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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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步入正殿,神官们紧随其后。一年的最后一日,除出唱诵祭祀,最重要的是人事调动。就好比云京有权委派地方大神官一样,大神官亦有权派任驻地司职。
初来咋到的第一年,紫流萤不曾调动过蔓城神殿任何职位。如今,魔族封城,死难无数,各司席位上均有空缺,尤其前殿,几乎空出了大半位置等待接手,未曾服色的神官们都盼着这一时刻。
委任的敕命早已拟好,紫流萤颁给于旻,她展开,一一委派。为维持神殿正常运转,死难神官留下的大片空白第一时间被他们的副手或部下填补,继续鞭策运行,这些留下的职位也被添上他们的名字,理所当然,毫无新意,却在意料之外,蔓城大神官并没有在这些职位上为自己安插上一个亲信。就连跟在她身边最近的于旻与尹螓,位阶也不曾上升过。
从正殿出来,聚集在殿外的观礼者竟还沈醉在神圣中,短暂惊愕后,神官们不待紫流萤吩咐,挂上神圣亲切温和的笑容向人群走去,紫流萤嘱咐了于旻几句,回头示意尹螓随自己来。
“二军并无异动,二军军团长今日召祭死难士卒,为亡者祷告。”不待他发问,尹螓自觉地报上自己知道的消息。他平静的述说,脸上无哀,亦无悲。
“前日尹氏的家臣向孤递呈上述,”她将一份条陈放到尹螓手中,“尹家的嫡公子齐修内敛,可堪大用,特求右卫司帅之位以供。”
右卫司帅,掌神殿之兵,卫神殿安危。此项要职,皆出自大神官亲信之流,尹氏此举,亦在证明自己在紫家世姬心目中的分量。
尹螓的脸“刷”的一片灰白,伏地叩首:“属下决无冒犯之意!”他没有否认是自己指使,也没有承认,些许琐事,在上位者眼中不值一提。需要担心的只是大神官对此事的态度,如果她就此认为是自己有意试探冒犯——
尹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凭他对紫流萤的了解,若真是那样的话,他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的下场。
出乎他意外的,紫流萤却是很认真考虑了此方条陈。“卿既生尹氏,且有才爰,以卿之能,帅一殿一卫不在话下。尹氏家臣为卿所求,情理之中。”
她一刻不曾言明自己是否追究,尹螓就一刻也不敢放松。“属下定严加管束,决不会再冒犯殿下。”
“卿之所虑,孤已知晓。然如今之势,孤不以为卿还会在意仅剩名号的右卫司帅。”紫流萤直言,“孤自入蔓城,且不曾有右卫护卫,往后亦然。”
心思被明明白白挑出来,他满脸通红,羞愧难当。紫流萤大大的眼看着他,目光分明柔和明亮,他却如鲠在芒。
家臣的条陈并非他指使,但至少是他暗示过。
强敌意欲不明,大神官不欲于此时在神殿内大动干戈排除异己,今次任命将不会有任何格局变动。此事他和于旻都知道。也不曾奢望仓促间的投靠后大神官会立即提拔上阶。
只是,于旻是云京神殿任命的辅神官,虽不过赤阶下位,却行走大神官之侧,能代大神官行事。位虽卑器以利。他与于旻同为赤阶,掌的仅为右谒琐事。西城一战他已崭露才华,他知道紫流萤很满意自己的表现,更希望她能给予他一展才华的舞台。
纵观神殿上下,掌神殿安危,卫大神官左右,右卫司帅之位分明为他量身定制。他出此策为自己请缨,亦在试探紫流萤对他的看法。出身世家的大神官收拢人心,从不吝啬。
“此事到此为止,孤不喜自作聪明之辈。卿既归,孤自当为卿计。”她言尽于此,落语之音,凭人猜测。
尹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唯唯应诺。
午后,好不容易晴朗半日的天转眼间阴沉沉乌云密布,紫流萤应付着如此气氛下依然不忘呈送于她的贺仪祝福,乌发肆意垂落,优美如画。于旻披着挂上银珠的狐裘从外面回来,温暖的屋子里燃烧着薄荷甘甜的芳香。脱下外套交给侍从,小心翼翼努力想从尹螓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又下雪了吗?”缕了缕笔端流华的冠英,她随口问道。
于旻道:“没有下雪,倒是下了点儿小雨,沾上这湿淋淋的一身。”她无奈地揉了揉裙裾沾上的泥,情不自禁朝暖炉挪了挪,方道,“按殿下吩咐,贺礼已备齐。不过,送给伊士官的那份当交由何人呈祝?”
目前伊飞翼仅是一名见习士官,纵使他结束见习成为真正的军官,离他真正被人认同重视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尽管如此,依然不容小觑。西城一战伊飞翼初露头角,自幼接受紫家英才教育,颇有世家权贵子弟气度,又是魔武双xiu,前路当是一片宏图。谁都知道紫家与伊家相交之宜,紫家兄妹与伊家姐弟情谊深厚,紫流萤一向视伊飞翼如胞弟,疼爱备至。如此重视,岂容怠慢?
