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秘书前传-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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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房内,饭菜已经摆好,我们各自找位置坐下。我对这间包房颇有好感,特别是看到书架上那些思想大师的结晶,有一种被洗礼的感觉;仰头看一眼天花板上的世界名画,仿佛徜徉在艺术的星空。张怀亮太会享受了,与张怀亮的儒商生活比起来,我不知道我的小官僚生涯还有什么意义?
“雷默,这段累坏了吧?”酒过一巡后,张怀亮关切地问。
“十几天没回家,没白没黑地干,真是累坏了。”我苦笑了笑说。
“雷默,听说创卫表彰大会上,你还弄了个先进?”朱达仁带着几分妒意问。
“弄了个创建卫生城先进工作者。”我无所谓地回答。
“行啊,这可是市一级的荣誉啊。”陈东海羡慕地说。
“其实这次创卫最辛苦的就是警察。”我用同情的口气说。
“可不是吗,”陈东海牢骚满腹地说,“全东州的警察都他妈当交警用了,案子都没人破了。”
张怀亮给每人发了一支中华烟,然后接过话茬说:“检查团在东州检查了半个月,东州的确是打扫个底儿朝上,老百姓说,东州要是天天这么干净漂亮该多好!”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朱达仁吐了一个烟圈说,“检查团这一关算过了,但是‘死看死守’只是权宜之计,短期行为,没有城市管理的长效机制,后创卫时代怎么办?李绍光说,创卫是向千百年来的陋习挑战,向官僚主义挑战,挑战陋习难,挑战官僚主义更是难上加难啊!”
“达仁说的我赞同,”陈东海深沉地说,“官僚主义是什么?是文化传统,是国粹。索尔仁尼琴有句名言,他说,我终于懂得历史上一切革命之虚妄:它们只消灭各自时代的恶的体现者,至于被更加扩大了的恶的本身,它们却当做遗产继承了下来。我认为,官僚主义就是这样一种遗产。”
“是啊,”我感慨道,“纵观近百年的文化演变,特别是十年‘文革’中,该保存的被砸烂了,而最丑恶、最该破除的官僚主义,却被保留并且发扬了。”
“我一直认为,官僚主义让中国人学会了老谋深算,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尽管我们好像人人都是唯物主义者,但是我们却经常相信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经常一不留神,就走进迷信里去了。比如个人崇拜,中国人骨子里有一种倾向,希望自己为某个人效命,这就是他的信仰,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雷默,这一点是不是在官场上体现得更充分?”张怀亮尖锐地说。
张怀亮的话捅到了我的腰眼上,我现在就恨不得有机会效命张副市长,我尴尬地笑了笑说:“这大概与文化传统有关,我们的文化传统一向只重视使用价值,而轻视精神价值,正所谓学以致用,把真理当手段,而不是目的,这就从根本上丢掉了信仰。”
朱达仁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难怪王国维说,中国无纯粹之哲学,无固有之宗教,无足以代表全国民之精神的大文学家,如希腊之荷马,英之莎士比亚,德之歌德者。”
我们正在高谈阔论,花落落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我的心里一阵躁动,但并未露出声色,花落落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我身边,仿佛她一直听着我们高谈阔论一样,很自然地接过话题,“达仁大哥说的真好,我去欧洲旅游,在德国仅几万人的小城海德堡,精心保存的名人故居就有数十处。在巴黎先贤祠正厅里安放了两座精美的墓,分别葬着伏尔泰和卢梭。而我们连吞没老舍先生的太平湖都找不到了,更别说八宝山主体部分供奉的都是什么人了,中国人信仰什么不是明摆着的吗。”
花落落这番话让我的心里微微一颤,这丫头的思想高度我早就领教过了,这几句话顿时让我隐藏在骨子里的非分之想有了罪恶感,此时此刻花落落的灵与肉在我心中完美的融合了,变成了浑然天成的白玉。
为了不使自己太逊色,我接着话题说:“落落说的很深刻,先贤祠成为下葬英灵的中心场所是在法国伟大的作家,共和思想的标志人物维克多·雨果谢世后,法兰西为雨果举行了国葬并入葬先贤祠,从此先贤祠成为法兰西英雄们英灵的聚集之地。”
“如果不算建祠时葬在这里的法国大革命时期的一些政治家和军人,进入先贤祠的必然是大哲学家、大文学家、大科学家,总统之类是没有资格的。”花落落补充说。
“也就是说,我们更应该在精神世界里创建卫生城,并且需要死看死守。”陈东海恍然大悟地说。
“谈何容易啊,”我惆怅地说,“偌大个北京城又有几处文化名人的故居?中国文人讲究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一个‘隐’字道出多少无奈啊!在这里‘隐’不过是谋取功名的手段。正所谓‘虚隐终南山,心系紫禁城。烹茶煮酒皆寂寞,寒窗天下情。’到头来还是‘坐井怀鸿志,天阔论功名。高山流水无知音,琴弦若井绳。’啊!”
