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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补天裂-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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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无亲,倒还要强些呢! 

他心中感叹着,转过身,正要原路返回,又听阿宽在屋里说道: 
“你可别走啊!坐下,就坐在这里,我有话要跟你说!兄弟,我现在遇到了难处,前面横着一道关,怕是过不去了,你可得帮帮我啊!……” 
易君恕虽然站在门外,看不见屋里的情形,但从那悲悲切切的声音听得出,此刻的阿宽已是声泪俱下,正在哀哀地向人求助!易君恕不禁吃了一惊:阿宽遇到了难处?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跟翰翁讲,倒求外面的人帮助!我自从来到翰园,事无巨细都得到阿宽的照应,如今他有难处,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这么一想,心裹着急,便伸手去推门,叫声:“阿宽!” 
门“呀”地一声被推开了,易君恕倒愣住了!这间小小的门房,一览无余,除了阿宽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阿宽正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把空空的木椅,椅子前面的砖地上有一堆纸灰,里面还有一两片还没有燃尽的纸钱…… 

“啊?易先生!”阿宽突然看见他进来,大惊失色,两眼直愣愣地望着他,嘴唇哆哆嗦嗦,一时手足无措…… 
“噢,对不起,阿宽!”易君恕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刚才听见你在说话……” 
“啊!你听见了?”阿宽慌乱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把他拉进来,关上了门,插上了闩,急切地问他,“易先生,你听见我说什么了?” 
“我……我是来问问有没有我的信,无意中听见的,”易君恕很觉尴尬,解释说,“也没有听清楚,好像你是在求什么人帮助,我怕你出了事,所以就……唉,我哪知道你是在自言自语!你这是在祭奠亡人吧?” 

“哦,是啊,是啊……”阿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抬起衣袖擦了一把泪,说,“是祭奠我的兄弟,他死了十四年了!往年每到阴历十月初一,我都要出去给他烧些纸钱,‘十月一,鬼穿衣’嘛,他死的时候光着脊梁,得给他送点钱,添件衣裳。这些天翰园的事情忙,十月初一都过了,我还没给他送钱去,对不起亡人哪!我刚才恍恍惚惚地觉得他找我来了,这不,赶紧给他补上……” 

“噢……”易君恕点点头,他也知道,像亡人托梦之类的说法固然不足为信,无非是活人对亡人思念之深,心有所感罢了,但阿宽的这种手足之情却令人感动,便问道,“你的那位兄弟是怎么死的?” 

“唉!”阿宽长叹一声,声音哽咽了,泪珠滴滴嗒嗒地往下掉,“我的阿炜兄弟,他可死得惨啊!……” 

圣约翰大教堂里,庄严的主日崇拜正进行到中途,主礼人保罗·布勒牧师手捧《圣经·新约》,诵读《约翰一书》第四章第七至十节: 

亲爱的弟兄啊,我们应当彼此相爱,因为爱是从上帝来的。凡有爱心的,都是由上帝而生,并且认识上帝。没有爱心的,就不认识上帝,因为上帝就是爱。上帝差他独生子到世间来,使我们借着他得生,上帝爱我们的心在此就显明了。不是我们爱上帝,而是上帝爱我们,差他的儿子为我们的罪作了挽回祭,这就是爱了。…… 

在后排外侧的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坐着林若翰的爱女倚阑。每次参加主日崇拜都是这样,她到得很早,却坐在后排外侧的座位上,从不往前挤,也不占中间靠近通道的地方。平时孤傲自负的倚阑小姐,此时却异常地谦恭自卑。这是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身着军服的军官和士兵,她要回避;那些金发碧眼的女士、小姐,她也要回避,不愿意让自己的黑头发、黑眼睛引起人家的注目,所以,只要进入这个白人大聚会的教堂,她总是自动地选择一个角落,手捧《圣经》,俯首低眉,目不斜视,默默地祈祷上苍…… 

突然,她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了她的脸腮,邻座的人的呼吸拂动了她的头发,脖项上痒痒的。她本能地侧过头去,这才惊奇地发现,坐在她旁边的竟然是迟孟桓,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挤过来!他那一头梳得油光水亮的黑发,那张保养得很好的红润的脸,上唇两撇翘翘的洋式小胡子,嘴角挂着亲切的微笑,一双晶亮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倚阑的脸腾地红了,心想;这……这位迟先生怎么这样?这里不是翰园的客厅,也不是什么Party,而是神圣的教堂!即使在任何一个地方,一位男士也不能这么悄悄地接近一位小姐,连起码的礼貌都不顾,像个什么样子?在这大庭广众之中,让人家怎样看待我和你?更何况,因为你的上次来访,我已经受到dad的严厉批评,发誓再也不和你见面,你那块地皮我也不要了——其实我也没有明确说过接受你的礼物,那件事就算了,你……你追到这里来缠着我,做什么?倚阑突然想起了易先生。同样是处于青春年华的男人,易先生是那么沉稳、端庄,每天和倚闲在一起,除了海人不倦地授课,目不斜视,不苟言笑,从来也没有过轻薄的举动。只有自爱的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这个道理,满身铜臭的迟孟桓哪里懂得?唉,人和人相比,差得太远了! 

