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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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鬼门——”她咬牙,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背叛师门前最自傲的尊称,“为我鬼门代代相传圣剑——昀曜。”
林致一愣,不由疑惑地询问:“可我听闻夏亚皇帝手中御剑名唤‘昀曜’?”
“那个男人手里的不过是个空壳罢了!”魅丝萝冷笑一声以示自己的不屑,“他骗取了潾潾信任,花言巧语从她手中骗走圣器然后扬言自己为天命帝王。可他哪里知道鬼门的圣物只有在鬼姬手中方才能是圣器,到了他手中不过是件装饰花俏的器皿。反倒是你,”她扬眉,看着她的眼燃烧着一片狂热,亲手抚mo雪刃佩剑,仿佛在凝视最亲密的爱人。“你是如今鬼门的鬼姬,只有握在你手中的才是真正的圣剑。”
林致被她激昂的话镇住,热血汹涌,搁在心中的话眼看着就要冲口而出,却终是咽下。到底已经不再是二九轻信的年华。
意料之外,魅丝萝仿佛看到她心中的踯躅,怀抱着她的佩剑,微笑:“不必疑惑我的动机,即使我能够对任何人下手,也绝不会对你不利。”
林致猛地一抬头,失声反问:“可你是——”突然之间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么无礼伤人刻薄,忙掩了口。
魅丝萝再见师门圣物激起的红潮顿时褪得一干二净,捧着宝剑的手指紧紧一捏,鲜血在手心里溅开。
“你说得不错,我是魔族。”她颓然坦言,洁白如冰的面容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粉碎成飞烟。“神姬殿下曾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纵然我曾经是人类,但永不放下防备之心总是对的。”
百年前她曾为人的骄傲,百年后她身为魔族的绝望。当她骑在马上飞扬驰骋,站在衍府高台颐指天下时,可曾想到会有一日心死如灰?
“您——”
林致别过了眼不忍见她的苦楚,直到这趟谢林之行后她才真正体会到鬼门之人流淌在血液里的骄傲,宁可折翼也不愿任人束缚的禀性。
最痛苦绝望的,其实是她才对啊。
可是——她迟疑的看着对方眼中的死寂,不由疑惑百年前高傲如她的鬼门女子究竟是如何堕入到与信仰背道而驰的地方?
“已经过去那么久,也不是什么无法说出口的事。”她开口,林致才恍然自己竟将心中所想直言不讳的问了出来。“可若真要我说出来,我却不知道究竟怎么说才好。”她苦涩地笑,绝望的看着她,笑出满目凄凉。
“那个时候,明昭新立,明河与我执掌着衍府残存的力量。那时我们心中充满美好期望,在这个冉冉新起的国家里复我衍府七千年荣光,为此我们不遗余力排除艰险,寻找可能成为下任鬼姬的适合者。我们将全部精力都付诸其上,根本不曾料到苏沁心里竟另有想法。”说到这个人,她死灰的眼中“噌”的一声燃烧起熊熊火光,“那个卑末之辈,明明连上殿资格都不曾有,竟假攸诺之手妄图操控一切!明河与我都瞎了眼,没有看出她的狼子野心——不,应该说我们太自负,以为单凭一个苏沁根本无法在我们手中翻天。不曾想她竟有能力勾结了那群新生的贵族,构陷明河!”
她重重喘了一口气,百年前的一幕至今依然是一场噩梦。
“是我们太大意了,没想到几个跳梁小丑居然将我们逼上了死路!他们利用明河战时所为,在军中散步谣言,利用攸诺的名义,把我们定义为妖邪!”
“那一夜啊,那一夜之间,她假托攸诺之名而来,却在身上暗藏了致命的毒药,利用同门之名,竟把我们——”
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想起那一夜的背叛,同室操戈,从前一同作战的袍泽生死与共的兄弟就在眼前毫无抵抗被杀死,他们怨恨愤怒不甘的眼神,他们堆砌成山的尸体,是她不惜一切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她想起明河拉着她杀出贵族们的埋伏圈,她们相互扶持着逃亡。一路被从前倾心以待的民众出卖时时刻刻提防从任何地方都会伸出的刀口,失去了全部的骄傲零落成泥。
明河死在离谢林仅剩一步的荒山上,在豺狼遍地的黑暗角落望着师门的轮廓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生前的辉煌,死后的凋寥。为了不让她藏身野兽腹中焚烧了她尸身,匆匆掩埋在她找了百年也再找不到的地方。
随后,轮到她奄奄一息。
那时仇恨占据了全身,她倒在师门前,无从哭诉,眼泪流干。
她不断告诉自己活下去,不惜一切活下去。干裂的手抠在被风吹散的土地上,祈求历代鬼门前辈祈求神姬殿下赐予活下去的力量,清楚地感觉生命走向最后的流殇。
她不甘愤怒怨恨,像每一个如此死去的战友伙伴那样走向死亡。疼痛撕裂心扉,她在心中呼喊。神姬殿下,您快睁开眼看看吧!
弥留之际,耳畔仿佛有人在问:只要能够活下去,无论握住什么人伸来的手,都愿意吗?
不知是哪来的力量让她在迷惘中抬头,落入视线之中的妖异男子成为之后百年里让她陷入绝望的元凶。
“如果孤令你活下去,你是否自愿背弃信仰,背负污名,遭受唾弃,甚至再无法与相爱之人相守,从此堕入魔道,自甘为人世不容?”
