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第18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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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患难者则以是赏之,竭筋力、展劳效者又以是酬之。若献瓜果者亦授试官,则彼必相谓曰,‘吾以忘躯命而获官,此以进瓜果而获官,是乃国家以吾之躯命同于瓜果矣。’视人如草木,谁复为用哉!今陛下既未有实利以敦劝,又不重虚名而滥施,人无藉焉。则后之立功者,将曷用为赏哉!”
德宗在路途上,百姓中有奉献瓜果的,德宗准备授给他散试官,便向陆贽询问。陆贽进上奏,认为:“授给爵位,通常应该慎重、珍惜,不能轻易封拜。事情的发端虽然微小,以后的流弊肯定严重。对于奉献瓜果的人,只能赐给钱帛,不应该用官位来酬报。”德宗说:“试官只有个虚名,对事体是没有损害的。”陆贽又进上奏疏,他大略是说:“自从战事兴起以来,财赋不足以供应对将士的赏赐,于是以职官为赏赐的办法便兴起了。身著青、绯色朝服的人混杂在小吏和供给使役的人们中间,金鱼袋和紫色的朝服普遍加封给地位微贱的人们。如今所弊的,正是爵位显得太轻,想方设法使爵位高贵起来,仍然担心爵位显得不重,如果再把原来的爵赏办法自己放弃了,那将拿什么去勉励人们!一般说来,诱导人们的方法,只有名誉与利益。名誉接近虚无,但对教化来说却是重要的;利益接近实际,但对道德来说却是次要的。专门给人实际利益而不以虚无的名誉加以补助,就会耗费资财,物力难以供给;专门给人虚无的名誉而不以实际利益作补助,就成了空话而人心不肯归附。所以,国家任命官吏的职位与品级的制度,虽有职事官,有散官,有勋官,有爵号,但掌管实务因而也授给薪俸的官员,只有职事官这一种官职罢了,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给予实际利益而使虚无的名誉寓于其中的方法。而那勋官、散官、爵号三项所关系着的,大致只限于朝服的颜色和随官品荫庇子孙罢了,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将虚无的名誉假借给人们而用实有的利益作为佐助的办法。如今的员外官和试官,与勋官、散官、爵号很有些类似,虽然授给这种官不用消耗薪俸,不占去名额。然而对于冒着锐利的刀锋,去排除忧患与危难的人们,是用这种官来奖赏他们的;对于竭尽全力,付出劳苦,显示成效的人们,又是用这种官来酬报他们的。倘苦对奉献瓜果的人也授给试官,他们必然就会相互谈论说:‘我们抛下生命才得到官,这些人因进瓜果也得到官,这乃是国家将我们的性命看得像瓜果一样了。’把人看得如同草木,谁还能为国家效力呢!现在,陛下既然没有实际的利益来勉励人们,又不重视虚无的名誉,反而过多地加施于人,人们便无所依凭了。那么,对以后立下功劳的人,将用什么作为奖赏呢!”
贽在翰林,为上所亲信,居艰难中,虽有宰相,大小之事,上必与贽谋之,故当时谓之内相,上行止必与之俱。梁、洋道险,尝与贽相失,经夕不至,上惊忧涕泣,募得贽者赏千金。久之,乃至,上喜甚,太子以下皆贺。然贽数直谏,忤上意,卢杞虽贬官,上心庇之。贽极言杞奸邪致乱,上虽貌从,心颇不悦,故刘从一、姜公辅皆自下陈登用,贽恩遇虽隆,未得为相。
陆贽供职翰林院,受到德宗的亲近信任。在艰难的日子里,虽然有宰相,但是无论大事小事,德宗一定要与陆贽商量,所以当时人们把他叫做内宰相。德宗无论到哪里去,也一定要有陆贽伴随。由于梁州、洋州道路险恶难行,德宗曾经与陆贽失散。过了一夜,陆贽还没有到来,德宗担惊发愁流眼泪,征召能够找到陆贽的人,赏赐一千金。过了许久,陆贽才到,德宗非常高兴,太子以下的人们都来祝贺。然而,陆贽常常直言谏诤,有违德宗的意旨。卢杞虽被贬官,但德宗内心中还是庇护他。陆贽极力陈诉卢杞的邪恶导致了变乱,德宗虽然表面上同意,心中却很不高兴。所以,刘从一、姜公辅都从低的职位进用为宰相,陆贽得到德宗的恩宠和知遇虽然隆盛,却没有出任宰相。
壬辰,车驾至梁州。山南地薄民贫,自安、史以来,盗贼攻剽,户口减耗太半,虽节制十五州,租赋不及中原数县。及大驾驻跸,粮用颇窘。上欲西幸成都,严震言于上曰:“山南地接京畿,李晟方图收复,藉六军以为声援。若幸西川,则晟未有收复之期也。”众议未决,会李晟表至,言:“陛下驻跸汉中,所以系亿兆之心,成灭贼之势;若规小舍大,迁都岷、峨,则士庶失望,虽有猛将谋臣,无所施矣!”上乃止。严震百方以聚财赋,民不至困穷而供亿无乏。牙将严砺,震之从祖弟也,震使掌转饷,事甚修辨。