“好,好一个‘琴弦若井绳’啊,”朱达仁一拍桌子说,“这井绳就是困住中国的官本位思想,深刻,深刻!”
“所以说,中国从来都不缺心系功名的政客,缺的是重塑民族魂魄的文化大师。”我强调道。
“默哥,”花落落脉脉含情地说,“我倒觉得你不适合在官场上混,你是个有精神追求的人,天天用笔写八股文四六句,你不痛苦吗?”
张东海连忙挑起理来,“落落,这么说我们都是些没有精神追求的人啦?”
“东海哥,那么你也当场吟几句《卜算子》让我们听听?”花落落撅着小嘴挑衅道。
“行了,小姑奶奶,饶了我吧。”陈东海做了个告饶的手势说。
张怀亮和朱达仁哈哈大笑。
我也淡淡地一笑,“落落,你高看我了,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在中国无论做什么都得懂政治,政治是统帅,是灵魂啊!”
“默哥,无用之用胜于有用之用,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花落落用蛊惑的眼神凝视着我说。
我知道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里蕴藏的深意,这双眼睛似乎有一种天然的魔力,我每次看到,心里都有一种想跳进去的冲动,花落落的话表面上是探讨我的精神追求,实际上是在试探我的胆量。
“落落,”我平静地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哪敢试?试一试的成本太高了,正所谓‘诗外尚有事’只能大志戏功名了。”
“好一个大志戏功名,”张怀亮举起酒杯说,“功名利禄全当游戏,这个志向够大!来,咱们就为雷默的这份境界干一杯!”
大家全都起身端起酒杯碰在一起。
酒喝到十点多,大家又唱了一阵卡拉OK,便互相道别,陈东海和朱达仁分别开车来的,两个人都要送我,张怀亮笑着说:“就不劳二位送雷默了,落落正好下班,雷老弟就交给落落吧。”朱达仁、陈东海好像心领神会,开了几句玩笑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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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生命态度
15。红颜
花落落把车开过来,我上了车。从车窗伸出手向张怀亮挥了挥,车缓缓启动,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兰京大酒店,猛然觉得蒙胧的霓虹灯光仿佛蕴涵着驱不散的忧愁,在夜幕笼罩下,就像无家可归者的灵魂。
“默哥,”花落落一边开车一边说,“其实现在还早,才十点多,如果嫂子管得不严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再坐坐?”
我看看表,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种特别想多了解了解花落落的冲动,便开玩笑地说:“只要不是私奔,去哪都行!”
花落落对“私奔”两个字似乎很敏感,她沉默片刻,猛然用挑衅似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默哥,你知道什么叫‘私奔’吗?”
我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落落会用思辨似的口吻问我,我不想让这丫头小看了,便故弄玄虚地说:“‘私奔’就是维纳斯丢掉的断臂。”
花落落对我的回答似乎满意,“默哥,为什么没有人寻找维纳斯的断臂呢?”
我淡然一笑,把车窗摇开一道缝,想点一支烟,但是一阵馨香掠过,是落落身上特有的香味,我不忍破坏这沁人心脾的味道,打消了吸烟的念头,随口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啊。”
“因此我不喜欢‘私奔’,我宁愿像断臂维纳斯一样伫立在那里,成为凄美的象征。”花落落动情地说,仿佛我就是欣赏雕像的人。
“落落,你的观点让我想起了杂志上的一个小故事,”我像吸烟一样深吸一口气,“一个圆掉了一块楔形,从此踏上寻找之路,一路上看了风景,交了朋友,游山玩水……最后找到了,安回去,发现自己跑快了,完美了,却也无暇慢步看路边的野花……所以圆开始怀念残缺了。尼采的恋人莎乐美认为尼采的全部经历都是深刻的内在经历,虽然他们之间的热恋持续不到半年就分手了,但是尼采的精神却因此受孕了,真正的爱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灵魂体验。”
花落落对我的回答露出惊异的目光,她直言不讳地问:“默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落落,”我心情复杂地自嘲道,“红颜知己自古有之,不过都是才子佳人的美谈,我是个俗不可耐的人,酿不成一杯美酒,顶多能凑合成一碗冷面店里的大酱汤,妹妹,你把哥哥看高了!”
“默哥,”花落落深情地说,“不是我把你看高了,而是你把自己看低了,在人生的雕石上,你不是匠人,而是雕塑家,不信咱们走着瞧!”
我哈哈大笑,心里美滋滋地说:“落落,尽管我没有你说的高度,但我谢谢你对我的评价。”
“默哥,一会儿我请你喝比大酱汤好喝百倍的汤,我希望你即使熬成汤,也别凑合成大酱汤,要熬成汤中精品。”花落落一语双关地说。
“那是什么汤?我都快馋出口水了。”我开玩笑地问。
此时,花落落把车开到一个叫“小观园”的酒店门前停下了,酒店外表装饰的古香古色,很精致,霓虹灯闪烁着“小观园酒店”字样。
我俩下了车,礼仪小姐迎上来一脸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