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蕻良细说红楼梦-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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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写贾宝玉吃“禁果”,是警幻仙姑教他的,实行者是“乳名兼美”,表字“可卿”,警幻仙姑的妹妹。唯有她,也唯有她和她的香闺绣阁,才能配得上是“幽微灵秀”之地的资格啦。
《红楼梦》里描写贾宝玉所向往的男女之爱是人世的。但人世的大环境,乌烟瘴气,容不得“幽微灵秀”,所以曹雪芹只好把它送到天上。因为只有太虚幻境,才能规划出一个小环境来。其中“一缕幽香”,也为尘世所无,乃是诸名山胜境初生花异之精,含各种宝林珠树之油所制,名为“群芳髓”。一缕幽香得来都这样不易,其他就更难了。但天上地下总有仙凡之别,只有通过“梦”,才能达到。梦醒了只剩下了“无可奈何天”的地步。
因为人间没有那个大环境,所以曹雪芹才只能在纸上绘制出一个“大观园”来。
“大观园”也算得“天上人间诸景图”了,但它脱不掉荣宁二府的脐带,无法割断,只有从“省亲别墅”经过儿女们再创造,成为“大观园”。但毕竟还是人间的景观。
“太虚幻境”终不能实际得到,以至在现实面前,最先睡在宝玉床上的,却偏偏是花点子哈巴狗——袭人。从此,贾宝玉的“眼睛就明亮了”,才“如神能知道善恶”(《创世纪》语),后来和他“连合”的,才是宝钗。这才真个是:“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这才是“无可奈何天”!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这个《红楼梦》引子,也可谓概括了“创世纪”。
(原载《解放日报》,1991年5月9日)
关于“黄叶村”
人们大都承认曹雪芹晚年著书的地方,是在北京西郊一带。因为他的朋友张宜泉题《芹溪居士》诗中,有“庐结西山别样幽”的句子,敦诚赠曹雪芹诗中,亦有“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的句子,可证曹雪芹晚年生活在西山是没有错的。
至于“黄叶村”是诗人的命名,还是确有其地,我没有深考过。因为北京地名,十分庞杂。有的地名叫“鬼门关”、“狗尾巴胡同”、“臭水河”等等极为难听的名字,同时又有“蒲黄榆”、“百花深处”、“芳草地”等等极为幽雅的命名。那么,有些地方名叫“黄叶村”也就是很平常的事儿了。
但是,“黄叶村”具体是在什么地方,这就有不同的说法了。有的说是在白家疃,有的说是在樱桃沟,有的说是在健锐营的碉堡下面一带,并且都提出了很多证据。这三个地方,我都探寻过。我认为这三个地方,曹雪芹都到过,是无可置疑的。
白家疃的“贤王祠”,建于雍正年间,现有碑记可证。这位王爷管领正白旗,掌握曹家命运。贤王祠建成大典,曹家男子照规矩必得参与的。即使当时曹雪芹并未成年,但后来还有例行公祭,那也有机会到这里来的。何况这儿当年河水扬波,禾苗平芜,还是个游玩的好地方呢。
至于说曹雪芹晚年实居于樱桃沟附近,特别根据当地人的记忆,四王府一带,曾有一小酒家,和曹雪芹故居应有沽酒处,亦甚符合。樱桃沟原有庙寺,并有孙退谷旧居,曹雪芹住过这儿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再就是说曹雪芹的居处是在健锐营的碉堡下面。有人确指其地,提出种种佐证,当地居民也自认这儿就是黄叶村,(据张家鼎同志告诉我,在以黄叶村为名之前,还曾叫过红叶村!)我到此地也来探访过两三回。说句实事求是的话,我确实不善于考据,我只是从敦诚和张宜泉的赠诗里面,愿意认为这儿就是曹雪芹的西郊旧居所在地,也就是所谓的黄叶村所在地。因此,我写曹雪芹著书黄叶村,也就是以这块儿作背景的。因为,从这儿翻过山去,就到白家疃贤王祠,向西望去,便可看到香山全貌。那边又接近四王府、樱桃沟和卧佛寺,出入京城,也很方便。
我认为以这儿作背景,来抒写曹雪芹,是可以给曹雪芹一个更宽阔的舞台,供他演出许多生动瑰丽的戏来的。《红楼梦》这部文学巨著,不正说明这个问题吗?
