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镯之宜其室家-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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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转身,抬步,我丝毫不犹豫地在丢下一句拒绝后踏进憩天之殿。
脚步愈快,前殿的绕角之边,琉璃宫灯星亮,隐隐有几个人影闪动。突然,珍珠琉帘一掀,有高瘦微佝的身躯出现。
“方宇公公?”见到熟悉的人,我心里终于有些安定下来,“皇上如何了?”
方宇微一福身,微蹙的眉好像都略松了又无声紧了起来:“您来得正好。”轻轻的一口气再呼出,“皇上……要见您。”太和二十六年,已是深秋夜。
安府依旧如往常一般溺在静谧的夜色中安睡,涂漆钢立的门前,那个时不时会站着不动的人影终于在今夜再度出现。
“广叔!”
轻微的几道风响,人影的面前,再出现了一个人影。
已经在门前站立许久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现在怎么样?”
“楚公子也被召进宫了,皇上昏迷不醒,太元宫里,太子与宣王两派已经是不可开交,一片混乱。”
安广面色再沉,从来见过大风大浪的眼里,隐隐透出焦急的情绪。
“广叔……”
“去子云禅院,求崇怀下山。他一定有办法找到冷洌!”
“他已经不在禅院。”一语回毕,星火正要抬手,想把手上的磷光剑身收回腰间。
安广视线一转,敏锐地督到剑上的几滴艳红鲜色:“你这剑上的血……”
星火默然,虚步一移侧开身体。
安府大门孤灯一盏,如月浓郁的火光,掠过夜行衣着身的年轻男子,打到他身后安静站着的女子纤细的身躯上。
一滴鲜血,正从女子飘落在额边的一缕发上滑下,打在她怀中的柔软的婴儿襁褓上。
“安总管……”女子向前一步,缓缓抬起那张清秀如荷的脸,细细柳眉悄悄拧起,表情,比霜雪更冷,“钟家……要反殿下。”
安广微微抽气,轻轻地一闭眼,指尖指向她手中的婴儿。他明白了星火剑尖上的鲜血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这个叫冷暖的女子怀里,抱着的孩子是谁的了。
冷暖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孩子交到安广手里。然后伸手,撩开额外碎发,抹掉脸上几滴因为不久之前的抢夺而溅上的残血:“安总管,谢棋不在府里,我没有办法信任谁,我想……孩子……能不能暂时交给你?我得进宫。”
“冷暖!”正欲背身而过的女子手臂,突然被拉住,“等我,我陪你一起。”
冷暖顿步,没有回头。
“……好,”她终于微微斜过一眼,百般情绪都隐在微波流转的瞳色下,“我们一起。”
两道人影消失在街角,安广回身,锁上了凤萧声下,安府的大门。
甜甜的奶香气,从怀中的小婴孩身上传来,他抽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小心地点一点婴孩细嫩的脸颊。
三年前,他送走了公子,几个月前,他送走了姑娘,几天前,他看着蓦然离去,今天,他看着星火跟在别的姑娘身后离开。
他抬头,淡静地瞅一眼这依旧朴素的安府大院。
所有的人,都有要走的那一天。
“公子……”安广抬头,望着头顶一片漆黑,“你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钟家要反太子,宣王争位,不可开交。
安广轻轻合眼,淡淡在心口叹了叹声:“或许,还是不回来的好啊。”
这朝祈,这都城,都要乱了。天下谁人不曾有垂暮?
我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站着,等着床上的老者先睁开眼看我。
“宜家?”老人动动眼皮,终于睁开眼睛,不同的是,一向的炯炯有神,此时却遍是无力。
我突然,有了心酸。
“父皇……”我半掩视线,向前一步将声音抬高,“太元宫——”
“朕知道,”广穆帝微微挪身向上,半身轻支在榻上,“宣王动手了,钟冉斯站在他那边。”
“父皇,”我诧异地向前,“您……这个时候不应该去——”
“朕老了,”他叹着气,龙目难得的有些空虚,“有心无力……筠宁的死,朕查了二十多年,却始终没有查到颜妃头上……还轮到今日,让她算计……”他瞅一眼自己软半不动的身体,“真的老了,都成了这个鬼样子。”
“父皇……您别这样……”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都迫使朕下定了决心。”广穆帝扯扯唇角,手指从被下伸出,连带着拖出来的,还有一束明黄色的长状绸物。
“父皇……”
“先看看。”
睿逼的龙目直射而来,盯向我的脸。我咬咬牙,伸指,挑开系绳——
恍惚间,想起了年初之时,也是这样冷的一个夜里,我跪在太元宫的地板上,也是用这样一个动作,打开了那几份,关于锁儿,楚桐,和我的奏折。
我努力地,淡淡而沉默地,扫过之上的字迹——
——半晌,无人说话。空气似是要结冰一样,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
“朕……信你。”
方正的金色檀木盒,随之递到我的手边。
“叭嗒——”不知从哪儿传来烛火的爆裂声。
“丫头……”
我缄口不语。
“……宜家丫头?”
