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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灵飞经-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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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石穿一听大急,指着鼻尖叫嚷,“我干什么?”

“你与秋师妹一道留在附近,一来监视盐帮,二来看护苏师弟,以防盐帮加害。一旦华亭找来那位女子,秋师妹务必截住他们,说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那女子取消赌约。”

石穿性子莽撞,八部之中只服万、秋二人。万绳让秋涛与之同路,大有看管之意,黑大汉不能任性随意,心里老大不快,咕哝两声,一脸晦气。秋涛却笑道:“万师兄放心,此间交给我好了。”

万绳默默点头,兰追转身便走,恍若白羽流光,射入黑夜深处。万绳等人也紧随其后,四道黑影由浓而淡,转眼即没。

秋涛目送众人走远,拉过乐之扬问道:“张天意如何放过你的?”乐之扬笑道:“他内伤发作,来不及杀我,自己先死了。”

“张天意死了?”秋涛先是一惊,跟着大惑不解,“看他那天的身手,不像是垂死之人,莫非本有痼疾,追逐间牵动了伤势?”乐之扬不便细说,点头说:“也许是吧。”又问,“秋大娘,那天以后,你还见过和我一起的女孩儿吗?”

“女扮男装的那位么?”秋涛轻轻摇头,“我回来之时,她已经不在了。怎么?你们失散了么?那也无妨,她是太昊谷的高足,武功高你许多。唔,无怪你那一刺有‘奕星剑’的风骨,想也是那姑娘教给你的吧。”她打量乐之扬一眼,面露不悦,“你这孩子真怪,见了我也不相认,偷偷摸摸,惹出老大的误会!”

乐之扬挠头说:“我只是好奇,秋大娘这样的武功,为何甘愿在夫子庙卖艺?”秋涛淡淡说道:“武功又不能当饭吃。武功再高,也要生活,倘若不偷不抢,就只好卖卖泥人咯。”她说这话时目光闪动,分明言不由衷。

秋涛又问他在哪一间道观出家,乐之扬如实说是阳明观。秋涛惊讶道:“那可是皇家道观。唔,阳明观和太昊谷大有渊源,你去做道士,是想找那小姑娘么?”这一猜虽不中也不远,乐之扬只好点头称是。

“你真是痴心之人。”秋涛叹一口气,“那女孩儿我见犹怜,的确不可错过。小家伙,你我也算有缘,但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就是。我行踪不定,你若要找我,拿这个去玄武湖边找‘千秋阁’的方掌柜。”她从担子里取出一团白泥,捏了一只波斯小猫,交到乐之扬的手里。

乐之扬看那泥猫,但觉眼熟,回想起来,竟与河边女子的猫儿有一些神似,但听秋涛又说:“本派行事,不为世俗所容。为免你受到牵连,今晚之事最好忘掉。”

她绝口不提“灵道石鱼”,乐之扬心中大叫“惭愧”,自己遮遮掩掩,真是小人之心,看起来,世间并非人人都是张天意和赵世雄,只看秋涛的神气,分明未将石鱼放在眼里。

乐之扬当下收起泥猫,告别秋涛。回到阳明观,已是五更天上。道观早已关闭,但因乐之扬身份特别,守门道士一见,忙不迭地将他迎入。

躺在床上,乐之扬回想夜里所见,心中不胜激动:东岛,西城,这两个名儿倒是一对。西城这一班人,武功古怪、闻若未闻,等席道长醒来,定要问一问他们的来历。苏乘光是一条好汉,只愿他安然脱身。至于那个摘星楼上的女子,听来和叶灵苏有一些相似,但她一心避我,知道我在南京,一定不会跟来。唉,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朱微,可见了她,我又能怎样呢?正如席道长所说,不过徒添苦恼罢了……他奔波一晚,太过疲惫,胡思乱想一阵,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用过早饭,席应真仍未起身。乐之扬正在呆坐,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瞧,却是道清身边的小道童机缘,见了他施礼说:“师叔祖,观主有请。”

乐之扬收拾一下,随机缘来到前厅,但见道清手持拂尘,凭柱而立。他的身后坐了两个男子,一个无须,一个有须,无须的年纪半老,鱼服纱帽,稍胖偏矮,乐之扬曾经入宫,一看服色,就知道是宫里的太监,登时心跳加快,热血涌上双颊。定一定神,再看有须的那一位,却是四旬年纪,生得清俊不凡,穿着蟒袍乌纱,腰际缠一条玉带,看样子应是一位朝廷的大官。

“师弟可来了!”道清迎上前来,拉着他的手笑道,“方才接到圣旨,万岁洪恩,派人来接席真人入宫一聚。”

乐之扬早已料到几分,但听道清说出,仍是心子狂跳。他努力按捺心情,向那两人稽首作礼。蟒袍男子起身回礼,太监却捧着茶盅一动不动。道清指着蟒袍男子,笑着说:“这位梅大人是宁国驸马,当今圣上的爱婿。”

蟒袍男子笑道:“下官梅殷,尘俗中人,些须贱号,有辱玄门清听。”乐之扬在宫里听说过,朱元璋有十六个女儿,临安公主居首,宁国公主次之,早年嫁给了功臣之子,看来就是这位梅殷。

道清又指那个太监:“这位冯公公,乃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圣上派他来宣旨,可是好大的面子。”冯太监摆一摆手,仍是捧着茶杯,正眼也不瞧向这边。