果然,握在手中的笔顿了顿,紫流萤随即向尹螓吩咐:“烦劳卿走一趟。”
尹螓躬身应诺,心中忐忑。紫流萤重诺,既允下日后,便不会再有计较。她甚至连晾他的心思都没有就安排他的工作,越是如此,越是难懂。他的试探收效究竟如何,现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明。
要送到二军的贺礼里不仅有伊飞翼的名字,还多了许多少年,尹螓接过草草扫了一眼,立即判别出名单上的人具是与伊飞翼同期的见习士官们。
“连新年贺礼都不忘打点周围同僚,世姬殿下对伊士官可真好。”
于旻说话时,他刚好瞥见熟悉的名字漫不经心同列名单之上,心中微微悸动,随口附和着:“是啊,就像亲姐弟一样。”
“外面雨大,可要当心别打湿了衣服。”于旻看着他,话语颇有些意味深长。
如此提醒,尹螓权当善意收下,抬眼门外湿答答的雨,寒风吹冻,阴湿难暖,这样的天气,还不如之前的大雪。
“都如此想,但有些事,与其终日胡乱猜测,不如心知肚明的忐忑。”
第三十六章 胁迫
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话并不矫情,至少对紫流耀而言是这样。哪怕他难得的获得了晋升机会,成为世家子弟中也鲜少人能在二十五岁就能获得的从四品官位,亲友的祝福,同僚的羡慕,都无法抵消心中的落寞寂寥。身边没有最亲近的人的新年,就不再像新年。
门外风雪飘飘,北风卷着玉屑洋洋洒洒,院中的红梅开了,有道是六瓣梅影染霜色,火焰的红映在雪白的冬,格外耀眼。明昭的冬总是雪白的,寒冷的日子里妹妹最喜欢待在暖和的屋子里,懒懒散散依着靠着,眉眼弯弯观赏窗外美景。
每年新年的这一天他们总是在一起度过,无论是幼时在紫家的老宅,还是之后的云京。他在外地任职时每逢新年总会找到回家探访的借口,去年妹妹外放蔓城,新年之际他也曾偷偷前往。他们在一起长大,即使远隔千里,也从未中断过联系。如今她却失陷在遥远的南方无法回应,眼看着就要失去。
这份落寞无处述说,无可安慰。每一个劝慰他的人冠冕堂皇的说着家国大义的凛然壮魄,全不顾小儿女的一分心情。
南方的蔓城被魔族围困,生死不明,他的妹妹就陷落在蔓城里!
窗外的白雪,雪中的红梅,冰封中的火热,绝境里的希翼,他握紧了拳,不甘不尽愿。
紫少夫人彤绣拍着不满周岁的女儿,担忧的目光始终不曾从他身上移开。沉冷中的紫流耀,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是阖宫发来的请帖。”她迟疑着将请帖递过去,紫流耀接过来,看也没看就收在了兜里,随即起身。
“小叔果真要去?”她惊慌问出口,明明如此悲伤,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去参加帝国的盛会?还怕被刺激得不够吗?
“就是去看看罢了。”他随口应付着,作势要走,鬼使神差的,一只小手扯住他的衣角。他低头看着牵着他衣角的小小婴孩,那孩子仿佛读懂了他落寞似的,伸出小小的手露出软软的笑想是要安慰他。
仿佛触动了心中某处柔软,他伸手,抱起了侄女。
紫流光的第一女,名娙,虽不是紫家烨字辈的第一个子孙,却被家族上下冠以“紫家的长孙女”。这个漂亮柔软的宝宝,据说也酷似幼时的紫流萤。
究竟像不像他也不知道,他没见过尚在襁褓的妹妹,就是见了,也不曾注意过,他们兄妹的缘分始于那个昏暗的黄昏。而手中的孩子——
他看着娙儿黑漆漆宝石般明亮的眼,灵动、绚丽,轻灵得像未染上尘污的精灵。他已经不记得妹妹是否也有过不染尘埃的清澈纯净,初见流萤时她的眼已是死寂的沉沦。紫家的孩子注定得不到纯粹的童年,何况紫家的长孙女。
这孩子早迟也会染上妹妹眼中狠决漠然。
彤绣松了口气,脸上挂起勉强的笑容:“娙儿很喜欢小叔呢。”
“蔓城的事已经瞒不住了,或许能在阖宫碰碰运气。”像是在解释,他认真的告诉侄女,女婴睁着大大的眼里明镜般映出他脸上的荒凉。他狼狈地撇过头,将孩子还给彤绣,头也不回地离去。
云集明昭英豪的阖宫舞会注定是岁末云京最华丽的圣章,冠盖京华的锋芒年少,雍容天成的尊贵不凡,缀满宝石的摇曳裙裾,划开霹雳的功勋徽章,觥筹交错,盛世辉煌,精英凝聚。
今年伴在千羽谵身边的,是血染云京的光华,一袭绯红的华丽裙裾,耀眼如盛夏晴日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绯丽绚华的红,如流淌的鲜血浸湿漂染,无人能赏心悦目。
这个女人,短短一年已将数家门阀连根拔起!
紫流耀来到的时候天色尚未晚,向主人家客气问候过后,他走向靠近露台的角落餐桌,多年暗卫统领的磨练使他成功的没有惊动周围的人。他选了湮没在黑暗中的僻静位置坐下,此处最不容易被别人注意,更重要的是,能够方便他监听一切。
他坐在阴影里,不知何时起通红的眼,双耳戒备,屏息凝神,不放过任何一个与蔓城有关的字眼。
满场欢笑,纸醉金迷,与他却无关。
直到终于有人来到他桌前,拉开对面的座椅坐下,凝视他片刻,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