“皇上……”我俯身而下,任双膝与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作最最亲密的接触。
“丫头,”躺在床上的老人,叹一叹气,“朕只是信任你……”
“宜家承受不起。”
“不用承受……”淡淡的话语从榻上传下,“这是朕给你的补偿。”他顿一顿声,深深吐一口气,再缓声开口,“也是朕对你的恳求。”
恳求?我拧起眉,刹时有些惊慌,匆忙抬头:“父皇,我——”
龙榻上的视线不带一丝轻皱的转来,眼神之中,有我极少见过的柔和,不逼,不胁,不诱,不狠:“丫头,你可恨朕?”
我的手心,下意识地一紧,拽出了汗水,也染湿了手中的黄绸奏折。
“……对不起,丫头,朕……只想助祈阳留住你。”
(佐佐真的很对不起大家,真的好久好久不更新了,因为懒了,也因为繁忙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某佐依旧可以保证,这篇宜家一定会坚持写下去。若是真的到万不得以要放弃,某佐一定会及时通知大家,绝不让大家枯等。
昨天在群里,依旧有读者说好喜欢这本书,某佐深受感动,感谢大家,因为已经停更了那么久,依旧还是有你们在陪着佐佐一起坚持……)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两相争(下
我的手心骨,愈加僵硬。手背上,一片寒心彻骨的冰凉。
“也只有这样,朕都能走得安心。”
“父皇!”我愣愣地抬眼,直视着他带了异样沧桑的脸,惊觉地抓到他眉角之处真实的一缕愧意。
唰——耳边,突响起石子与空气的摩擦之声。
“丫头!快走!”
黑暗铺天盖地地漫灭,我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道推着踉跄跌到角落。再一转身,只这一秒的动作间,手中持着的奏折一端,已经被一个人拽住。
我反射性地紧握住手里的东西,另一只手迅速地拔下头上的发钗,仅凭着人在黑暗中的方向感便往前刺。
压抑的一声低叫,与我撕扯的力道一松,我趁机想要把奏折拉回,却在眨眼之间,有火光亮起,清晰点在手中的明黄卷轴上。
我刹时明白过来,他们是抢不了,便要毁了它。
不可以!我慌忙把燃火的器物扔在地上,一脚一脚踩在那卷满是朝祈龙符的绸锻之上。
突然地,一串火光再窜起,一簇,两簇,黑漆的内殿,霎时被映照得比白日更为亮堂。
夜色深幽,风声呜咽。火龙吐着卷舌,迅速地掩盖了憩天殿淡黄色的檐壁,沿着长长而拖至大理石地板的绣龙幔帘,吞噬掉原本就已经压抑不止的空气。
“去陪葬吧!”
眼角划过一道陌生的人影,转瞬即逝。我下意识地想要追去,却被一串突然横穿进来的火焰,阻隔在墙角。
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角滴落,我把手中的卷轴抱紧,半蹲下身,努力地想要在呛人的空气中找到新鲜的空气。
“父皇……父皇,你还好吗?”我以袖掩口,在浓灰的空气中,奔近皇帝躺卧的龙榻。
“父皇!”终于摸到一只苍老消瘦的臂膀,我把它搀上肩,用力地想要抬起皇帝的身体,“父皇……我们得出去!”
我拼命地想要拉动那具身体,手心却在不经意间,触到一片湿粘。
我愣愣地抬起手,借着火光,依稀看到自己手上一片暗色的腥红。
“父……父……”我咬着牙,强迫自己抬高视线,看往眼脸低垂的天子。
“父皇……不……”我哆嗦着手,覆上他的胸口,摸到那依旧往外冒着大片鲜血的伤处。
我狠狠地,眨了下眼睛,原本已经被烟灰吹得通红而干涩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他们这是,逼着我去陪葬。
依稀有声音从隔了火光的某个地方传来,叫我的人,好像很远,因为我听不清是谁在叫,但又好像很近,因为我清晰地听到了几句嘈杂的声音里,有我夏宜家的名字。
“砰——”有大门被喘开的声音。
我甩甩头,擦掉眼角的湿意,轻轻地把皇帝的身体放回床榻,伸手合上他的眼睛。然后,俯低身体,伸手捞起落在脚下,那柄沾满了鲜血的短刀。
我匍匐着,把身体贴近被火龙的温度染得灼热的大理石地板,一寸一寸地往外移。
近了,近了,我已经能听到不远之外急促的串串脚步声。
我咬着唇,闭上眼,一只手拿起那柄正被我紧紧捏在手心里的短刀,对着自己的心腹处,猛地,毫不留情地一刺——
牙关反射性地被咬紧,我磨着地上,正从身体里向外推挤的鲜血,陪着血色绘起的湖泊,努力地往外移。
我不只要活着出去,我还要出去之后,能保证自己更安全地活下去!太和二十六年,秋夜。
朝祈都城,敲起丧钟。
朝祈太和纪年,走完了他二十六年的生命。广穆皇帝,在钟鼓的悲鸣悄然离世。
鼎铭塔最高处,我安静地看着对面遥遥孤山之上,着袈裟的年迈高僧在黎明的色泽中,一下一下地敲着国寺顶角上庞大的古钟。
三天了,每天黎明它都会准时响起,每次二十六下,不少一下不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