(原载《旅游报》,1982年2月23日)
红楼梦醒黄叶村
1935年,我要离开北京到上海去之前,抽空到西山福寿岭看我二哥,因他在那里养病。趁此机会,我便到西山樱桃沟、卧佛寺等地,一个人独游一遍。抱着幻想,还寻觅过曹家的故地。看到有字迹可寻的墓碑,就爬坡上去查看。发现很多明代大太监的大墓碑也就是从这儿开始的。我知道这一带就是曹雪芹经过一段繁华生活,清醒之后,寄居这儿写下了《红楼梦》的黄叶村。
北京解放后,老舍就找我一起到樱桃沟一带又去考察过。我们坐在石头上,听他讲述这儿的风土人情,不禁想到或许曹雪芹生前也坐过这儿的石凳,也饮过这儿的流水吧?这就是从1935年后,我再一次来到这儿的情景。
有一幅名画,经常在我的面前显现:但丁在桥头看到碧特丽丝时,用右手抚着左胸。这幅画就是以这个内容,永远为人们所珍视。直到今天,自从我从文学史上知道一些《神曲》的内容,和读到译文之后,更希望我的老友田德望早日把他的新译本翻译出来,使我能有精读的机会。但是从这幅画上,我总感觉到对但丁已有所了解了。这一点真可发人深省!所以,从多方面来表现古代作家或者用各种形式改编原作,尤其是用通俗的形式,是应该得到鼓励的。
我来到上海,看过我国演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也看过李斯连·霍华和瑙玛·希拉主演的电影。便有人告诉我,罗密欧和朱丽叶初会的房子,现在还在,而且成为旅游者喜爱的地方。至于是否真有罗密欧和朱丽叶,就不去管它了。我还有幸看过一部影片,演的是莎士比亚的戏,可惜片名被我忘记了。影片一开始就映出“地球剧院”的院徽,镜头转到剧院外貌,再转入剧场内景。那时英国的剧场,也和清末前门外的剧场相似,高贵客人,可以坐在舞台两厢长椅上看戏,女的也可由男的来扮演。好像看过这部影片的人很少,但我对一些镜头却记得很清楚。前年举行法国电影周,我特意选了《莫里哀》这部影片去看。这部影片表现莫里哀的居处是活灵活现的。当然,我只是很喜欢看,也无暇去探索它们的可靠性。
最近,我看到一条消息,说四川省合川县就是梁祝故事发生的地方。这和我在重庆时看到的路标“将军箭”的想法正相吻合。这使我又回想起在北碚看见过的黑蝴蝶,这就是民间传说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所化成的那种。而这种蝴蝶,在古代人,则以为是“青陵台”殉情的情人精灵所化的呢!
当年,苏东坡夜游赤壁,用赋的形式记录下他的感受。但是,曹操打仗的地方,并不在这儿。我国同名的地点很多,我以前曾就“白沙”这个地名作过一点统计,就有十来个。我出生的县名昌图,就够特别的了,但也有个同名的哩!可见人们不但不笑东坡的疏忽,甚至反而感谢他又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壮丽风光,起了个令人神往的名儿,叫它作“文赤壁”。人民是最懂得诗的。研究苏东坡多年的陈迩冬为此曾经慷慨高歌道:
千古风流两赤壁,
后来居上属苏公。
少长群贤高会里,
铜琶谁唱大江东!
我到云南时,看到有的少数民族用藤腰带,说这是诸葛亮传授给他们的,有的说铜鼓是诸葛亮铸的。几乎到处都在夸说诸葛亮的业绩。更奇特的,是我在温泉一个小山崖上面,还看到“巢父洗耳处”的字样,人们多么希望自己的家乡能有出色人物呀!
以前,我曾多次建议友人把曹雪芹的游踪以及和曹雪芹有关的地方,从南到北绘成导游图。同时,凡是和曹雪芹有关的地方,不妨进行一次普查。比如常州昆陵驿,因为有传说,宝玉就是在这儿和贾政见到最后一面的。因此,我专程到常州访问了一次。扬州的瓜州古渡,传说与妙玉有关,苏州的阊门,传说与黛玉有关……这对我,都具有强烈的吸引力。至于根据么,那就是《红楼梦》了。
还有许多“近似值”的东西,我觉得比从记载中来复现还有真实感。不久前,许宝骙同志曾对我说过,何妨把张书才同志发现的花市一座曹家旧宅,由专家考察后,再加以改造为“拟曹府旧居”呢?如果把曹雪芹各个方面加以整理和宣传,在旅游事业上我想也会占一个吸引人的位置。
当前,世界性文学研究的两大显学,一个是“莎学”,一个是“曹学”。有趣的是这两位大师,留下的生平事迹都相对的少。两个人都被否定过,著作权也都被否定过。直到今天还有人想打开莎士比亚的坟,要看个究竟。
可是,话又说回来,曹雪芹著书黄叶村,这却是事实。黄叶村在西山脚下,是正白旗所在地,这也是事实。这一带是曹雪芹把最后的生命注入的地方,也是世所公认的。
“结庐西山”,正是当时他朋友写下的记录。那么发展黄叶村,成为海内外人士喜欢观光的地方,不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原载《解放日报》,1984年3月26日)
樱桃沟拾野
在北京西山风景区里,有一片最幽静甜美的去处。好像“谐趣园”是熙和园的园中之园那样,这儿可以说是西山的景中之景。它像西子一般美丽,要用浓艳的名字来称赞,是不相宜的。金代帝王游玩的地方,也正是从这儿开始。这一片自然风景区,早就成为皇家的别苑。这个美丽的地方,却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儿:樱桃沟。
这儿有山有水。山有起伏,水又清冽,树木葱郁,花草齐全。太行余脉走在这儿,分成一股斜谷,也就是著名的“退谷”。
从山中流出的泉水,分为两股:一股流到退谷后,便潜流到地下,流到玉泉山才涌出地面;一股在退谷前面,顺着山势绕行,从山沟流出。人们都相信它和玉泉是同一股水脉。可见它是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