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辞典-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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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达了士大夫深沉的悲痛和爱国的情感。
●临江仙
朱敦儒
信取虚空无一物,个中著甚商量。
风头紧后白云忙。
风元无去住,云自没行藏。
莫听古人闲话语,终归失马亡羊。
自家肠肚自端详。
一齐都打碎,放出大圆光。
朱敦儒词作鉴赏
这首《临江仙》以禅语入词,通篇说理,贵理趣之通脱,有一种虚空之美。
上片以形象描写来阐释佛家教义。“信取”两句拈出了万缘皆空的话头叫破全章题旨。“信取”,即相信上了的意思。“取”字助词,意近于“得”。“虚空”,佛学名词,本指无任何质碍可以容纳一切色象的空间,这里有四大皆空的意味。既然大千世界不过是廓然无物的空幻之象,那么尘世上的是非功过又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风头”三句紧承上意,以取类比象的手法对题旨加以形象的说明。风儿一阵猛吹,白云随风飘荡,看来好不热闹。殊不知这风和云并没有动和静、行和止的变化,人们眼中所见的不过是众生所妄见的幻象而已。这就是上片所包含的意蕴。
过片以后径直大发议论,文意一跌,别起波澜。
“莫听”两句是对昔贤论述的批判与否定。这里用了两个典故:“失马”即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意,典出《淮南子》:“亡羊”即亡羊补牢,语出《战国策》。朱敦儒看来,不论你怎么说,羊毕竟丢了,马毕竟跑了,一切雄辩,无济于事。作者心目中,这种得失祸福转化论,并没有超越个人利害,乃是一种执妄之见,因而只能是一种不足取的“闲话语”而已。那末,什么才是词人所认可的正确的态度呢?经过前面一番破立之后,由正而反而合。“自家”三句就是作者所开出的超度苦厄之方。自己的心腹事,应由自己来审度处置,不要被古人的议论所桎梏,不要圣贤的书籍中去寻求慰藉。只有打翻一切陈言与说教,跳出三界外,不五行中,才能悟得真知,超凡成佛。“大圆光”,指佛菩萨头上的祥光。大乘教义认为众生皆可成佛,一切觉行圆满者都是佛。试图从佛家的经义中求得精神的解脱,这就是作者此词所表述的意蕴。
此词首以虚空立意,一气旋折,直贯篇末,而与“放出大圆光”相绾合,笔意绵密,颇见作者之功力。
●西江月
朱敦儒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
片时欢笑且相亲,明日阴晴未定。
朱敦儒词作鉴赏
这首小词以散文语句入词,表现了词人暮年对世情的一种彻悟,流露出一种闲适旷远的风致。起首二句“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是饱含辛酸的笔触。这两句属对工畅,集中地、形象地表达了作者对人生的认识。“短如春梦”、“薄似秋云”的比喻熨贴而自然。接下来,笔锋一转,把世事人情的种种变化与表现归结为“命”的力量。“原来”二字,透露出一种无可如何的神情,又隐含几分激愤。强大的命运之神面前他感到无能为力,于是消极地放弃了抗争:“不须计较苦劳心”,语气间含有对自己早年追求的悔意和自嘲。“计较”,算计之意。这两句倒装,不只是为了照顾押韵,也有把意思的重点落下句的因素。情调由沉重到轻松,也反映了词人从顿悟中得到解脱的心情。
“幸遇三杯酒好,况逢一朵花新”词人转而及时行乐,沉迷于美酒鲜花之中。“幸遇”、“况逢”等字带来一种亲切感,“酒好”、“花新”则是愉悦之情的写照。“三杯”、“一朵”对举,给人以鲜明的印象。
上下文都是议论,使得这属对工巧的两句尤其显得清新有趣。着墨不多,主人公那种得乐且乐的生活情态活脱脱地展现出来。结语两句,虽以“片时欢笑且相亲”自安自慰,然而至于“明日阴晴未定”,则又是天道无常,陷入更深的叹息中了。“且”是“姑且”、“聊且”的意思。“阴晴未定”是感叹世事的翻覆无定,或许还有政治上的寓意。下片末句与上片“万事原来有命”句呼应,又回到“命”上去了,由此可见作者的生活态度是强作达观而实则颓唐。
●鹧鸪天·西都作
朱敦儒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
几曾着眼看侯王?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朱敦儒词作鉴赏
此词系作者从京师返回洛阳后所作,故题为“西都作。”该词是北宋末年脍炙人口的一首小令,曾风行汴洛。词中,作者以“斜插梅花,傲视侯王”的山水郎自居,这是有深意的。据《宋史。文苑传》记载,他“志行高洁,虽为布衣而有朝野之望”,靖康年间,钦宗召他至京师,欲授以学官,他固辞道:“麋鹿之性,自乐闲旷,爵禄非所愿也。”终究拂衣还山。这首《鹧鸪天》,可以说是他前期词的代表作,也是他前半生人生态度和襟怀抱负的集中反映。
“疏狂”二字为本词之目。“疏狂”者,放任不羁之谓也。词人之性格如此,生活态度如此,故尔充分显现其性格与生活态度的这首词,艺术风格亦复如此。“我是清都山水郎!”出口便是“疏狂”之语“清都”本自《列子。周穆王》,“清都紫微,钧天广乐,帝之所居。”即传说中天帝之宫阙者是。“山水郎”,顾名思义,当为天帝身边主管名山大川的侍从官。可以名正言顺地尽情受用如此至情至性的美差,真个是“天教分付与疏狂”!上片四句二十八字,本自陶渊明之所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归田园居》五首其一)一意。陶渊明之后,隐逸诗人、山水诗人们各骋才力,所作名章隽语,即便不逾万数,也当以百千计,但象朱敦儒这样浪漫、超现实的奇妙构思却并不多见。
词的下片用独特笔法为读者塑造了李白之外的我们又一个“谪仙人”。他连天国的“玉楼金阙”都懒得归去呢,又怎肯拿正眼去看那尘世间的王侯权贵!
