼继续寻找线索,只是不出所料,在踏上四楼时,遇到了一层比三楼梯口坚韧百倍的无形阻力。她无力穿过,惟有退回三楼。
大火闻言轻叹:“等你到了七楼,自会参透界道,我只望届时你能带我们一起离开此界。”
“她去了神界,是么?”想起《恒藏》里记载的六界,想起大火先前提及的神昙一脉,颜初静苦笑道。
“或许吧……”
颜初静转头瞥了他一眼:“当初,你们为何不随她离开?”
大火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他才闷声说道:“我等非帝君,自然不可与之同行。”
颜初静听得结舌,心想,这算什么理由呀?可看他神色又不像是开玩笑,而且好象比她还要郁闷,不由失笑:“你本事也不小,怎不弄个帝君来当当?”
“莫要胡说!”
大火面色微变,仿佛被她的话吓着了似的,倏然闪后几步,随手抓住小火,两人身上一阵红光闪烁,眨眼间就从她的眼皮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