她无法怨恨亲手引她堕入这条路的王,即使有乘人之危之嫌,在她做出选择前,她的王已经把所有后果都说得清楚。苟活至今,重见师门荣光,她已无憾。
“所以,林致!”顷刻间,跨越百年时光,她站立风中,遍体鳞伤,“并非讨好,无非诡计,信我也好,不信也好,站在你们这边,是我们的夙愿,是我们的使命,是我们的根。无论我是不是魔族,义无反顾!”
她说的是“我们”和“你们”,包括不在这里与不在此世的那些人,历经百年的辛酸,绝望中锤炼的执着。
只要你们是鬼姬,我们便不惜一切维护你们,因为你们承载着我们未了的希望。
第十二章 绯樱
初夏浅红的樱花站立在枝头,尽情绽放华彩唱响生命的乐章,短暂却无憾。五月夜晚凉爽的风带着丝丝的暖意,吹拂着人心田,畅快舒适。
华灯通明,将夜晚的神殿照亮一如白昼,任何阴霾都会在这笼罩着神姬殿下神威荣光的殿堂中无所遁形。魅丝萝就蛰伏在橙光殿一片辉煌的灯火之上,收敛魔族黑暗的羽翼,犹如随时将致人死命的凶兽。
她在计算,她在等待,她清楚苏沁每一个活动细节。
这个时候,苏沁正在橙光殿里批阅永远令她伤透脑筋的公文,她会一直批改到子时,然后前往言祷堂祷告击败,之后返回绩磬殿短暂的休息片刻,待天明又将投入新的一轮争斗中。百年来她的生活始终如此,在压制贵族的野心与维护神殿的权威间夹杂求存。
作茧自缚!
魅丝萝冷哼着鄙夷她的无能,被权势的渴求冲昏了头脑,引狼入室却无力收拾残局,一直拖到今天也迟迟不能解决。
当初他们一道策划明昭的未来何等光明,却那些踩着他们的血爬上富贵之路的跳梁小丑们破坏,让他们辉煌的梦想变成一场可笑的闹剧!百年里眼睁睁看着他们兴盛家族飞黄腾达不可一世,那滋味,是恨在骨子里的无能为力。
突然之间她想起林致问她:“当你拥有魔族无上的力量时,为何没有立即报复?”
她苦涩的摇头,不甘。如果她只是一腔热血的复仇者,当看着昔日的仇人一个个在享尽天伦中含笑逝去,恨不能将他们的一把枯骨从坟墓中拖出来,将继承他们肮脏血液的那些子子孙孙一刀一刀剔骨剁肉偿还他们的祖辈欠下的血债。
血海深仇比不上光复师门的梦想,含恨不甘比不过鬼门七千年荣光。
得到魔族全新力量的时候,她何曾不想立即杀了苏沁。她在这号称防卫犹如“铁桶磐石”的神殿里来去自如,多少次差一点按捺不住满腔怒火。
可——
终究是不能。
“鬼门只剩下一个千羽攸诺,”她的声音似九泉下间的幽幽,是刺破肺腑后鲜血流尽的干涩,无可奈何,“我必须等待,等待你们的出现。”
她想起林致大惊之下的愕然恰似这五月初夏的绯樱,火热、激烈、充满勃勃生机。这样花朵般美好的年华,这样怒涛汹涌的激情,勇往直前的青春,她再也抓不住的岁月流觞。
隐隐地,橙光殿里有了轻微动静,她闭着眼,侧耳倾听稳重有序的脚步声由殿内走向殿外。沉稳、却不骄不躁,上位者真正的仪态。
睁开眼,银紫华服的巫祁在一众青紫辉映的高阶神官们的簇拥下步出殿堂,衣袂飞扬,雍容华彩,熠熠生辉。
曾经那个沉沦泥泞的卑微者!
迫不及待阖眼,刺痛眼眸的辉煌,交织同门鲜血倾覆无上梦想的代价!所幸在今日终于能够——
言祷堂里不少神官也正做着祷告,白天多是神学生的时间,忙于处理大小事务的神官们鲜少有空在白天的时候来做祷告。就是晚上也很少,这段时间总是各种暗涌汇聚成形的时刻,他们唯一能够利用的时间只有午夜。
屏退了随从,没有惊动正在聚精会神做着祷告的神官们,银紫长袍拂过乌木黑亮的长凳,宛如银河星沙。巫祁来到精心为自己挑选的位置,跪了下来。
拈指、结印、握拳,却没有忙着念祷告辞,反而径自环顾。这里是言祷堂最高处,虽非正中,却能清楚地看到殿内任何一个自以为隐蔽的角落,能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她甚至能看清楚他们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她不慌不忙打量着。
橙光殿一干神官居前,认真拜祭,但他们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没人清楚。一旁的几名新升任的祭祀聚精会神祷告着什么,脸上布满红光。靠墙角的一侧里,自以为隐蔽的几人满脸阴霾地计算着什么。
除了神官,还有一些学生。她冷笑。自己会在子夜前来祷告早已不是神殿的秘密,任何时候都有人为了卖个好身价在自己面前展现身价。
这神殿,还在她掌控中。
她满意地微笑,突然间,笑容僵硬在脸上。像有一束光在鸿蒙天地中酝酿铺开,温暖灿烂,浸透人心。青年五月灿烂的笑颜如被翻开的旧画卷,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