“林小姐……”迟孟桓却并没有丝毫的尴尬,他仍然那么微笑着,用极其低微、极其轻柔、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没带《圣经》,只好借你的光了,可以吗?” 

倚阑再一次出乎意料,倒被他问住了。《圣经》是上天的启示,是宇宙间的真知,是人类至高无上的经典,当有人出于求知的愿望,希望和她共用一本《圣经》,不管这个人是谁,倚阑作为一名基督徒,难道能够拒绝吗? 

愣了片刻,她无可奈何地垂下了眼睑,尽管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她还是默默地答应了迟孟桓的这个要求,把手里的《圣经》稍稍向旁边送过去,让他能够看得清楚。迟孟桓便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架势,倾斜着肩膀,侧着脸腮,温热的鼻息吹拂着她耳旁的秀发,炯炯目光越过她那袒露的修肩,投向捧在一双玉臂之中的那本神圣经典。倚阑的心脏慌慌地狂跳,仿佛自己是在遭受酷刑,上帝啊,她在心里说,幸亏我坐在最后一排,不然,让教友们从背后看见,我和他算什么呀? 

林若翰牧师离他的女儿很远,年近六十岁的人,昏花老眼看不清坐在后排的人们的面目,他没有留意倚阑坐在什么位置,也没有发现这六百多名会众之中还有一个未曾入教的迟孟桓。 

其实,林若翰此刻已经把整个世界都忘了,注意力只在对面的卜力总督身上,总督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使他惴惴不安。他不知道,昨天总督在宣誓就职典礼上是不是和每一位嘉宾都握手寒暄?新任总督突然之间接触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是生面孔,他认得谁是谁吗?弄得清楚哪一个到会哪一个缺席吗?但愿总督当时只顾着自己宣誓的礼仪别出差错,而把客人都忽略了,他林若翰的缺席也就不显眼了。人的念头真是奇怪,三天之内能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前天从码头上回来时他懊恼没有和总督真正见上一面,现在又希望总督心里根本就没有他林若翰,不求博得总督的青睐,只要不招致总督厌恶,他就满足了。 

这么想着,心里觉得踏实了一些。但是,当总督看着他时,那凌厉的目光又使他疑惑:自己和这位新总督从未有过接触,不知道他是否总是这么目光咄咄逼人,还是只对我林若翰才这么严厉?这就无从了解,实在说不准了。他又想到:今天总督来教堂之前,骆克先生有没有对他特别提到我林若翰?总督知道我是谁吗?这是最关键的,可是,这又怎么能向骆克先生询问?虽然是老朋友,这样的问题也是难以启齿的,这会让骆克先生产生误解,以为他想巴结总督,得到点什么。唉,人哪,在世上做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老牧师的茫然思绪无边无岸,耳畔却听得主礼人宣布说:“现在,请林若翰牧师讲道!” 
林若翰一愣,这才知道自己该上场了,主日崇拜的节目单早已事先拟好,他自己正是因此而抱病前来,会众一进教堂也已经看到,当然是无可更改。可是,林若翰担任牧师三十多年之久,曾经无数次外出布道、登坛讲道,却是第一次在听到主礼人读出他的名字时感到恐慌,就像是经验不足的演员临近上台突然“怯场”了,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但是,现在已经不容他再迟疑,他定了定神,走上圣坛侧旁的讲道坛,眼睛望着前方。木结构的“人”字形屋顶和两排托着尖顶券门的廊柱在他面前展开,两侧墙壁上玻璃镶嵌彩窗闪耀着璀璨的阳光,他非常熟悉的这座礼拜堂今天显得格外高大壮阔,肃穆庄严,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人,鸦雀无声,众目睽睽地注视着他,其中包括坐在最前排的总督和港府的其他高官。林若翰今天是第一次面对新总督登坛讲道,他突然觉得,这不像普通意义的讲道,而有些发表“竞选演说”的味道了。 

“信奉基督的人们,上帝的儿女们,亲爱的兄弟姐妹们!……” 
他用多种称呼来呼唤着这些人,作为讲道的开始。他看见台下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侧耳恭听,总督的那两只扇风耳朵又特别显眼。总督似乎对他所讲的每一个字都特别注意,或者说他的每一字都是讲给总督听的,那么,他该怎么讲,又讲些什么呢? 

“在那遥远的地方,古老的时代,在约旦河流入死海口的附近的一片浅滩,缓缓地移动着从摩阿布山上下来的商队。贝特巴喇河谷是世界上唯一低于海平面一千一百多英尺的地方,奇特的地势使它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凄迷。峡谷底下没有任何建筑,只在山腰上才可以看到白色的城堡和供人憩息的棕榈树荫。从这里到耶路撒冷还有半日的路程,它就在那高高的山上。以色列十二支派的土地分布在约旦河的两岸,他们选择下游的浅滩涉水而过。很多人在贝特巴喇浅滩位足,他们中间有纯血统的希伯来人,约旦河对岸的阿拉伯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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