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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宋词鉴赏辞典-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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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景,景是出以虚笔;下片四句写景兼叙事,景则有实有虚。这样不但避免了重复呆板,同时也符合词人病起遣兴的逻辑。上片写日出之前初醒时的感受和心情,故多臆想之辞,病起逢春,自然兴奋愉悦;下片写日出之后,见到明丽的晨景,故以实笔描画,这既合乎情理,又为下文蓄势。词人由眼前景,自然会联想到寻芳之趣,联想到楼阁之外明媚春光之喜人,因而理应也“作寻芳计”。

最后三句“衰病少悰,疏慵自放,惟爱日高眠”,陡然逆转,与前景前情大异其趣。这曲折的波澜,实际上却仍是紧扣“病起”二字。因为尽管春回大地,而病体方起,毕竟少欢乐之趣。“疏慵”对“少悰”,“爱眠”应“衰病”,“日高眠”合“寻芳计”,这样上文逢春情绪到此处一跌。这种心理上的变化,正是“病起”者特有的,对此,此词表现得刻细腻,真切动人。

这首词极普通、极寻常的生活感受中,写出了作者的个性、襟怀和心绪,堪称随境兴怀、因题而著、景无不真、情无不诚的佳作。

 ●归朝欢·和苏坚伯固

 苏轼

我梦扁舟浮震泽,雪浪摇空千顷白。

觉来满眼是庐山,倚天无数开青壁。

此生长接淅,与君同是江南客。

梦中游、觉来清赏,同作飞梭掷。

明日西风还挂席,唱我新词泪沾臆。

灵均去后楚山空,澧阳兰芷无颜色。

君才如梦得,武陵更西南极。

《竹枝词》、莫徭新唱,谁谓古今隔。

 苏轼词作鉴赏

此词作于绍圣元年(1094)七月,是作者为酬赠阔别多年后又不期而遇的老友苏坚(伯固)而作。词中以雄健的笔调,营造出纯真爽朗、境界阔大、气度昂扬的词境,抒写了作者的浩逸襟怀。全词气象宏阔,情致高健,堪称苏词中写离别的代表之作。

词的上片写作者与伯固同游庐山的所见所感。起首二句远远宕开一笔,从梦游震泽(即太湖)着笔。“我梦”二字想落天外,神气极旺。千顷白浪翻空摇舞,东坡却棹一叶之扁舟,倘徉于这云水之间,显得那么从容自若。动与静、大与小对强烈而又鲜明,真可谓神来之笔,接下去,笔势一顿,借“觉来”二字转到眼前庐山胜景,只见青山蔚然深秀,千峰峭峙,拔地参天。震泽梦游与庐山清赏,虚实交映,相反相成,给人一种瑰丽多变、目不暇给的感觉。“雪浪摇空”,“青壁倚天”,如此奇丽之景,更是令人神往。

然而正当作者陶醉于这种似梦非梦的自然乐趣之中时,一缕悲凉之感却袭上心头,使他又回到了坎坷的现实中来。“此生长接淅”一句是他宦海浮沉的生动概括。“接淅”,本于《孟子。万章下》“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说孔子去齐国的途中淘米烧饭,不等把米淘完、沥干,带起就走,言其匆遽狼狈之状。此处用典,写东坡一生屡遭贬黜,充满了艰难挫折,这暂时的游赏,难以愈合他心灵之伤。“与君同是江南客”,上应“接淅”,写彼此之飘蓬,下启“飞梭”,言清欢之短暂。“梦中”三句收束前片,说迷离幻象、湖山清景,俱如飞梭过眼,转瞬即逝了。

过片另起一意,写对伯固的勉励。东坡与伯固交谊笃厚,曾叙宗盟,每遇离别,必有所作。只是此词作于衰暮,前程艰险,后会难期,故语气较前沉痛。

苏伯固赴任澧阳,大概也不是愉快的差使,所以东坡要用迁客骚人的典实来慰勉伯固。“明日”两句,点出送别。“挂席”即“挂帆”。扬帆西去,指苏坚的去处。随着西去的征帆,作者心随帆驶,由地及人,联想到那里行吟漂泊过的屈原。“灵均即屈原的别名。

“澧阳兰芷”即沅芷澧兰,这些散发着屈原人格光辉的香草,也因为伟人的逝去而憔悴无华了。“灵均”从反面落笔,映衬与屈原并光辉的品格,二句同时又隐约地流露出希望苏坚追踵前贤,能写出使山川增色的作品来。“君才”以下各句,援引刘禹锡的故实,从正面着笔,写出了对苏坚的期望。刘禹锡因参加王叔文革新集团,贬为朗州司马,武陵一带生活了十年,后来又到夔州任刺吏。夔州,他效屈原居沅湘间依当地迎神舞曲作《九歌》的精神,用巴渝民歌《竹枝》曲调创作了九首《竹枝词》,对词体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东坡即以此鼓励老友,期望他逆境中奋起,象屈原、刘禹锡那样写出光耀古今的作品来。“君才”二句,充满了期望,意谓:你的才华不减梦得,他谪居的武陵这里的西南远方,又和你所要去的澧阳同是莫徭(部分瑶族的古称)聚居之地,到了那边便可接续刘梦得的馀风,创作出可与刘禹锡的《竹枝词》媲美的“莫徭新唱”来,让这个寂寞已久的澧浦夷山,能重新鸣奏出诗的合唱,与千古名贤后先辉映。“谁谓古今隔”,语出谢灵运《七里濑》诗:“谁谓古今殊,异代可同调。”东坡略加剪裁,用以煞尾,便有精彩倍增之妙。这首词横放而不失空灵,直抒胸臆而又不流于平直,是一篇独具匠心的佳作。

●木兰花令·次欧公西湖韵

 苏轼

霜余已失长淮阔,空听潺潺清颖咽。

佳人犹唱醉翁词,四十三年如电抹。

草头秋露流珠滑,三五盈盈还二八。

与余同是识翁人,惟有西湖波底月!