壬辰(二十一日),德宗的车驾来到梁州。山南道土地瘠薄,人民贫困。自从安禄山、史思明作乱以来,强盗攻打,寇贼抢劫,户口减少了一多半。虽然该道管辖十五个州,但所有的税收还赶不上中原几个县。及至德宗的车驾暂驻于此地,粮食与一应用度颇为困窘。德宗打算西行到成都,严震对德宗说:“山南道与京畿接连,李晟正在计划收复京城,借助陛下六军作为声援。倘若出行西川,李晟收复京城便没有日期了。”大家还没有议论出结果,适逢李晟的表章送到,他说:“陛下车驾驻扎在汉中,是维系天下民心,造成消灭赋寇形势的保证。倘若图谋不利,舍弃大业,将都城迁到岷峨一带,士子与庶民便会失去希望,虽然有勇猛的将领、多谋的大臣,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于是,德宗停止西行。严震千方百计地征敛税赋,使百姓不至于穷困,而供给车驾的东西又不缺少。牙将严砺是严震的堂弟,严震让他掌管转运粮饷,他把诸事办理得甚是周备。
'12'初,奉天围既解,李楚琳遣使入贡,上不得已除凤翔节度使,而心恶之。议者言楚琳凶逆反覆,若不堤防,恐生窥伺;由是楚琳使者数辈至,上皆不引见,留之不遣。甫至汉中,欲以浑代楚琳镇凤翔,陆势上奏,以为:“楚琳杀帅助贼,其罪固大,但以乘舆未复,大憝犹存,勤王之师悉在畿内,急宣速告,晷刻是争。商岭则道迂且遥,骆谷复为盗所扼,仅通王命,唯在褒斜,此路若又阻艰,南北遂将迥绝。以诸镇危疑之势,居二逆诱胁之中,汹汹群情,各怀向背。傥或楚琳发憾,公肆猖狂,南塞要冲,东延巨猾,则我咽喉梗而心分矣。今楚琳能两端顾望,乃是天诱其衷,故通归途,将济大业。陛下诚宜深以为念,厚加抚循,得其迟疑,便足集事。必欲精求素行,追抉宿疵,则是改过不足以补愆,自新不足以赎罪。凡今将吏,岂得尽无疵瑕,人皆省思,孰免疑畏!又况阻命之辈,胁从之流,自知负恩,安敢归化!斯衅非小,所宜速图。伏愿陛下思英主大略,勿以小不忍亏挠兴复之业也。”上释然开悟,善待楚琳使者,优诏存慰之。
'12'当初,奉天的围困已经解除,李楚琳派遣使者入朝进贡,德宗不得已任命他为凤翔节度使,但心中却憎恶他。议论此事的人说,李楚琳凶险忤逆,反覆无常,倘若对他不加提防,恐怕他还会伺机而动。此后李楚琳的使者数人来,德宗都不接见,却将他们留下,不打发他们离去。德宗刚到汉中时,打算让浑代替李楚琳出镇凤翔,陆贽进上奏疏认为:“李楚琳杀节帅张镒,帮助逆贼朱,他的罪过固然很大。但目前陛下的车驾还没有返回京城,元凶仍在,出兵援救朝廷的军队全在京城辖区之内,紧急宣旨,快速禀报,一时片刻,都要争取。而商岭的道路迂回而且遥远,骆谷关又被敌寇所控制,唯一能够传达陛下命令的道路,只有褒斜道,倘若这条道路再有阻隔之患,南方和北主就会变得远不可及。目前各节镇形势垂危,心怀疑虑,置身于朱、李怀光两个逆贼的诱惑胁迫之中,群情动荡不宁,各自怀着对朝廷或归向或背叛的心思。倘若李楚琳一旦生出怨恨,公然肆意妄行,向南堵塞交通要道,向东延引恶人,我方的咽喉便会被梗塞,心脏与脊骨也会分张了。如今李楚琳还能够对双方持观望态度,这便是上天在开导他的内心,有意开通归路,将要助成伟大的业绩。陛下实在应该深深记住这一点,对李楚琳厚加安抚,争取使他犹豫不决,便足以成就事功。如果打算过于认真地责求人们平素的行为,刻意追究以往的过失,那么就是改正过错也不足以弥补过失,重新作人也不足以赎回罪过。凡是如今的将吏,哪能全无过失?如果人人都反省自己过失,谁能免除疑虑与畏惧!又何况那些抗拒朝命的人和那被迫随从作乱的人,知道自己辜负了陛下的恩典,怎么还敢归向教化呢!此一争端,并非小事,应当快作打算。希望陛下能想一想英明君主的伟大才略,不要因为对一些小事不能忍耐而损害和阻挠了兴复的事业啊。”德宗消除了疑虑,明白了道理,好好地款待了李楚琳的使者,还颁诏好言安尉李楚琳。
'13'丁酉,加宣武节度使刘洽同平章事。
'13'丁酉(二十六日),德宗加封宣武节度使刘洽为同平章事。
'14'己亥,以行在都知兵马使浑同平章事兼朔方节度使,朔方、宁、振武、永平、奉天行营兵马副元帅。
'14'己亥(二十八日),德宗任命行在都知兵马使浑为同平章事,兼任朔节度使,出任朔方、宁、振武、永平、奉天行营兵马副元帅。
'15'庚子,诏数李怀光罪恶,叙朔方将士忠顺功名,犹以怀光旧勋,曲加容贷,其副元帅、太尉、中书令、河中尹并朔方诸道节度、观察等使,宜并罢免,授太子太保;其所管兵马,委本军自举一人功高望重者便宜统领,速具奏闻,当授旌旄,以从人欲。
'15'庚子(二十九日),德宗颁诏数说李怀光的罪恶,评定朔方将士忠心顺承朝廷的功绩和声名。德宗仍然看在李怀光是原来的有功之臣的份上,对他曲意宽容