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辞典-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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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殊词作鉴赏
这首词借青春和爱情的消失,感慨美好生活的无常,细腻含蓄而婉转地表达了作者的复杂情感。这是一首优美动人而有寓有深意的词作,为晏殊词的另类作品。
起句“燕鸿过后莺归去”写春光消逝:燕子春天自南方来,鸿雁春天往北方飞,黄莺逢春而鸣,这些禽鸟按季节该来的来了,该去的也去了,那春光也来过又走了。这里写的是莺语燕飞的春归时候,恰逢莺燕都稀,更觉怅惘。“莺燕”,兼以喻人,春光易逝,美人相继散去,美好的年华与美好的爱情都不能长保,怎不让人感慨万千。“细算浮生千万绪”一句从客观转到主观,说对着上述现象,千头万绪,细细盘算,使人不能不正视的,正是人生若水面浮萍之暂起,这两句前后相承,又很自然地引出下面两句:“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这两句改用白居易《花非花》词句“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但旨意不同。作者此处写的是对于整个人生问题的思考,他把美好的年华、爱情与春梦的短长相比较,把亲爱的人的聚难散易与秋云的留、逝相对照,内涵广阔,感慨深沉。
下片“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两句写失去美好爱情的旧事,是对上片感慨的具体申述,又是产生上片感慨的主要因素,这样使上下片的关系交互钩连,自然过渡。“闻琴”,指汉代的卓文君,她闻司马相如弹琴而爱慕他:“解佩”,指传说中的神女,曾解玉佩赠给情人。这两句是说象卓文君、神女这样的神仙伴侣要离开,挽断她们的罗衣也无法留住。随后作者激动地呼出:“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意思是劝人要趁好花尚开的时候,花间痛饮消愁。这是受到重大刺激的反应,是对失去美与爱的更大的痛心。联系晏殊的生平来看,他写这件事,应该是别有寄托,非真写男女诀别。宋仁宗庆历三年(1043),晏殊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兼枢密使,握军政大权。其时,范仲淹为参知政事(副宰相),韩琦、富弼为枢密副使,欧阳修、蔡襄为谏官,人才济济,盛极一时。可惜宋仁宗不能果断明察,又听信反对派的攻击之言,则韩琦先被放出为外官,范仲淹、富弼、欧阳修也相继外放,晏殊则罢相。对于贤才相继离开朝廷,晏殊不能不痛心,他把他们的被贬,比作“挽断罗衣”而留不住的“神仙侣”。不宜“独醒”、只宜“烂醉”,当是一种愤慨之声。
此词化用前人的诗句,信手拈来,自然贴切。词中的复杂的思想,反映了作者的人生态度和襟怀。
●木兰花
晏殊
玉楼朱阁横金锁,寒食清明春欲破。
窗间斜月两眉愁,帘外落花双泪堕。
朝云聚散真无那,百岁相看能几个?
别来将为不牵情,万转千回思想过。
晏殊词作鉴赏
这首词虽写离愁别恨这一传统题材,但却别有一番情调,是作者性格的体现,是明澈理智和深厚感情的完美结合。
上片首句勾勒出一个豪华、优美的环境:玉楼朱阁,有明窗可以赏月,帘外的庭院里种着好花。但情与境的关系却很复杂,处这个明快环境的主人公,由于与心爱的人分别,对着“横金锁”的楼阁,便有人去楼空之痛。寒食、清明时节,春色最浓,却是将残之候,故云“寒食清明春欲破”。这两句从“横金锁”三字已露出可愁之迹。接下来两句写景与写愁结合,写斜月照着人凝愁的双眉,人看帘外的落花,因触动身世之感而双眼落泪;同时又点染出天上的一勾缺月和窗里人的愁眉相似,帘外花落有如帘里人垂泪。
下片转而以抒情为主,兼带议论。起两句:“朝云聚散真无那,百岁相看能几个?”用典:朝云,用的是宋玉《高唐赋》中巫山神女“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典故,以喻美人。无那,无可奈何。“朝云”一句说与心爱的美人的聚合离散,都是不由自主、无可奈何之事,这是对于人力有限、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和情绪的感叹,是人之常情。“百岁”一句说的是:面对这种情况,看透了也就不用过分伤感,自寻烦恼,因为自古以来,有几个人能和他的爱人厮守相看到百年呢?只有看透世事,超脱常情,才能有此议论。这议论是对上面所写感情的否定,然而下面两句接着说:“别来将为不牵情,万转千回思想过。”“将为”与“将谓”通用。这两句的意思是:主人公以为可以排除离愁别恨的牵缠,结果还是“万转千回”地思念过了;这表明情不容易被战胜,而且主人公也不甘心放弃它,又回到对情的肯定。这样,理与情、肯定与否定,互相渗透,把一种复杂的感情,处理得单纯而又明净,有“哀而不伤”之致。