 苏轼词作鉴赏

这首词是苏轼五十六岁时为怀念恩师欧阳修而作。

全词景中生情,情中含景,情景交融,意境幽深,意绪凄婉,抒发了作者由悲秋而怀人伤逝的深沉思绪,读来令人一咏三叹,感慨不已。

上片写自己泛舟颍河时触景生情。作者于当年八月下旬到达颍州,时已深秋,故称“霜余”。深秋是枯木季节,加上那年江淮久旱,淮河也就失去盛水季节那种宏阔的气势,这是写实。第二句“空听潺潺清颖咽”的“清颖”写的也是实情。“咽”字写出了水浅声低的情景。水涨水落,水流有声,这本是自然现象,但词人却说水声潺潺是颍河幽咽悲切,这是由于他当时沉浸怀念恩师欧阳修的思绪中。此句移情于景,使颍河人格化了。

接下来一句“佳人犹唱醉翁词,”“醉翁词”是指阳修宋仁宗皇祐元年(1049)知颍州到晚年退休居颖时所作词如组词《采桑子》等,当时以其疏隽雅丽的独特风格盛传于世。而数十年之后,歌女们仍传唱,足见“颍人思公”。这不光是思其文采风流,更重要的是思其为政“宽简而不扰民”。欧阳修因支持范仲淹的政治革新而被贬到滁州、扬州、颍州等地,但他能兴利除弊,务农节用,曾奏免黄河夫役万人,用以疏浚颍州境内河道和西湖,使“焦陂下与长淮通”,西湖遂“擅东颍之佳名”。因此人民至今仍怀念他,传唱他的词和立祠祭祀,就是最好的说明。苏轼推算,他这次来颍州,上距欧公知颍州已四十三年了,岁月流逝,真如电光一闪而过,因此下一句说“四十三年如电抹”。

词的下片写月出波心而生的感慨和思念之情。过片言人生如“草头秋露”,明澈圆润,流转似珠,却倏忽而逝。下面的“三五盈盈还二八”是借用谢灵运《怨晓月赋》“昨三五兮既满,今二八兮将缺”,意思是十五的月亮晶莹圆满,而到了二八即十六,月轮就要缺一分了,可见生命短促,人生无常。最后两句“与余同是识翁人,唯有西湖波底月”,结合自己与欧阳修的交情,以及欧阳修与颍州西湖的渊源,抒发对思师的缅怀之情,写得情真意切、深沉哀婉。句意承露消月缺而下,言自欧公守颍以后四十三年,不特欧公早逝,即使当年识翁之人,今存者亦已无多,眼前者,只有自己,以及西湖波底之月而已。写自己“识翁”,融合了早年知遇之恩、师生之谊、政见之相投、诗酒之欢会,尤其是对欧公政事道德文章之钦服种种情事。而西湖明月之“识翁”,则是由于欧公居颍时常夜游西湖,波底明月对他特别熟悉。

这首词,委婉深沉,清丽凄恻,情深意长,空灵飘逸,语出凄婉,幽深的秋景与心境浑然一体。结尾写波底之月,以景结情,传达出因月光之清冷孤寂而生的悲凉伤感。全词一派淡泊、凄清的秋水月色中化出淡淡的思念和叹惋,因景而生怀人之情,悲叹人生无常,令人感慨万千,怅然若失。它象一支充溢淡淡忧伤的的泄曲,袅袅地流进了读者的心田。

●临江仙·送钱穆父

 苏轼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

依然一笑作春温。

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

樽前不用翠眉颦。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苏轼词作鉴赏

这首词是宋哲宗元祐六年春苏轼知杭州时,为送别自越州(今浙江绍兴)北徙途经杭州的老友钱穆父(名勰)而作。全词一改以往送别诗词缠绵感伤、哀怨愁苦或慷慨悲凉的格调,创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议论风生,直抒性情,写得既有情韵,又富理趣,充分体现了作者旷达洒脱的个性风貌。词人对老友的眷眷惜别之情,写得深沉细腻,婉转回互,一波三折,动人心弦。

词的上片写与友人久别重逢。元祐初年,苏轼朝为起居舍人,钱穆父为中书舍人,气类相善,友谊甚笃。元祐三年穆父出知越州,都门帐饮时,苏轼曾赋诗赠别。岁月如流,此次杭州重聚,已是别后的第三个年头了。三年来,穆父奔走于京城、吴越之间,此次又远赴瀛州,真可谓“天涯踏尽红尘”。分别虽久,可情谊弥坚,相见欢笑,犹如春日之和煦。更为可喜的是友人与自己都能以道自守,保持耿介风节,借用白居易《赠元稹》诗句来说,即“无波古井水,有节秋竹竿”。作者认为,穆父出守越州,同自己一样,是由于朝好议论政事,为言官所攻。

以上数句,先从时间着笔,回忆前番离别,再就空间落墨,概述仕宦生涯,接下来抒发作者对仕宦失意、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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