道清碰了个软钉子,干笑两声,转向乐之扬:“这位道灵师弟,乃是老神仙新收的童儿,老神仙饮食起居,全由他一手操办。”

冯太监应声搁下茶杯,转眼看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梅殷也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老神仙的侍童,无怪神清气朗、俊秀不凡。”乐之扬笑道:“驸马爷谬赞了,道灵无知之辈,愧对老神仙的法眼。”

梅殷见他神气自若,不卑不亢,没有一丝一毫的奴仆之气,心中暗暗惊讶,笑着说:“哪里话?老神仙看人一向不差,你是道字辈,也算是燕王、宁王的同辈,少年得志,足见风流。”

冯太监也站起身来,换了一张面孔,笑嘻嘻说道:“失敬失敬,足下原来是老神仙身边的仙童。我奉圣上口谕,同梅驸马一起来接老神仙入宫。听观主说,老神仙贵体违和,不知详情如何?”

席应真一睡难醒,乐之扬也拿不准他何时苏醒,便说:“老神仙确有不适,长年昏睡,潜养精神,至于何时醒来,我也不太清楚。”

冯太监一惊,忙说:“仙童千万通融一下,设法叫醒老神仙。圣上已经命人设了午宴,只等老神仙入宫。你也知道,圣上雷厉风行,去早了还罢,去晚了老神仙没事,我们做奴才的可要遭殃了。”说到这儿,鸡啄米似的打躬作揖。

他前倨后恭,乐之扬只觉好笑。梅殷也说:“道灵仙长,冯公公说的是,陛下亟会旧友,只怕耽搁不得。”乐之扬只好说:“好,我去试试。”

进了云房,忽见席应真已然醒了,原来“蜇龙之眠”并非沉睡,而在半梦半醒之间,精神潜藏,灵觉四延,房中人进出坐起,席应真均有知觉。他听见机缘的话,计算时辰,猜是宫中有请,故而收功醒转,一见乐之扬便笑:“朱元璋派人来了?”

乐之扬笑道:“道长真是活神仙,来了个冯太监,还有一个宁国驸马。”

“宁国驸马?”席应真微微皱眉,“他来干什么?”乐之扬笑道:“我也不知,道长你能走路么?”席应真叹道:“只怕不能。”

乐之扬出门告知众人,冯太监和梅殷不想席应真病重至此,均是面面相对。道清唯恐席应真不能进宫,失了帝王之宠,忙说:“小事一桩,贫道马上安排轿子。”

不久叫来一乘八抬大轿,乐之扬扶出席应真与众人见过,梅殷上前一步,扶住老道笑道:“老神仙,子侄梅殷给你请安了。”

席应真笑道,“宁国还好么?”梅殷忙道:“好,好,改日有暇,她再来拜见。老神仙贵体违和,晚辈在轿中伺候如何?”

“不用烦劳。”席应真笑了笑,“有道灵就行了。”但见梅殷面有难色,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说,“也罢,轿子里宽敞,你也上来吧!”

梅殷面露喜色,跟随二人上轿。八个精壮道士抬起轿子,直奔宫城。冯太监领着禁军骑马开道。乐之扬挑开轿帘,偷眼看去,京城街市繁华一如往日,可惜物是人非,大有隔世之感。

梅殷瞅着乐之扬欲言又止,席应真笑道:“道灵不是外人,你有话只管说来。”梅殷松一口气,说道:“老神仙法眼如炬,晚辈不敢隐瞒。今年以来,陛下龙体欠安,不复往日精神,不少奏章,也交给太孙殿下批复了。”

席应真吃了一惊,动容道:“陛下勤政不倦,如非病势沉重,断不会不批奏章,这情形有多少日子了?”梅殷道:“两月有余。”席应真又问:“有几人知道病情?”

“不足十人。”梅殷低声说道,“陛下天性硬朗,只要群臣在旁,必定百般振奋。”

席应真看他时许,忽而笑道:“梅殷,你是怕我看出陛下的病情,告知燕王和宁王吧?”

梅殷面皮一红,躬身道:“老神仙妙算,梅殷不敢遮掩。”席应真拈须点头,说道:“这么说来,陛下的病情一直瞒着诸王。”梅殷默默点头。

席应真笑笑,漫不经意地说:“那么你是受了太孙之托咯?”梅殷越发局促,一张脸涨红发紫,两只眼睛左顾右盼。

席应真叹了一口气,涩声说道:“而今诸王之中,燕、宁二王兵力最强,偏偏他们又是我的徒弟。太孙若有法子,一定不愿陛下见我……”

梅殷吃了一惊,忙说:“太孙绝无此意,只求老神仙看在社稷份上,不要泄露陛下的病情。”

“百善孝为先。”席应真轻轻摇头,“不让儿子知道父亲的病情,未免有一些说不过去。”

梅殷变了脸色,忙说:“这是天子之家,不同寻常百姓。诸王枝叶渐繁,尾大不掉。京城之中,诸王党羽遍布。太孙仁慈之主,非有奸雄之才,陛下病情传出,必定风生浪起,不可收拾。”

席应真白眉轩举:“这些情形,陛下可知道?”梅殷微微苦笑:“陛下生平自信,这些事并不在他心上。下个月还有一场‘乐道大会’,届时天下诸王都要入京。”

席应真沉思一下,说道:“梅殷,你是陛下的半子,皇家之争凶险万端,你若涉入太深,不是全身惜福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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