晏殊词语多浑成,少雕琢。此首“窗问”一联即是情景交融、精工美妙的佳句。还有一些词句,概括了时移物换、悲欢离合方面的感受,即如这首词中的“朝云聚散真无那,百岁相看能几个”,确乎饶有理趣,能使读者产生更多的联想,给人以启迪和回味。
●诉衷情
晏殊
东风杨柳欲青青,烟淡雨初晴。
恼他香阁浓睡,撩乱有啼莺。
眉叶细,舞腰轻,宿妆成。
一春芳意,三月和风,牵系人情。
晏殊词作鉴赏
这首词,上片以景衬情,下片则描绘人物时蕴情会意。全篇借春风杨柳绘写浓春美景,衬比香阁女子的绰约风姿,曲传离思别意,景与情谐,物与人合,宛转含蓄,情致缠绵。词中化用金昌绪的《春怨》和王昌龄的《闺怨》诗,但有神无迹,如轻霜溶水,泯融无痕。诗词都写到莺声惊梦生恼,春柳触发怨情,但诗中闺妇听莺声而小庭追打,见柳色而直说悔意,明朗爽利,感情真切;词里的香阁女子却只是浓睡不起,宿妆不整,娴静温婉,含而不露。二者相比,感情表现上有隐显曲直之别,声情口吻上有坦露含蓄之殊,语言上有质朴明快和清丽优雅之异,意趣、韵味也自判然不同。
上片起笔“东风杨柳欲青青,烟淡雨初晴”先绘出一幅如画春景:东风吹温送暖,催引生机;杨柳因春风吹拂而萌发春意,虽未青青成阴,却染得人满眼春色;柳丝纤细,柳烟疏淡,似有若无,自有一种迷濛意态;一番春雨初霁之后,柳色显得倍加清新,翠意撩人,秀色可餐。这两句将春风、春柳,春雨、春晴,编织一起,色彩明媚,春意盎然,令人心醉神迷。“恼他香阁浓睡,撩乱有啼莺”二句,词意陡生顿挫。面对烂漫春光,不是览景生欢,而是意趣索寞,“香阁浓睡”,情态异常。着一“恼”字,既是贯下,也暗暗承上。上两句描绘春景,是为了衬示香阁女子的怨思,即以乐景而反衬哀情,从而形成鲜明对比,把离情怨思烘托得更加强烈。由于人物内心状态的异常,观景亦有异常之感:春色娱人,莺声悦耳,是常情;而春色恼人,闻莺心烦,则是变态。
词中香阁女子所以对春色视而不见,恹恹无绪,黯黯思睡,听到莺声却生恼恨,实际是因春感怀,睹景伤情。莺声惊睡,也许还惊破了好梦。
下片“眉叶细,舞腰轻,宿妆成”为人物描写。
眉叶、舞腰,既是咏柳,也是写人,杨柳枝叶的纤细袅娜,女子眉腰的秀美窈窕,词人生花妙笔的晕染下,相互叠印复合。柳如美人,美人似柳,形象隽丽,比喻贴切,既写出柳的风神,也显出人的韵致。
“宿妆”,隔夜未整的残妆。词里的“宿妆成”,是指香阁浓睡的女子醒来,无心梳洗,懒于修饰。此处虽不明白言情,而从“宿妆”不整的容态中自然溢露出一种难以言传的幽怨。结拍“一春芳意、三月和风,牵系人情”三句正面点示题旨。“一春芳意”与“三月和风”为对偶句,同是“牵系人情”的景物。
这三句意思是:柳芽茁长的春意,萦拂柳条的春风,以及柳枝上的莺啼,柳树间的烟锁,无不牵系着闺中人的情思。“牵系”二字,切柳丝。全篇明以柳起,暗以柳结,中间所及,关涉到柳,联想古诗词中常用的柳的内涵自知“人情”为何。
全词着意描写浓春烟景中,巧妙地将杨柳的丝缕和人物的纷乱心绪牵连绾合,衬写出香闺女子的春怨,情景交融,别具风情。
●诉衷情
晏殊
青梅煮酒斗时新,天气欲残春。
东城南陌花下,逢着意中人。
回绣袂,展香茵,叙情亲。
此时拚作,千尺游丝,惹住朝云。
晏殊词作鉴赏
这首词虽写丽情,但不纤佻,是一首颇有品格的小令。
“青梅”二句写又是残春天气,青梅煮酒,好趁时新,以闲笔入题。古人春末夏初时,好用青梅、青杏煮酒,取其新酸醒胃。“斗时新”,犹言“趁时新”。时新,指应时的新异物品。接下来,“东城”二句写抒情主人公春游时,与意中人不期而遇,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东城南陌”,古诗文中常用来指游赏之地。如耿湋《寄司空曙李端联句》:“南陌东城路,春风几度过。”其后陆游亦有“看花南陌复东迁”之句(《花时遍游诸家园》)。北宋汴京城东,因有禹王台、兴慈塔等胜迹,是春秋佳日游人最盛之地。
过片三句,描述两人相遇后的情景:“回绣袂”使动用法,意思是:他招呼她转过身来:“展香茵,叙情亲”写词人铺开了芳美的茵席,一起坐下畅叙情怀。其亲密无间,殷勤款洽,说明词人跟他的意中人缠绵深长的情爱。正由于词人能够跟这位意中人“叙情亲”,所以才动了他的非份之想:“此时拚作,千尺游丝,惹住朝云。”“游丝”,是春天蜘蛛、青虫等吐的丝,飘扬空中,故称。“游丝”悠扬不定,若有还无,仿佛自己心中缥缈的春思,欲来还去。
“朝云”,喻意中人,亦用典暗示她那“旦为朝云,暮为行雨”的“巫山神女”的身伤。这三句是说词人这时甘愿化身为千尺游丝,好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