由此愈加清楚地见出,上片云云,与其说是对神仙世界的向往,毋宁认作对玉皇大帝的狎弄。这倒也不难理解,感觉到人世的压抑、渴望到天国去寻求精神解脱的痴人固然所多有;而意识到天国无非是人世的翻版,不愿费偌大气力,换一个地方来受束缚的智者亦不算少。词人就是一个。他向何处去寄托身心呢?
山麓水湄而外,惟有诗境与醉乡了。于是有“诗万首,酒千觞”,有“且插梅花醉洛阳”。洛花以牡丹为最。宋周敦颐《爱莲说》云:“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词人志向高远自然不肯垂青于自唐以来,颇受推崇的牡丹,而宁取那“千林无伴,淡然独傲霜雪”(《念奴娇》)的梅花了。清人黄蓼园曰:“希真梅词最多,性之所近也。”(《蓼园词选》)“故而词人不说”且插牡丹醉洛阳“,偏云”且插梅花醉洛阳“,盖另有寄托。
作者选中梅花,是取其品性高洁以自比。“高洁”与“疏狂”,一体一用,一里一表,有机地统一词人身上。惟其品性“高洁”,不愿与世俗社会沆瀣,才有种种“疏狂”。
此词体现了词人鄙夷权贵、傲视王侯的风景,读来令人感佩。无论从内容或艺术言之,这首词都堪称朱词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一首“天资旷远”,婉丽流畅的小令。全词清隽谐婉,自然流畅,而且前后呼应,章法谨严。上片第一句“天教懒慢带疏狂”,下片的“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和“且插梅花醉洛阳”,表现了词人的潇洒、狂放和卓尔不群,照应了“疏狂”:“玉楼金阙慵归去”则照应了“懒慢”。
●好事近·渔父词
朱敦儒
首出红尘,醒醉更无时节。
活计绿蓑青笠,惯披霜冲雪。
晚来风定钓丝闲,上下是新月。
千里水天一色,看孤鸿明灭。
朱敦儒词作鉴赏
词人前后写了六首渔父词(均调寄《好事近》)来歌咏其晚年寓居嘉禾的闲适生活。这是其中的一首,写得情趣盎然,清雅俊朗,流露出一股闲旷的风致。
开头一句表明自己放弃官场生活的坚决。“摇首”二字很形象,既对“红尘”否定,又不置一辞,这是一种轻蔑不屑的态度,亦如杜甫《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诗所云“巢父掉头不肯住,东将入海随烟雾”之意。何以如此,词人未点破,紧接的一句只把原因推到自己的志趣与官场格格不入。一旦“摇首出红尘”,作了个烟波钓徒,才能“醒醉更无时节”。这两句语言明快质朴,同时又极传情,一种超脱尘世的轻快感溢于言表。三、四句则进而写渔父生活,兼具张志和《渔父》词和柳宗元《江雪》诗之意。这里,渔父生涯既不全然象“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写的那样浪漫,又不全象“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写的那样苦寒。“绿蓑青笠”,白鹭桃花,“披霜冲雪”,独钓寒江,都是词人恬淡自适的惯常生活状态。
后片切然个断面,进一步表现闲适生活的可爱。江湖上也有风浪,但与官场风波比较,则显得可爱多了。而到“晚来风定”时候,更有一番景致:新月当空,钓丝不动,水平如镜,上下天光,表里澄彻。作者用洗炼的笔墨勾勒出一幅清雅的图画。“钓丝闲”、“上下是新月”,写水静,空静,一切皆静的周围环境。而这幅静态的画面上,作者最后加上奇妙的一笔——一只缥缈的孤鸿,明灭于远空,那是静的背景上的一个动点,而它的动感不是来自位置的移动而是来自光线的变化。这画境还具有一种象征的意义:那风平浪静的江景,显然是词人“澄怀”的反映;那“缥缈孤鸿影”,也是一个自由出没于江上的幽人的写照。
这首词上片以抒情起,下片以写景结,用简笔勾勒出词人闲适生活的一个断面。词中写实与象征手法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